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我是你爹 > 164.阿眠
    天色彻底黯下,窣窣风里仍旧浸着扑鼻的潮湿血腥,路边黑幢幢的老树投下摇晃的诡影,仿若每一片叶间都藏了龇牙咧嘴的恶鬼,夹杂不时响起的枭笑,时刻就要将人索去性命。

    整个兑水村全无往日宁静,除了营地四周比白日里更加严密的警戒,村内已到处充斥着北州人肆无忌惮的狂嚣。无疑,终于来到南隗这一方沃土,让这些蛮人将骨子里的野蛮放至最大,也要比寻常更为丧心病狂,几乎没有一家不被他们抢掠一空。

    而除了迟恪,也听闻所有村民皆已被赶到了村西祠堂,厉执匆忙前行间眼底映出一路狼藉,思绪稍微停顿,到底还是选择途经祠堂的一条路。

    “呜……”

    就在距离祠堂不远的地方,他闪身避开守在头门前的北州兵,已能听到自前庭传来断断续续的啜泣,是许多孩的哭声糅杂在了一起。

    能想象得到他们定是吓得不轻,尤其越是靠近祠堂,那股混杂在风里的血气也越是清晰,不由让厉执想起那些被杀死的天乾,应是仍旧留在了这里。

    果不其然,他抬头再细看间,绕是见惯了伏尸流血的残酷场面,猛一看清悬挂在祠堂头门上方的十余颗头颅也是心下泛凉,那些人头早已鲜血流尽,经过几日风雨冲刮,皆透着灰败的死白,有的双目仍大睁着,像还未想通这要命的祸端为何会突然降临,正是曾经与他共同在这村中生活多年的天乾。

    想来被囚在祠堂里头的还有他们的至亲,却每日看着他们身首异处而不能收殓,心中必定崩溃至极。而北州兵将他们的头颅砍下悬挂在此,不止为了震慑其余村民再不敢胡乱逃窜,也显然是一种将人尊严彻底碾踏的炫耀。

    而待厉执再轻手轻脚地靠近些,隔着湿凉的壁墙,忽地又听到里头传来一声哽咽的大吼。

    “都别哭了!哭了几日的丧了!哭得人烦死了!”

    可惜,他这分明也强忍着自身悲痛与恐惧的一吼威慑力并不强,四周哭声未减丝毫,反而愈演愈烈。

    又像是怕惊扰守在头门的北州兵,有人慌忙捂住自家孩放声哭嚎的嘴巴,努力安抚间,却也忍不住开口。

    “早知道有今天,当初就不该让那魔头住下……”

    “没错,”话头一起,立刻便有人也颤声附和,“要不是他……我们哪会遭受这些……”

    “他当年跟个乞丐似的抱着个娃娃,我们看他可怜才由着他留在村里,哪知道他竟然是那黑心的丧家魔头!”

    “他藏在哪里不好,非要跑来祸害我们,简直是造孽……”

    “也怪不得他家娃娃成了那副残废模样,这就是报应——”

    “你们别了,”而就在厉执确认这些人暂且算是可保住性命,正欲离开去寻靳离之际,又听到软绵绵又细若游丝的一句反驳,虽也夹着瑟意,但仍格外的熟悉,“是北州人残害我们至此,他们才最可恶——唔!”

    厉执蓦地伏至墙头,果真一眼看到记忆中那个瘦柔软的姑娘蜷缩在靠近壁墙的这一边,话到一半便被人堵住,而堵住她嘴巴的倒也不是别人,是住在她隔壁的一个婶子,只见那婶子惊恐看向门口,眼见外头的北州兵并没听见她的话,才稍微松一口气,也放开她。

    “那还不是因为那魔头,不然怎么别人都好好的,偏来我们村子!”没好气地着,那婶子眼见她嘴角微微嚅动,又戳上她的额头,压低嗓门道,“可别再胡话了,属你跟他们家走得最近,万一被知道你就糟了……”

    “……”姑娘抬头望着对方眼底的畏怯与担忧,终是低下头,抱着膝盖不再开口。

    那是阿眠。

    平日总是干干净净,尤为喜爱穿一身鹅黄色襦裙的姑娘,手捧着以油纸包裹的糖藕片,递给他时指尖总是细白如葱段,此刻满身斑驳的污泥,又被雨水浇透,发丝凌乱,像只受伤的鹌鹑,单薄地裹成一团。

    强行收回视线,厉执垂了眼,本不算继续在此听下去,谁知动身之下水珠滴落耳尖,混杂着远远传来的细微碎响,他猛地朝前方看去,果然看到有影影绰绰的一行人正朝祠堂走来,不像是北州兵的巡队。

    下一瞬他已飞快沿着壁墙向上,脱去臃拙的蓑衣悬于屋脊,隐入与前庭院落相通的正堂上梁,悄无声息,与黑冗冗的祠堂融为一体。

    而稍微稳定心神,再抬眸看去,透过大开的头门,眼见那一行人距离祠堂越来越近,厉执不由又一怔。

    他看见了他自己。

    由司劫易容的自己。

    一模一样的脸,衣衫杂乱,蓬头垢面,他仿佛正对着一面看不见边际的镜子,那副手脚被铁链束缚却仍旧粗咧咧的走路姿态,被推搡时拧紧的眉头,嘴角时常抿起的哂笑弧度,甚至他自己都不曾留意的所有细节,都与他本人丝毫不差。

    若唯一有差别的,便是他因膝间伤势未愈而隐藏在步伐间的微踉跄。

    他才昏睡了几日,那传言中的生关也仅能让他已踏入鬼门的一脚迈回来,却不会让他再有更多的恢复。

    覆在上梁雕花间的掌心紧攥,指尖深陷入木缝,随着司劫一步步走近,厉执无法从他身上移开,更在司劫跨入门内的霎时间,低头一口咬在手臂,才得以堵住喉间险些迸出的怒吼。

    相隔数十尺,天地灰蒙,他看到司劫被恶意推搡时微侧的身影,虽是仅有一刹那,但身后缚着铁链的两手交错,每一根横亘在指节的碎长竹片,都清晰地映入厉执眸底。

    像剖骨的刀,轻易将他割碎。

    那明显是对方为了防止“厉执”暗中以十指催动逢鬼,刻意在他指间扎进了锋利的竹片,即便一动不动,也是钻心的疼,更别提再使一丁点力气。

    毕竟厉执手上的逢鬼,在整个江湖里算得上数一数二,他们还是有所忌惮。

    齿间已渗出血丝,厉执仍紧咬着手臂,心疼与愤怒逼得他险些想要立刻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先杀了这些北州畜生,见一个杀一个,管他什么狗屁的计划。

    可是仅存在满目杀意的寥寥理智又告诉他,司劫的痛绝不能平白承受,他必须等。

    待放了村民,再叫他们血债血偿。

    ……迟恪,大都尉,右贤王,一个都不会落下。

    而与司劫同行的所有人都挤进这本就满密的前庭,厉执也才忽然发现,这几人原来就在这里。

    迟恪并未回去歇息,周围倒是不见靳离的踪影,显然还没有动手,也或许不知迟恪来了此处。

    “你的地坤是哪个?”

    这时站在迟恪身旁的一人粗声对迟恪开口,看装束是北州将领无疑,与他一侧的金冠蛮人并排站着,看其他北州兵的态度,俨然就是他们的大都尉和右贤王。

    不知他们眼下是什么意思,强作镇定着,厉执又探询看去。

    便见迟恪先是朝司劫意味深长地一笑:“教主,你既然怎么都不肯先让我们见识一眼彼岸香,那我就只能在此帮你一把。”

    “……”司劫与厉执努极时神态如出一辙,只瞪着他哑声道,“妥的只要我出现,就放了他们,你敢毁约再动他们一人,就不要指望能得到彼岸香。”

    “你不让我们先看看,谁知道那东西是不是还在?”迟恪却冷笑道,“南隗怎么可能真的轻易交出彼岸香,可别等我们把这些筹码一放,发现你其实就是个空架子,彼岸香早被动了什么手脚,已经不在你的身上了。”

    闻言厉执眉头紧蹙,意识到险些低估了迟恪和北州人的狡猾,他们也猜出了南隗不会允许彼岸香如此随便落入他们手里,所以才定要让司劫事先给他们看上一看。

    他们就不怕死么?

    这么想着,神色却又一僵,厉执愕然看向司劫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倏地明白过来,自己的血可解彼岸香已不是秘密,那么他们必然一扣下司劫,便马上取了他的血,否则不会这般肆无忌惮的逼他交出彼岸香。

    “少跟他废话,”而正胸腔堵得生疼,只听那右贤王不耐道,“把你的地坤赶紧找出来。”

    “也罢,”迟恪便最后对司劫道,“反正你向来都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完,已然笃定转身,迟恪目光阴翳地在众多村民间扫过,此刻这些村民自是已无一人敢再有任何言语,更当迟恪视线所及,悉数将自己的脸埋下去,生怕被他注意,突然大难临头。

    厉执则紧盯迟恪,眼见他几番寻视,最终停留在他来时的壁墙附近,来不及细想,心下倏然凉透。

    “就是她。”

    迟恪朝那道自从司劫进门后便忧心忡忡望过来的目光一指,下一刻狂涌的掌风凄厉,在其余村民忍不住的惊呼声中卷着那纤瘦的身子摔落在一旁。

    是阿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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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怕,马上要夫唱妇随一波怪啦(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