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其他类型 > 当炮灰替身的我死后 > 正文 第83章 083
    两人的前方流淌着一条河流。对岸垂柳青青,树影斑驳,坐落着镇子上最大的一家裁缝铺子。

    这铺子的选址还挺有巧思的,旺中带静。河上的竹桥将喧闹的大街隔在了对岸。铺子后方是一片静谧而葱郁的丛林。

    一卷卷布匹堆满铺头,古朴沉郁的黛蓝、赤、绛紫中,偶尔夹杂几抹鲜嫩明快的茶白、芙蓉色。面积不的铺子里,有几位女客在挑拣。掌柜与他的媳妇正在忙活,一回头,看见新来客,皆是眼前一亮。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瘦瘦的姑娘,衣衫虽不合身,但料子一看就是顶好的。更不用随后进来的那位公子,乌眉凤眸,俊美煞厉的极贵之相,一看便是不能怠慢的主儿。

    桑洱没指望伶舟来和人打交道,一进门就简明地道出了来意:“掌柜,我来做衣服。春夏秋冬四季的衣服都要各订两套。”

    意识来了大客人,掌柜夫妻的态度比刚才更热络了。不过,做生意讲究先来后到,前一波客人还没招呼完,这对夫妇分身乏术,只能歉意地请桑洱和伶舟先坐一坐,很快就会拿软尺给她量身,再选布料。

    在来之前,伶舟大概没想过要等那么久。铺子里的人一多起来,脂粉香气仿佛变浓了。而且,发现了伶舟的存在后,旁边几名女客便开始三番四次、状若不经意地投来视线。表面还在认真地挑布料,动作却拖拉了很多。

    伶舟不由自主地拧起了眉,有点不耐。就在这时,旁边的妖怪轻轻地拽了拽他的袖子,压低声音,软乎乎地:“主人,这里人太多了。你还记不记得,我们来的路上看到一家吃鱼的铺子?不如你去那边叫几碟菜,边吃边等我吧,我完事了就马上过来。”

    伶舟抱着臂,看了她一眼:“也行。”

    伶舟一走,那些若有似无地落在他们身上的视线,瞬间少了大半。

    桑洱坐在椅子上,一边嗑瓜子,一边排队。等那些女客离去,终于轮到她了。付了定金后,里还剩不少钱,桑洱掂量了下,决定在铺子里再买两件裙子,来解决现在没有衣服穿的难题。

    因现卖的衣服不是量身定做的,不一定合适,桑洱借了裁缝铺的地方来试衣服。

    这么一弄,又耽搁了不少时间。事情办好后,桑洱换上芙蓉色的衣裙,拎起包袱,急匆匆地赶去和伶舟汇合。

    人一着急起来,反而更容易出错。走到半路,桑洱一摸怀里,才发现自己刚才换衣服的时候,似乎把伶舟给她的钱袋丢在换衣间里了。也没走远,还是回去拿吧。

    回到河边,桑洱“咚咚咚”地踏上竹桥,走入裁缝铺,却发现铺内空无一人。掌柜夫妇都不见了。

    难道是临时有事,走开了么?

    桑洱犹豫一下,总觉得人家不在铺子里,自己贸然闯进后院不太好。不过,相比起这点,她更不想让伶舟等太久,于是还是进去了。

    院子里静悄悄的。桑洱一入内,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闻到了一股极其新鲜的、浓郁又呛人的血腥味。

    是人血的味道。

    后院东侧房间的两扇门虚掩着,一滩深红色的血从门缝下渗出,淌下台阶,隐约看到凳底下有一只,却听不见半点呼救和挣扎的声音。

    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桑洱心脏鼓颤,心翼翼地避开了地上的血迹,来到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去。一眼就看见地上躺着两具被挖了心的尸首。面容扭曲,惨不忍睹。却不难辨认出,正是方才那对掌柜夫妇。

    桑洱惊恐地瞪大了双目。

    挖心看上去就很像妖怪的笔。因为人类的心脏对妖怪而言,是绝佳的滋补之物。受重伤的时候,吃一颗人心就能续命。

    她才离开了这么短的时间,掌柜夫妻就被杀了。凶一定是一只残暴又强大的恶妖。如果她走晚了一步,正面碰上了这妖怪,肯定也会被她吃掉。

    此地不宜久留,得赶紧走。

    桑洱有点不忍地捏着鼻子,悄声退下了台阶。

    来都来了。还是先拿回自己的钱袋,再去告诉伶舟好了。

    换衣服的屋在院子的西角,和现代的试衣间很像,门口垂着帘子。桑洱从帘下钻入,果然看见熟悉的钱袋掉在了角落。

    桑洱弯腰拾起了它,拍了拍灰尘。就在她准备转身时,隔着薄薄的帘子,空气中隐约传来了一阵嗡嗡细鸣。桑洱一怔,在电光火石间,曾与仙剑长期打交道的经验,化作了危预感,掐紧了她的神经。几乎没有多想,桑洱就猛然朝后方下了腰。

    下一瞬,“刺啦”一声,帘子成了碎布条,灿烂的日光照了进来。

    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一柄银色长剑。剑尖迎面刺来,却刺了个空,只刺到了一身轻飘飘的姑娘裙裳。

    门外站着一个也就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袭浅蓝色的修士衣袍,乌发高束,仪容甚美,气质凛然,还有几分生嫩。

    剑尖穿着一件薄软的姑娘裙裳,看起来还是贴身的内衣,少年动作一滞,低下头,看见自己靴前的那堆衣服拱了数下,爬出了一只毛茸茸的玩意儿。

    桑洱正要逃走,额头就是一热,被人拍了一张黄符,身子瞬间定在了原地。

    桑洱:“”

    现在就是后悔,很后悔。早知道会碰到修士捉妖,她就不回来拿钱了。

    门外的修士少年冷着脸,准备下杀,却突然听见眼前的东西开口求饶,发出了一道软绵绵的少女声音,哀求道:“道长饶命,不要杀我!”

    这间屋子太狭了,桑洱刚才无处可躲,为了躲开杀招,情急之下化成了原形。光凭自己脑袋上贴着的定身符,桑洱就感觉到,这少年的修为不差,甚至可以是同辈里的佼佼者。如今自己落于下风,只能用缓兵之计,拖一拖时间了。

    发现这妖怪的声音和自己想象的不同,出乎意外地柔软,少年似乎愣了一下。

    桑洱没漏掉他的反应,心中燃起了一点希望。

    这世上的修士分为两种,一种对妖怪也有情可。另一种则不管你是好妖坏妖,只要见到,就会杀掉。

    莫非这少年属于前一种?

    这一口气还没松完,剑刃的寒芒就再次逼近了桑洱。

    少年以剑直指着她,冷着脸,斥责道:“你也好意思让别人不杀你?那你又为何要对无辜的人痛下杀?这一路上,你数过自己里沾了多少鲜血吗?”

    桑洱听出了一点前情,忙:“道长,你误会了,这间裁缝铺里的人不是我杀的。”

    “你什么?”

    少年皱眉。看见眼前的妖怪身上忽然发出了白光。

    凌乱的衣衫堆里,出现了一个少女的身影,她额头贴着黄符,浓密的乌发铺在白腻的背上,一缕缕地滑下来。变成人形后,符咒的限制减弱了,她稍微动了动,仰起头,符咒之后露出了一对潋滟的挑眼:“道长,你是不是在追杀一只恶贯满盈的妖怪,但从来没有见过它的真面目?我今天只是来订做衣服的,不是你要找的恶妖。”

    屋中光线昏暗,倒是无法看清她的全部身体,可这幅画面,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而言,还是太过头了。

    少年雪白的脸庞涌出了红意,捏紧了剑柄,道:“你不要使诈,给我把衣服穿好再话!”

    他家风极严,祖上曾教导,只能与自己的妻子坦诚相见。怎料今天出来除妖,这妖怪居然会出这一招!

    桑洱立刻点头:“好,我穿好衣服,道长就可以放我走吗?”

    少年眉心一蹙,思索了下,:“不行。因为我不能肯定你的是不是实话。你必须和我待在一起,等到真正的凶落,我自然会放过你。”

    话音刚落,桑洱忽然两眼一闭,软趴了下去。

    见状,少年一怔。

    这妖怪是吓晕了吗?

    不是吧,她的胆子居然那么?

    仔细看去,她不仅是晕了,一张脸还泛着惨白色,指微微发抖,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似乎被那张定身符的力量压得不轻。

    少年迟疑地蹲下,撕开了那定身符:“你怎么了?”

    没反应。

    少年抿唇,侧头,似乎准备喊同伴来看看。孰料,在他降低防备心的这一瞬,底下那“昏迷”的桑洱突然睁眼,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了那张定身符,狠狠地拍到了他的肩上。

    这就是桑洱化人的原因。妖怪的可没有那么长、这么灵活。

    少年闷哼一声,就被她定住了。

    这些符咒,平时是修士使用比较多。但实际上,它只是一种工具。妖怪注入妖力后,也是有效果的,只是不及修士持久而已,毕竟这玩意儿是修士为自己发明的。

    “好声好气和你话,你不放我走,活该被我定住。”桑洱重重地哼了一声,一改之前做伏低的模样,火速穿上衣服:“先是不分青红皂白就攻击我,我了自己不是你要找的坏妖怪,还非要我跟着你去捉妖,做梦吧,我才没空奉陪。”

    “你!”

    桑洱束好腰带,不经意间,瞥到这少年的衣襟处漏出了一角令牌,就好奇地将它扯了出来。

    这是一枚苍翠冰凉的玉佩。正面是一个桑洱不认识的家纹。背后则刻了玉佩主人的名字——江折容。

    这个名字一落入视线,桑洱的动作就轻微地凝固了。

    因为在原文里,两年多以后,她附身的原主在树林里救起的那个修士,名字就叫江折夜。

    和眼前的少年,只相差了一个字。

    这是巧合吗?

    还是,这个少年和未来会出现的那个修士,有某种关系?

    桑洱用指腹摩着玉佩上凹凸不平的刻痕,问:“江折容。这是你的名字吗?”

    少年紧紧闭着嘴,没话。

    见他不答,桑洱灵一动,笑眯眯道:“我猜不是。折容折容,一看就是女孩子的名字嘛。这是不是你妻子的玉佩?”

    闻言,少年似乎有点儿生气,清晰地:“你不要胡八道,我还没有成家立室。”

    “人类到了这个年纪,不是应该已经成亲了吗?”桑洱蹲在他面前,托腮看着他,眼眸水汪汪的,仿佛充满了懵懂的好奇心:“你家里还有兄弟姐妹吗?”

    “有一胞兄。”江折容不由自主地答道。完了,忽然有点懊悔。

    他为何要对这妖怪实话?

    就在这时,铺子前头传来了动静,似乎是这个叫江折容的少年的同伴找来了。桑洱如梦初醒,将这枚玉佩塞回了他的衣服里:“我要走了,道长,有会再见啦。”

    光天化日下,被她探进衣服里摸了好几次,江折容的脸色可谓万分精彩。却碍于定身符,无法阻止她,只能眼睁睁看着桑洱翻墙跑掉。

    在街上一阵夺命狂奔,桑洱气喘吁吁地赶到了约定的地方。食肆中人满为患,桑洱挤了半天,才摸到了楼梯,上了二楼。

    长廊两侧,是一个个以半透的纱屏隔开的房间。好不容易找到伶舟,桑洱推开门,就看到桌上已经摆满佳肴了。鱼汤还冒着热气,看得出来是刚刚端上饭桌的:“主人,我来了我是不是来得正好?”

    伶舟正坐在栏杆上,望着街上的行人。闻言,转过头来,忽然皱了皱眉,一伸,将桑洱抓到了自己跟前,低头,在她的脖颈上嗅了嗅:“怎么有股血味?”

    他的鼻子怎么比狗狗还灵?

    桑洱情不自禁地后仰了头,抓住了伶舟的衣服,被他的气息拂过的肌肤痒痒的。一张嘴,却是在告状:“主人,我刚才把钱袋落在了裁缝铺,回去拿的时候,发现掌柜夫妻被挖了心,应该是妖怪杀的。有个修士在追杀那只妖怪,撞见我后,把我当成了凶,不由分就拿定身符定住了我,我差点就被他的剑刺死了。”

    听了解释,伶舟疑虑消去,端详桑洱的表情。

    她告状的时候,神色隐隐有几分委屈。告完了状,就眼巴巴地看着他,仿佛希望他会露出一点心疼她的表情,甚至是为她出气、去找那个修士的麻烦。

    伶舟意味不明地笑了几声。冷不丁地,松开了她的肩,上移,掐住了她的脸颊,戏谑道:“你这么弱,连一张定身符也对付不了,当然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了。”

    真没同情心。

    桑洱被捏着脸,嘴唇都嘟了起来,有点儿不服气,含混道:“但我还是逃出来了呀。他拍在我头上的那张定身符,最后又被我用到他身上去了。”

    “你这次碰到的人经验不足,才会着了你的道。下次可就”伶舟着,忽然停了停。

    因为走廊外面传来了搜查的声音。

    “让开让开!我们要找一个人!”

    “刚才路上遇到的那个挑货郎已经了,看到一个穿粉色衣服的姑娘跑进了这间酒肆,肯定就是那只妖怪。”

    “居然对公子用定身符。这妖怪必有可疑之处,一定要把她搜出来!”

    数道身影正在靠近,转眼就到门外了。桑洱急道:“肯定是那个修士派人来找我了,主人,我们怎么办?”

    伶舟撩动眼皮,忽然扯了她一下,将桑洱拢到了他的外袍下。

    桑洱心头一跳,脚蜷缩着坐在窗台上,额头轻撞上了眼前之人的胸膛。

    伶舟的体型比她大得多,一腿曲起,一腿舒展。桑洱在他双腿之间,被拢在外袍下。外人丝毫看不出这里藏了个人。

    果然,外头路过的修士只不过询问了一句“有没有看到一个粉衣姑娘”,得到了否定的答案后,就继续往前了。

    等了约莫十分钟,桑洱悄悄探过头,从二楼望下去。

    那行修士找不到她,已经步出食肆了。

    伶舟松,懒懒道:“已经走了。”

    桑洱整了整衣衫,抬头,声道谢:“谢谢主人保护我。”

    伶舟头也没回,坐到椅子上,执起筷子,哼了一声:“你确实应该谢谢。要是打起来了,掀翻了这张桌子,我现在就吃你填饱肚子了。”

    桑洱有点无奈,又觉得在意料之内。

    果然,伶舟之所以拉她到他的衣服下,不是为了保护她,只是不想桌子上的食物被打翻而已。

    此趟下山,因裁缝铺的掌柜夫妻意外死去,桑洱只能在别的铺子重新下订,做了衣服。回程,他们绕了去集市。

    伶舟对很多食材,甚至是厨房的锅具都感兴趣,走到哪里就指到哪里。桑洱充当他的尾巴,全程负责挑拣、付钱、塞东西进乾坤袋。

    好在伶舟并不差钱。不然,这么个花钱法,他们估计很快就要流落大街了。

    桑洱腹诽。

    镇子上有江折容和他的同伴在。即使那只吃人的恶妖还在附近徘徊,应该也惹不出什么大乱子。

    只可惜,她来不及求证,那个在两年后登场、愿意和她生孩子、名叫江折夜的修士,是不是江折容的哥哥。

    只能到时候再看看了。

    桑洱随伶舟回到了山上。

    那天,伶舟第一次吃了山下的鱼,就嫌弃地没有山上的鱼鲜美,也不知道是不是做法有区别。不过,他那天不止尝了鱼肉,还吃了点别的,彻底对人类的食物起了兴趣。回来之后,让桑洱下厨做饭的次数大增。

    平和的日子持续了大约半个月。伶舟终于结束休养,出山了。

    他出山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九冥魔境。

    在原文里,伶舟素来是独来独往的,从不会带旁人进九冥魔境。

    但这一次,他捎上了桑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