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回去没多久,王太守就让人传话给林家, 让他们的主事者到府城一趟, 办理鹿渭镇的灌木砍伐资格证的过户及相关的获取赔偿的事宜。

    没多久,就见宫令箴的马车来了。

    宫令箴向林父林母禀明今天他会陪同林蔚然走一趟府衙, 将砍伐资格证的相关事宜办妥,然后再一同前往南阳侯府。完事之后,将她安全送回来。

    本来林父林母是算让林大哥陪蔚姐儿走这一趟的。倒不曾想到登门南阳侯府的话, 宫令箴这个未来姑爷比林大哥要合适一些。一是他俩已经定亲, 眼看成亲在即,在外人看来, 走一趟南阳侯府很合乎常理。二则他的能力应该很强,有什么突发状况的话, 会比林大哥更懂得处理。

    所以对他的主动提议, 林父点头,“成, 就让弟跟着你们一道。”叫上林弟是为了避嫌。

    对此宫令箴没有异议。

    期间,林蔚然偷偷问过他, 她上次交待他约人的事约到了没?得到肯定答案之后, 林蔚然就将他扔下陪林父林母话, 她则带着晴雪去了后院的水池那里。

    林蔚然决定将锦鲤送给唐颂。在原著中,他既然向林昭然讨要锦鲤,那就是锦鲤对他有用处。

    这个想法在上次见到唐颂时她就隐约有了, 并且在上次和宫令箴的时候下定了决心。

    还有就是, 林蔚然有预感, 林昭然惦记着锦鲤,她不会死心的。与其被她时时惦记,倒不如将它送给唐颂。

    虽然这条锦鲤称得上是‘二逼锦鲤欢乐多’,或许有些奇异之处,但林蔚然还不至于指望一条鱼。放生也是它的归宿之一,而她选择交给唐颂,是因为在原著中以及她所看到的所接触到的唐颂都不失为一个正直的人。她相信锦鲤到了他那里,也会得到很妥善的安排。

    “姑娘,真要将这锦鲤送人啊?”

    晴雪抱着之前装锦鲤的青花瓷缸,陪着林蔚然来到水池,一想到要将锦鲤送人她就很不舍。

    林蔚然嗯了一声。

    水池里,那锦鲤正定着身形在水中,似在侧耳倾听什么动静一样。

    林蔚然站在水池边看了一会,决定自已动手将锦鲤抓进缸里。

    之前就过,养锦鲤的水池不知道怎么回事,水温在大冬天都不冰。所以林蔚然伸手入池也没事儿。

    晴雪跺了跺脚,知道再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家主子的决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主子将手伸进池子里,她以为主子能很快就将锦鲤抓起来呢,因为这条傻鱼最喜欢主子了。

    锦鲤向来对林蔚然都很亲近,以往她手一伸进水池里,它就会游过来亲啄她的手背或者手心。

    有时林蔚然逗它,手到了水面就是不伸进去,可将它急坏了,甩着尾巴在离水面最近的地方来回游动,就像人在一个地方来回踱步一样。最后它实在忍不住就一跃而起,冲出水面,亲吻她的手掌心。

    可是这回,林蔚然的手伸到哪它就躲到哪,捉迷藏似的,灵活得很。

    来回试了几次都这样,林蔚然气坏了,将手抽出水池。

    她的手刚出了水,锦鲤就定住了身形,还微微轻快地摇了摇尾巴,似了一场胜仗。

    林蔚然看着它,抱胸冷笑,“看来你真是成了精了,听到刚才我们的话了?”

    锦鲤依旧欢快。

    “别以为这样我就拿你没办法。晴雪,去拿捞鱼的兜子来。”

    锦鲤的身子定定地悬在水中,下半身微微下沉,鼓起一双鱼眼望向林蔚然。

    林蔚然竟然想到泫然欲泣这个词,活像她是一个始乱终弃的大坏蛋。想起它一路陪着她出府,回到林家,给她带来不少的欢乐,林蔚然不由得心一软,对着它道,“如果你真能听懂就别闹了,我送你去一个好去处,这事已经定下了,不会更改。”

    晴雪磨磨蹭蹭的,去了好一会了,还没将网兜拿来。

    林蔚然试探着将手再伸进去,这次锦鲤倒是不躲了,她很容易就抓住它了。

    林蔚然将它放进缸里,它就顺势挨在缸的边上,也不游动,整条鱼显得没精采。

    刚回来的晴雪看到这一幕,可将她心疼坏了。

    林蔚然吩咐她,“抱着它跟上吧,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忙呢。”

    临出门前,正巧撞上,林大嫂气呼呼地回家。

    “气死我了,娘,这些人的是什么话!”林大嫂没注意到家里来人了,在院子逮着林母就忍不住吐槽,“他们咱们家已经攀上了虞国公府做亲家,还卖了姚金炭的烧制秘方得了那么多银子,哪还用得着赚这些蝇头利辛苦钱!还明目张胆地问我收那么多豆子做什么,这听人都听上脸来了,还要不要脸了?”

    林蔚然从后院的水池回到前院,恰好就听到了,知道了她大嫂是在收豆子的事。

    那一晚开之后,林大嫂知道姑子是个大气的人,有些话她就直接了,没再拐弯抹角。

    林大嫂不与林蔚然客气话,直接问她家里能不能做那豆腐的买卖?

    这事林大嫂在心里琢磨了一段时间了,她觉得这豆腐的买卖可以做。她算过了,首先黄豆不贵,水豆腐全是水,炸豆腐呢是有些费油,都要价可以高一些,都很有赚头。就是做豆腐颇费些功夫,但农家人并不怕干活费功夫,这不算什么。

    林蔚然乐见其成,给她出了好些点子。

    现在李氏在收黄豆子就是林蔚然出的主意,两斤豆子换一斤高粱米,不想换高粱米的话,林家也可以给钱,一斤豆子五文钱。

    一时间,大家都很乐意将豆子拿出来换,这豆子也是粮食,但口感还是比不上高粱米,偶尔炖一点来吃吃可以,多了也不想吃,而且吃这个还爱放屁。

    林家收豆子之后,这些人都是自家留下个三五斤的,给爷们炒一炒当下酒菜,其余的都拿来和林家换了。也有精明不愿意换的,想等着看林家算拿这豆子来干啥,甚至有些人没脸没皮的都听到李氏跟前来。

    有一就有二,可以李氏在枣林村收豆子并不如她预期那样顺利。

    这弄得李氏很上火。

    但是没办法,林家因为姚金炭一事,在村民们看来是彻底发了家。现在李氏又收豆子,虽不知其用途,但还是忍不住想跟风,看看能不能跟着喝口汤。

    看着她大嫂这么上火,林蔚然就劝她,“可以发动亲戚在别村收嘛。”

    李氏一想也是,就像之前他们收桃金木那样,不是挺顺利的吗,还省心了。

    出了这个主意之后,林蔚然便不再掺和了,随着她大哥大嫂去折腾。

    林蔚然宫令箴林弟二人还在赶往府城的马车上,府城的上层阶级就已经为杨家南郊百顷土地易主的事议论纷纷了,其中又以太原府府学的学子们最为关切这一事。因为他们出身大家,姻亲关系复杂,消息灵通,知道的内幕要比普通人多得多。

    “杨家南郊的那片地易主了你们知道吗?”

    “咋回事?没听呀。”

    “杨家家根本没来得及走牙行,你们当然没听了。”

    “那片地足有一百顷吧,起码占了杨家三分之一的家底,谁那么大的魄力买下了?”

    那人诡异地不话了。

    “是沈家买下来的。”

    “我呢,是沈家的话就不奇怪了。这太原府也就那几家有实力一举拿下杨家那一百顷地了。”

    “杨家怎么落到这地步了?他们家对那片地多看重啊,听那片地准备用来作为杨府的祭田的呢。”

    “多行不义必自毙,要不是杨家行事张狂,想抢人家枣林林家的姚金炭烧制方子,能落到这份上吗?”

    “当初这杨家可是请动了皇上下旨让林家将秘方转让给他们呢,哪知道才过了多久,这么大一份产业变卖就变卖了。”这话的人颇为唏嘘。

    “意思就是,这杨家上赶着掉坑里,被人坑掉了三分之一的家财?”初闻这消息内幕的人惊掉了眼珠子。

    “应该不止。别忘了之前杨家还支付了五万两的技术转让费以及帮林家赔偿了与沈家所签合约的违约金两万两。”

    此话一出,场面诡异地安静下来。

    “这杨家不是去谋人家的姚金炭烧制技术吗?应该越做越强才对啊,怎么感觉像是去送菜一样?”有人自言自语。

    可不是主动送上门被人林家割肉吗?

    “真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你这话用得不好,人家林家好好的呢,只有杨家被沈家捡了便宜。”

    “嗳,你们这些都为时过早,杨家只是一时困难,等姚金炭烧出来之后,就能恢复元气了。届时太原府的世家会是个什么样的格局还不一定呢。”

    “窥一管而知全豹,这姚金炭以后怎么样还不好呢。从一开始杨家就落于下风,这林家还会不会有后招?谁都未可知。”

    这话一出,无人反驳,有些个甚至心里不由得颤抖了一下。

    最后有学子了一句,“还记得她当初离开南阳侯府前的赏花宴,玩笑一样念的那首改编的赤壁赋吗?如今人家真是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此时此刻真是应景啊。”

    众人:.......还真是,可当时他们只以为是她改着玩的一句话,谁知道她果真那么恐怖呢,也就是宫谏议能压得住她了吧?

    太原府府衙

    杨怀德夫妇到了,宫令箴陪着林蔚然姐弟也到场了。

    王华看着在场的所有人,简短地了几句概括的话,事情的因由及结果等等。然后示意,“大家没有问题的话就可以开始交接过户了。”

    林蔚然平静地签署完所有的公文文书,盖上私章,按下手印。

    杨怀德深吸一口气,也在那些公文文书上签上自已的大名,并盖私章按手印。

    林蔚然拿到了李氏抛出来的所有资产以及两万两银子。

    太原府府衙收入十万两白银。

    而杨怀德拿到了新鲜出炉的鹿渭镇的灌木砍伐许可文书,他的心在滴血。

    他看着王华和林蔚然宫令箴等人,忍不住道,“这些银子并不算什么!你们等着瞧吧,明年我杨家一定要大干一场,将今天折进去的家财,加倍赚回来!”

    明年?林蔚然玩味一笑,且看吧,明年是个什么情景还不知道呢,以为到了这一步就万事大吉了吗?

    南阳侯府

    “闪开!都让一让——”

    后门至存菁阁的一条路,响窃了点墨的娇喝,路上的下人纷纷避让。

    有存菁阁的丫环发现,点墨刚去见了她哥哥,不知了什么,然后她从前院一路猜奔回存菁阁。如果有人仔细留意会发现她整个人都是惊慌失措的。

    四姐,不好了.......点墨感觉很怕,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夫人她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怎么敢呢!

    点墨一头冲进存菁阁,看到林昭然,眼泪就下来了。

    看点墨这样的反应,林昭然的心就是一沉,她将伺候的人都发出去,仅留下染竹这个大丫头。

    “吧,你哥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姐——”,点墨咬唇。

    “吧,什么坏消息我都能承受得住,迟早我都会知道的不是吗?”

    “姐,我哥,夫人变卖了好几处产业,有田产有庄子有铺子。”

    林昭然的心蓦然一沉,她娘那边果然出事了。

    点墨继续下去,“这其中还包括了骊山雁归山庄,还有城外北郊靠近灵溪的二十顷地......”

    染竹跺脚,“夫人怎么可以这样!雁归山庄是老夫人给的,北郊的二十顷地是侯府怜惜姐在外十五载,姐回来的时候给的。总的来,雁归山庄和北郊的二十顷地都是姐的嫁妆,将来要随姐到陈郡谢家去的。”

    “姐,咱们去禀报老夫人!”

    林昭然没有理会染竹的话,禀报是要禀报的,这事太大了,即使她有心帮她娘隐瞒,也是瞒不住的。但不急于一时,两个大丫环并不知道她已经不是之前那个冲动的她了。

    林昭然又问,“点墨,你哥可知道这些东西落到了谁人手里?”

    点墨摇头,“我哥只知道易主了,并不知道易主于何人。”

    林昭然想起这些日子她娘的异常,以及一些零星的片断,心中隐约有了某些猜测,她想起前几天出府在外呆了两天一夜的事,她立即吩咐染竹,“染竹,你让人将阿文唤来!要快!”

    没多久,阿文就出现在存菁阁林昭然的跟前。

    一看到人,林昭然就开门见山地问,“前两日,我娘去哪了?”

    阿文心一抖,他想起沈嬷嬷耳提面命让他们咬死夫人出门是上香的事,只字不许提他们在枣林村林家的事。

    “阿文,你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实话吗?”

    “夫人是去兰台寺上香了。”

    啪!“你胆子挺大的,我既然能找你来就证明了我不相信你们那天是去了兰台寺!你是爽快承认还是等吃了一番苦头再实话?”林昭然冷着脸。

    阿文哭丧着脸,真是神仙架,他们这些奴才遭殃,他还是了实话,“夫人其实是去了枣林林家找林四姑娘。”

    果然,她的猜测被印证了。林昭然站着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晃了晃,然后她扶住桌沿,稳定心神。

    不过,不对,她娘那天一早就出门了,以府侯的马车车速,一天个来回应该是可以的,不至于在外过夜。

    “那一趟发生了什么事?详细来!”

    既然已经承认了,阿文索性也就破罐子破摔,将那一行的情况如实道来,包括在路上马车出现问题,在林家与林蔚然的争执,以及宫大夫人来了之后和夫人的对峙等等,都交待得一清二楚。母女二人,他总得讨好一个吧?

    听完这些,林昭然是完全弄清楚了她娘为何要变卖那些产业了,必然是掺和进了杨家谋夺姚金炭烧制秘方那一摊子事里面去了。

    林昭然无奈极了,先前的她和她娘的想法何其相似,不过是一个没做,一个做了。

    “去萱北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