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晚的时候, 宫三婶和陈夫人同样得知了陈宜琳在天水湖巧遇林则然的事。

    “你安排的?”陈夫人问。

    宫三婶摇头, “应是巧合, 因为我让折秋带宜琳去天水湖散心是临时起意的。”

    这一句话不仅否认了陈夫人的问题,还消了陈夫人对林蔚然的怀疑, 不是林家没规矩就好。陈夫人暗自琢磨,这样子来,是不是两人是有点缘分的?

    回程的时候, 陈夫人问陈宜琳,“你今儿在国公府天水湖遇到的公子,你觉得他人怎么样?”

    今儿她娘无故带她到虞国公府作客,陈宜琳不傻, 自然是有所猜测的。此刻她娘这样问, 以自己对她的了解,难道那男子的身份是她猜测的那样吗?她没想到她竟然误误撞地与那相看的男子见了一面。

    那人看到她的手了, 她回忆了一下, 好像只是有点惊讶,脸上并无任何的厌恶鄙夷之类的情绪。

    可能吗?难道他不觉得这多出的一指很丑很畸形吗?

    “娘, 那公子是什么身份?”

    “事到如今,娘也不瞒你了......”陈夫人当下便将林蔚然兄妹的身份如实相告, 以及她们此行的目的也没再隐瞒。

    陈夫人也是心酸,多少相看的,都是女方先去相看男方, 满意了才会让男方家人进一步见到自己女儿, 偏偏他们家因为她女儿这六指, 要先被人挑拣。

    “这林家人你也见过了两位,他们两位在林家话的份量应是挺重的,你觉得怎么样啊?”陈夫人问女儿。

    陈宜琳沉默,半晌后道,“也轮不到咱们挑人家,先看看林家那边怎么吧。”

    陈宜琳的话可让陈夫人心疼坏了,整个人也很焦躁,不就是六指吗?咋还找不到一个如意郎君了?

    而此时,陈宜琳则在想她娘刚才的话。

    宫大少夫人竟是那人的妹妹吗?她记得照面的时候,宫大少夫人整个人是很温和的。

    陈宜琳相信她玉莲姑姑一定和林家过她的特殊情况的,难道她也不介意吗?

    陈宜琳不敢让自己相信真的会有人不介意她的畸形,或许宫大少夫人不好推却她玉莲姑姑的提议,然后只是做表面功夫,不想在当时将场面弄得太过难堪?

    再等等吧,或许明天林家拒绝的消息就会传来了,陈宜琳这样告诉自己。

    可陈宜琳没想到的是,她等啊等,等到了订亲,又等到了成亲,却一直没等来林家的否定与拒绝。最后整个人都是晕呼呼地上了花轿,完成了拜堂以及最终的礼成。

    林蔚然当日也寻了个机会悄悄问过她二哥。

    当林则然得知在天水湖遇到的那女子竟是他妹妹给他相看的对象之一,也是一愣。他想起她喂天鹅时的如花笑魇,以及发现他之后,如受惊地兔子一般将双手收回,那双手......最后她强忍着情绪,得体地离开。

    林则然想了想,道,“你和我她的情况吧。”

    林蔚然给了她二哥一个赞赏的眼神,关于自己的事,对于想要的人和物,多主动多了解一些准没错,自己都不操心不为自己负责,还能指望别人关心你超过你自己吗?

    这一日之后,陈夫人一直留意国公府的动静,发现林蔚然没有再相看别的姑娘时,心就是一喜。

    林蔚然呢,则是觉得陈宜琳这姑娘挺好的,也挺合适她二哥的。于是她直接让人悄悄听陈府丞的家风人品,在此期间,也不像别的人家一样,有了个待选的还货比三家挑挑拣拣什么的。如此一心一意,以示尊重。

    她这样的做法,让陈夫人对林家的好感噌噌噌地上涨。

    五月初的时候,宫大夫人领着林蔚然去参加了一次国公府推拒不掉的宴会,虢国大长公主举办的宴会。

    虢国大长公主这些年来游历大好河山,甚少在京,在京时也是深居简出,她已经许久不曾主办宴会了。

    所以这次她帖子一下,收到帖子的达官贵族名门世家皆欣然而往。

    这也算是林蔚然嫁进国公府后,第一次随着长辈正式出门交际。

    容韵害喜严重。老太君因为天气转热脾胃不和,胃口不佳,精神头不太好,在府中休养。还有宫三婶也是因为宫雪贪凉玩水病了而必须呆在家中照顾。

    所以磕府上下,只能林蔚然陪着宫大夫人前去赴宴了。况且她也确实需要宫大夫人慢慢带领着融入这些权贵圈子了。

    及至虢国大长公主府,宫大夫人领着她去拜见虢国大长公主。

    虢国大长公主倒是因为她是宫令箴之妻的缘故多看了她两眼,但也就仅此而已。却将宫大夫人留下陪她话。

    林蔚然倒是想四处走动一下,于是示意她不用担心自己。

    这次的宴会规格极高,四品以下的官眷都进不来,但也有个别例外的。主要还是虢国大长公主这次想见一见旧人,那些有爵位在身的老一辈都带着辈来了。

    走了一圈,林蔚然觉得自己隐隐又有了尿意,然后就带着晴雪和秋水去了茅房。

    等从茅房出来时,发现回去的路被堵了。而且堵路的还是老熟人——谢夫人与林昭然。

    当然,她可以绕道,但两点之间,走直线最短,她凭啥绕啊。

    况且她挺着这么一个大肚子,今儿又站了那么久,脚部水肿得很,谁还耐烦去体贴别人了?

    晴雪踌躇地看着林蔚然。

    而秋水呢,则是双手抱胸,紧紧跟随,大有一副主子去哪她去哪的气势。

    林蔚然不想绕路,也不想上前,明显两人撕逼刚开始,她上去岂不是帮林昭然引走火力?她有这么好心吗?  于是她就站定定了。

    “林昭然,你给我清楚,这封信的是不是真的?”谢夫人将她拉到此处之后,就甩开了她的手,仿佛她是什么脏东西一样。

    林昭然很是难堪,她刚才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谢夫人拉扯着到了此处。

    刚才那些人吃惊又带了些幸灾乐祸的目光,她至今还难受着。傻子都能看出她们那些目光的含义,她们无非是在嘲笑她,尚未成亲,已然可以窥见不受未来婆婆待见。

    面对谢夫人吃人的目光,林昭然也有点怕,连刚才被她抓痛的手腕她都不敢揉。她上辈子和谢夫人了一辈子交道,还是头一次看到她如此愤怒的模样。因为一直以来,谢夫人都秉承着贵女礼仪,绝不失态。但这一次,她真的是很愤怒了。

    谢夫人死死地盯着她,“话!别以为不开口就没事了。”

    什么信不信的,她也不知道里面的是什么,哪里能回答?

    “伯母,有什么事咱们能不能回去再?”林昭然想不明白,为何谢夫人一定要在此刻闹。

    谢夫人此刻都快要疯了,她现在就要林昭然的解释,立刻马上!

    于是她将手中的信砸到她脸上,“你别给我装傻!瞪大眼睛看清楚它,然后回答我!”

    林昭然将信抓过,一目三行快速扫过,待看完之后,整张脸是铁青的。

    “伯母,你要相信我,这封信的不是真的。”

    “不是真的吗?你当我是傻子吗?人家都指名道姓了,如果你真的清白,那好,即使我豁出一条老命,也还你一个清白。我这就找他问清楚。”

    林昭然脸色一白,这要怎么否认?林昭然的目光游移着。

    看她这副模样,谢夫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顿时心一痛。

    “林蔚然,你怎么在这?!”林昭然不可置信地叫道。

    林蔚然刚才看到她目光游移时,就知道要糟,果然,她暴露了。不过她本来就站得不隐秘,她们方才争执得太认真,才没发现她罢了。

    谢夫人如肀般锐利的眼神就扫了过来,“宫大少夫人难道不知道什么叫非礼勿听,非礼勿视吗?”

    谢夫人心情很不好,口气很冲,态度丝毫不客气。

    林蔚然心里呵呵,这大厅广众之下,她们自己都不挑地方事,还怪别人偷听?

    还没等她回答,林昭然就发难了,“林蔚然,你这个卑鄙人,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好过?你自己都成亲了,为何还要来破坏我与谢洲的姻缘?”

    林昭然犹记得房山上踏青之时,林蔚然对她的威胁。看来这封信是她写的让人交到谢夫人手上的无疑了。

    林蔚然:.......怎地就和她扯上关系了?

    林昭然的话让谢夫人的目光攸地看了过来,“你也知道她的丑事?”

    “丑事,什么丑事?”林蔚然心想,能让谢夫人如此愤怒的,不会是林昭然与竟陵王过往从密的事事发了吧?

    除了竟陵王,林蔚然不作别的猜想,林昭然觉醒两世记忆,一般的男人她恐怕看不上。而且观她眉间未散,脸颊也还有细细的绒毛,这还是完璧呢。况且她也没那么傻,所以只有这个可能了。

    但就是这个可能,就足够让谢夫人无法接受了。也是,未来儿媳妇和一个成年男子过往从密,谁受得了呢。

    关键是,这封信是谁写的?这样的信到了谢夫人手中,谢家必是要解除婚约的。实在没必要在这次宴会上点燃,可对方偏偏这样做了,这是要将林昭然与谢洲的姻缘往不可挽回的路上逼啊。这招可真狠,是完全不给林昭然留退路呢。

    丢脸丢到林蔚然跟前,谢夫人真觉得难受极了。

    她是替儿子谢洲感到难过。

    林蔚然曾是儿子的未婚妻,如今人家家庭和睦,婚姻美满。

    对比之下,林昭然让儿子在林蔚然跟前丢了那么大一次脸,此刻谢夫人活剐了林昭然的心都有。

    林蔚然的出现,让谢夫人恢复了理智。她挥挥手让林蔚然离开,“你走吧!”

    这事本就不关林蔚然的事,谢夫人也不想将这不堪的事在她面前过多抖漏了,只会显得她以及她儿子那么可怜罢了。

    林蔚然携着两侍女走了之后。

    谢夫人看向林昭然,轻蔑地扫了她一眼,然后走开。

    她已经不屑于逼她承认什么了,但她是一定要让南阳侯府给他们谢家一个交待的。

    此时谢夫人还不知道,谢洲在京几次遇险都是她带来的,因为她,她儿子承受了更多的风霜。如果知道,她或许会为摆脱掉她而感到庆幸,但也绝对忘不了她带来的屈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