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 林蔚然吃上了心心念念的烤乳猪,一头去了猪及下水的乳猪净重都有四十斤呢,烤的时候再折掉一部分, 等成了的时候大概也就剩下二十七八斤了。

    但二十七八斤的烤乳猪,林蔚然便是胃口再好, 也只能吃掉一斤左右,加上宫大人,也不可能吃得完的。

    索性, 就组了一次家宴。

    吃的时候还依照林蔚然的要求, 弄了几位醮料和味碟, 随众人各自的喜好调配。

    林蔚然嫁进来国公府这些日子,众人已经习惯了她不时地将一些药材当作调料来用了。

    而且还让国公府的大厨在桌边伺候着, 随吃随片, 这只乳猪从划开第一刀到差不多吃完, 就一直没离开炭火。

    这只乳猪烤出来的肉出人意料的香。

    连林蔚然都觉得这比后世某个长寿之乡的香猪的肉质还要香一些,或许是和现在的环境空气水质好有关系。

    当然,或许还有国公府的大厨房手艺好有关系。

    就不难理解他们吃了这次烤乳猪为何会惊为天人, 赞不绝口了。

    老太君尝了一口, “真是一点也不腥膻, 不猪肉我们还没想到呢。”

    宫衡也吃得很满意, “这猪肉真香。”

    “真好吃。”宫炀吃得满嘴流油。

    “这猪肉——”宫大伯刚吃了一口就顿住了。

    宫大伯想得更多更远, 他早年在军营呆过, 那的伙食是怎么样的, 他心里清楚。

    毕竟羊牛鸡肉都是贵族人吃的, 那些士兵偶尔能吃到一两顿改善改善伙食,即使是难得的吃肉时机,分到每人碗里的,也不过是一两块肉罢了。

    当然,军营里猪肉也是吃的,但猪肉的味道着实称上好,价格也不算便宜了。毕竟要养三年才出栏的猪肉,各种成本加起来也不少了,哪能便宜卖呢。总而言之,士兵们挺苦的,营地里的伙食也不好。

    家里大侄媳妇折腾着国公府旗下庄子的事,他也听妻子提过一两嘴。如果她真有改善养猪的方法,那——

    宫大伯看向宫令箴,他这大侄子是天子近臣,有些事由他来,比他这个国公爷还方便好使。

    迎上他大伯的眼神,宫令箴微微颔首。

    林蔚然无意中留意到两人的眼神,宫家的男人呵。

    “大嫂,难怪你心心念念想吃猪肉,原来那猪骟过之后肉这么好吃的呀......”宫衡一个劲地恭维她。

    林蔚然笑,只吃了一顿烤乳猪,这才哪到哪啊,什么东坡肉、猪肚煲鸡这些用猪肉做成的大菜他们都还没尝过呢,尝完这些,还有薰腊肉腊肠这些耐久储存风味。

    其实林蔚然觉得他们的恭维有些浮夸,国公府其实除了羊肉鸡鸭鱼之外,还可以吃一些山珍的,那些山珍的味道也是很美味的。

    这不过是他们吃腻了羊肉鸡肉鸭肉鱼肉之后,刚吃到这么可口的猪肉,才有种惊为天人的感觉罢了。

    虽然她是很喜欢商业互吹的啦,但捧成这样,她也会不好意思的呢。

    “大嫂,我夸了你那么多,你咋没反应?”

    林蔚然挟了一块肥瘦相间的极品五花肉,正刷着酱呢,“继续,我不话是因为我正听着呢,你多夸两句,好下饭。”

    林蔚然的话让众人喷笑,老太君指着她唤她狭促鬼。

    宫衡不开心地看着她。

    林蔚然瞅他,“你想要啥反应?”

    “比如明天再让汪庄头送两头猪来?”

    宫衡现在就有点担心一百八十多头猪够不够供应他们国公府了,此时的宫衡和宫炀觉得让他们天天吃猪肉他都不会腻。

    林蔚然:......他碗里好大一块肉呢,这顿还没吃完就想着下一顿了,未雨绸缪,很好。

    皇宫

    司膳署的李槐广对于宫谏议大人不时往宫中进贡吃食的做法已经很习惯。

    可当这一日,宫大人竟然给他们司膳署牵来两头五六十斤,腿短脖子粗,憨态可掬的猪时,李槐广懵了,宫大人这是要干啥?

    “师傅,宫大人这两头猪是给咱们烤乳猪用的。”

    烤乳猪?贵人不吃猪的呀!李槐广的内心在呐喊。

    “贵人极少吃猪肉的......你,这猪该不该烤?”李槐广问常安。

    这个他当然知道,“可是,师傅,宫大人送了不少次吃食进宫了,有哪次失过手的?”

    李槐广一听,明白过来了,这倒也是啊,“那让谢闵和黄意先将两头猪给烤出来。”这两头猪要烤出来,得费不少工夫呢。于是他又补充了一句,“其他人放下手中的活来帮忙,先将这两头猪给收拾咯!”

    五月中下旬,稻禾渐渐进入抽穗期。

    对于百花山宫琛名下的那一片地,泰昌帝比国公府还要关心,不时传召司农寺导禾署的沈导禾丞和姜监事询问那一片稻禾的生长情况。

    泰昌帝得知那一片禾苗长得前所未有得好的时候,真是龙颜大悦。

    沈导禾丞见皇帝心情好,甚至大着胆子建议他可以亲眼去看一看。

    两百亩整整齐齐绿油油的禾苗,比旁边的地高出一截子,微风过处,那稻浪真的是很震撼。

    他的提议,泰昌帝没有应允,不过泰昌帝决定了,等那一片稻谷能收割时,他一定亲自去看一看。

    挥退导禾署的两人之后,泰昌帝难免想起宫令箴来了,近来他出城办事,侍驾的机会有所减少。

    泰昌帝叹了口气,他此刻的喜悦竟无人分享。

    这一幕恰好被端茶进来的梁东海看到了,他心里一琢磨,就大约猜到此刻皇帝因何惆怅。

    思及司膳令那边给他递的消息,不由得道,“皇上,宫大人又送了好东西入宫。”

    泰昌帝很感兴趣地问,“哦,他又送了什么进来?”

    “两头猪。”

    泰昌帝挑眉,“嗯?两头猪,你确定没有错?”

    “这两头猪就是出自两个月前,宫大人去蚕室请了净身官去庄子里帮忙去了势的那一批。”

    这样吗?“那倒要尝一尝了。”

    梁东海面露为难。

    “怎么了?”泰昌帝随口一问,他很清楚这老货露出这样的表情,就是给他看的。

    “这烤乳猪有两头呢。宫大人送猪的时候交待了,这一头猪去毛去血去内脏之后,会少个十斤这样;因为猪嫩,再用炭火慢烤,再没个四分之一,估计一只猪烤好了也能剩下二十七八斤了吧。”皇上,您一个人吃不完啊。当然,皇上也用不着吃完就是了。

    泰昌帝:“......那就来一次家宴,御膳就摆到太后的长乐宫中,通知皇后,三妃入席。”

    至于九嫔?算了,到时各赏几道菜下去就是了,否则那么多女人,他甭想好好吃一顿饭了。

    吩咐完这事,泰昌帝总觉得自己像是漏了什么重要的事。

    “等等——这样子算来,这两只猪的重量都是在五十斤左右吗?”他终于想起了,难怪总觉得有违和的地方。

    梁东海一愣,好像这两只猪的重量是在五十斤左右。

    “你还记不记得当初宫爱卿阉割这猪仔的时候它们是多少斤来着?”

    “好像是刚出生半个多月的猪,应该没多重吧?”梁东海也不怎么肯定。

    泰昌帝下令,“你让人去蚕室,问一问当初去给那批猪去势的净身官,当初那些猪大概有多重!”

    宫令箴不在谏议院,否则直接问他就行了,不过问净身官也是可以的,毕竟给两百头猪去势,对它们的体重应该是有所了解的吧?

    等他们派去的太监回来,告诉他们当初那一批猪仔大概只有十五斤上手的时候,泰昌帝笑了,“看来宫爱卿这是有事瞒着啊,等他一到皇宫,立即让他来见朕!”

    清宁殿,德妃的寝宫

    刘淑妃正巧到卢德妃宫里作客,闲暇之余,不免谈起一些闲话。

    刘淑妃笑言,“听宫令箴又往宫里送东西了。”

    他?卢德妃挑眉,“送啥了?”

    “送了两头猪。”想到这个,刘淑妃有些好笑。

    两位妃子对视一眼,沉默。

    今年他都给宫中送了好几次东西了,都没三妃的份,想来就堵心。而且刘淑妃还知道家里人前阵子找过他,暗示他以后在给宫中进贡物品时稍微顾及一下淑妃的脸面。其实据她所知,不止是他们刘家的人找过宫令箴,萧贵妃和卢德妃的家人也找过他。

    就在这时,有太监来报,“德妃娘娘,皇上摆宴长乐宫,让您赴宴呢。”

    卢德妃站了起来,“皇上有因何摆宴吗?”

    “这——”太监看了看刘淑妃。

    卢德妃道了句无妨,令他直。因为摆宴太后娘娘的长乐宫,应不是皇上私底下对她的恩宠,搞不好刘淑妃也会被邀请呢,只不过刘淑妃此刻不在她寝宫,所以还未确定罢了。

    “梁总管私下透露,是因为要吃那两头烤乳猪。”太监的表情一言难尽。

    卢德妃有些愕然,竟是这样?好吧,不过能借此机会多见皇上一面也是好的。

    挥退了太监之后,卢德妃笑道,“算那宫令箴识相,这次他应是将咱们的脸面照顾到了。淑妃姐姐你先回宫吧,报信的太监要是再见不到您,怕是要急了。一会咱们在长乐宫见啊。”

    刘淑妃笑着点了点头,辞别了卢德妃,带着一群宫人浩浩荡荡地回家了。

    身居高位的妃嫔,对于后宫中的一些风吹草动特别敏感,没多久,林嫣林昭仪就得知了皇后并三妃今晚会去长乐宫赴宴一事。

    这就是个家宴,倒将她及她以下的妃嫔们都撇下了。

    想到之前宫令箴进贡的青菜也是这样,还有豆腐,只有皇后并三妃有份,到了她这个昭仪这就断了份例,真真是好哇!是完全没将她这昭仪放在眼里了.

    是,在晚膳时,皇上是赐下了几道菜,其中之一就是一碟烤乳猪,还是个蹄髈,可是这意义能一样吗?

    又不是龙肝凤髓,谁还能真正为是这么一口吃的不成?她在意的不是这个!

    偏偏贴身侍女还火上浇油,“这宫大人也真是的,送猪也不多送两头,如果是四头烤乳猪,皇上能不多请几个人吗?”

    砰!林嫣直接砸了一个杯子。

    她们压根不知道,两头烤乳猪烤出来有五六十斤肉,帝后并太后及三妃也才六个人,连一头都吃不完呢。不过是皇上不想让她们出现罢了。

    虞国公府

    文皓回来向林蔚然回报百花山下他们那一片稻田的情况。

    现在那一片稻禾已经到了杨花期,其中禾苗到了这个生长周期,植株的高度已经固定了,每一株禾苗能比旁边的高出了将近四分之一。看着很令人震奋。

    文皓回来的时候,取了一株被老鼠咬断的禾苗回来。

    林蔚然视察了,他们那片禾苗这样的高度才是正常的,别的地里的禾苗因为根系太浅以及过于密集,都太矮了。

    “大少奶奶有所不知,奴才回来时,恰好遇到那卫神农,那卫神农正看着自家的地揪心呢。还真别,他家伺候地算是有一手的。他们这一片禾苗吧,和别家比,算是长势极好的了,但就是不能和咱国公府那一片禾苗比。一比,显得他们这一片禾苗跟个营养不良的矮子似的。他见了奴才,慌得连忙转过了脸去背对奴才。先前他咱们家这样种地是乱来的狂言乱语犹在耳,此刻那么明显的事实摆在眼前,他也是不好意思了吧?真是解气!”提起这个,文皓就好笑。

    林蔚然明白,文皓这个,隐约有讨好她的意思。

    但是呢,林蔚然还不至于在一个老农的身上找优越感。

    所以,对于此事,她必须有所表示,并遏制这种风气。否则上有所好,下必效焉,以后下属都是这一副鄙夷人踩人的模样,还成天和她diss对手,她可受不了。她要的是能人事的人才,而非一群狗腿子。即使是狗腿子,她也希望对方是有一定工作能力的狗腿子。

    新领导新属下,有个磨合期,属下观察并试探领导是很正常的。

    而她作为领导呢,只需要将自己的界限划出来,让下属明白她在意的是哪些方面,那他在接下来的工作方面就会有所侧重。

    “听你这么一,那卫神农也算是个人才了,能吸纳就吸纳进来,让他成为你们的下属,为你们为国公府所用。其实这些是你们应该考虑的,任何种地方面的人才你们都能网罗进来为你们所用为国公府服务。也不怕告诉你,百花山那一片地,做试验田用的,以后会试验更多的物种,你和赵眠得将它给管理好了就是功劳。我们国公府都会记得。”

    林蔚然这么一,文皓就知道了,大少奶奶关心的是如何将百花山下的那片试验田经营好,那些闹的恩怨,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在这个时代,想要农作物高产,比后世难得多了。

    现代农业,有那么多的手段来保证高产,甚至在干旱的时候可以人工降雨,而现在他们要啥没啥。

    如今农作物的产量,太过依赖于天时,风调雨顺之年产量高,有点天灾时,就减产甚至颗粒无收。

    还有各种虫害,也会造成农作物减产。这也是她如此重视容韵的原因。

    在林蔚然的记忆中,能制造杀虫剂的各种物质,她都给她弄了回来,可惜容韵现在怀孕了,农药以及一些植物制剂的进展慢了下来。

    而且她隐约记得,中国农业史上的第一瓶农药,好像是炼丹的道士弄出来的?这应该算是矿物源农药人范畴了吧?她要不要让宫大人给她弄几个炼丹的道士回来呢?

    这个可以有,不过她家宫大人离京了,去外地处理公务,得等他回来再提。

    林蔚然觉得头疼,提高农业产量,真是一个任重道远的任务,任何在这方面的人才她觉得都不可以忽视。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抽穗期过后便是扬花授粉期了,这个时期非常重要,收成多少增产与否就看这段时间了,你们一定要用心一点。”

    林蔚然的交待,都记在心上。

    等他从国公府出来,忍不住轻舒了一口气,都一孕傻三年,他们大少奶奶可完全看不出啊。安排事情条理清楚得很。

    不仅文皓这样想,其他国公府的管事及各庄子的庄头,都有同感。

    这些人不知道,林蔚然的精明都在工作上了,迷糊全留给了宫大人,而且还折腾人。

    时间进入五月之后,每逢洗澡洗头,宫大人只要在家,都会陪在一旁。主要是她现在肚子很大了,宫大人很担心她摔跤。即使院子里有健壮的仆妇可以搀扶她都不行。

    林蔚然让宫大人侯在外间,她则坐在浴桶里让丫环给洗头,洗澡她是自己来的。等洗完之后,宫大人就会进来扶她出去,而她整个人则会挂在宫大人身上,连走路的劲都不愿意使了。宫大人可以将她横抱起来的,但不敢托大,一切以稳妥为主。

    林蔚然算了算,她的预产期就在六月中下旬,距离现在也就一个月左右了。国公府已经悄悄地安排口风紧的稳婆以及奶娘了。想到快生了,林蔚然有些惶惶然,更别提此刻宫大人不巧地有外出的公务。她现在只希望宫大人能快点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