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鞅是个极度护食的孩子, 他喝奶奶的时候不喜欢有人在他以及他娘亲旁边虎视眈眈,否则总会哭闹。除非是他认可的人, 比如他老爹。

    这也是林蔚然无意中给他培养成的习惯, 毕竟现在不比后世, 在不讲究的乡下, 衣襟一开就喂孩子也不管旁边有多少人。林蔚然习惯独自给他喂奶,一般都是安安静静地,喂完拍拍他就睡过去了。

    此时林昭然近在咫尺的声音, 一听还很陌生, 家伙立即松开了口粮嚎了起来,抗议林昭然扰他进食。

    林蔚然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抚着,好声好气地道,“麻烦你站远一点行吗?你生人的气息吓着他了。”

    现在屋内就她母子二人和晴雪,对方也是两个人。不管如何, 她都不会在这当口激怒对方。

    今儿前来道贺的人很多,特别是女眷更不能出岔子。所以林蔚然四名大丫环的, 有两名她用在了别处, 身边只留了晴雪和秋水两个大丫环在身边。

    秋水经过暗卫培训, 身上有功夫, 她一人顶俩, 再加一个晴雪,林蔚然觉得带着两人来喂个奶足够了。可秋水被她支回景铄院取东西了, 她方才还想着秋水脚程快, 现在林蔚然却有些后悔派她去办这事了。

    可是谁也没想到她到旁边的屋子喂个奶, 林昭然会尾随,并且强势入屋。要知道她喂奶的地方要经过一道月亮门,算是蛮靠后院内宅的地方了。一般有教养的人都不会这样做的,且看今儿来了那么多夫人就没人这样。

    娘亲的安抚让宫鞅渐渐止住了哭声,可是久久不能进食,让他委屈地吃着自己的拳头,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两粒的泪珠子。

    林昭然看了一眼两辈子都没存在过的宫鞅一眼。

    林蔚然皱眉,林昭然看向她以及孩子的眼神让她很不喜欢。

    她抱着孩子,在林昭然嘲讽的眼神中后退了几步。

    “果然,这孩子和你一样讨人厌。”

    林蔚然皱眉,林昭然以为嫁给竟陵王做继妃就足以让她言论自由了?什么都敢?

    “放心,本王妃对伤害你或你怀中的崽子没兴趣。本王妃如今好歹是个玉瓶,怎能去碰你们这些瓷器?”着她还撩了撩胸前的长发。

    林蔚然无语得很,身为王妃的她,不觉得她此刻不请而入的举动很失礼吗?还玉瓶呢。

    “你让开,这里是国公府,你们想做什么?”门外,晴雪气愤地喊道。

    “没想做什么,只不过是我们王妃想与你们主子两句话,你我做为侍女进去不方便而已。”点墨紧紧地辖制着她。

    晴雪不敢离去,只在心中焦急地祈祷秋水快点回来。

    “你们都出去,然后带上门!”林昭然知道她的时间不多。

    林蔚然断她的发号施令,“有什么话你就吧,我没有什么事不可对人言的。”

    闻言,林昭然先是吃了一惊,然后探究地看向林蔚然,她真的不怕自己的底细被当众抖漏出来?还是自己猜错了?不,林蔚然应该是自信自己的底细不会被别人知道,呵呵,既然如此,那就如你所愿!

    林昭然突然道,“你不是林蔚然!”

    林蔚然好笑,她还以为林昭然那么大阵仗是想什么呢。

    “我不是林蔚然,难道你是?”

    林昭然啊林昭然,你现在才意识到这点?而我早在去年年底就已经猜到了你的所有底牌。不过她跑来和自己这个,是想做什么呢?总有点目的才对,是吧?

    “应该你不是她本人!”林昭然一直盯着她的表情看,企图从上面看出一些慌张失措来。

    但很可惜,让她失望了。

    “竟陵王妃,你擅闯进来,就为了胡言乱语?”

    “林蔚然,你别装了!”林昭然气极,“无论是烧制姚金炭,还是温室青菜的种植,甚至百花山下稻谷增产的新式种植方式,都不是原来的林蔚然能折腾出来的。原来的林蔚然哪懂这些?”

    “你了解我吗?怎么就笃定我不会?”

    林昭然瞪她,她自己不了解她?她可知道自己当初刚被接回去的时候,及至之后的十来年,都是在研究她这少卿夫人?

    “是,原来的我是不懂,但不许我有奇遇吗?”林蔚然是定了主意将这些都推到那个梦中的老道以及天工开物的身上去,“是谁规定了以前不懂的东西现在就不能懂?你吗?我看你也不姓海,管得倒挺宽的。你要真闲得发慌,城里有很多吃不上饭的乞丐等着你去管哪,可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

    “林蔚然本人托梦告诉我了,你就是个抢了她肉身的孤魂野鬼!”

    诈她?那就更好笑了,“竟陵王妃,你快别胡言乱语了。不提你的这些是真是假,即使是真的,以你三番两次容不下我的设局,如果我哪天真如你所被山野精怪附身了,我也不会给你托梦?给晴雪托梦还差不多。”

    晴雪疯狂点头,她觉得现在的林昭然很可怕,这竟陵王妃是疯了吗?竟然跑到姐跟前这个?

    林昭然咬牙,她没想到占据林蔚然身体里的山野精怪心性如此坚毅。

    “我看可不是什么我本人给你托梦,你才是那个遇上了山野精怪被迷了心窍的人吧”林蔚然反将她一军。

    林昭然一惊,“你胡八道些什么?!”

    “林蔚然为什么不能托梦给我?比起你这个抢了她肉身的人和晴雪这个被你迷惑了心智的丫头,她托梦给我太正常了!”

    “你这话逻辑上是不通的,别强词夺理了。我是有血缘亲人的人,如果我出事,只会托梦给他们。托梦给你一个从头到尾对我都没抱有善意的人,我是疯了还是傻了?”

    到这里,林蔚然真的希望林昭然点到为止了。无论她有什么目的,到了此时,她都不可能如愿了。

    自己都满头辫子还在招摇,老底都被揿了还自以为是,真以为别人不知道她沉醒两世记忆呢。

    不过林蔚然没算揭她的老底,没那个必要,这又不是互相揭底大会。

    林昭然对她的敌意太重了,属于一个极其危险以及不稳定因素,在无法一击必中除掉她之前,她不能草惊蛇让她心生防备。

    而且她怎么解释自己是怎么知道她觉醒两世记忆的呢?这些信息都太过匪夷所思了。考虑到后续的影响,她不可能像林昭然一样不管不顾大咧咧地将之喧之于口。

    就在这时,晴雪突然地扭头看向门外,整个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激动起来了。

    点墨最先反应过来,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到了来人,也忍不住吃惊地微微张大嘴。

    林昭然似有所感,一扭头,便发现宫令箴带着强大的气场走了进来。

    林蔚然抱着儿子看着宫大人来了,眼睛熠熠生辉。

    宫令箴进来之后先将妻儿从上到下量了一遍,发现人无事之后,才转向林昭然,“竟陵王妃,这里是内宅之地,非招待客人的地方,还请你移步!”

    林昭然一个发狠,冲他喊道,“宫令箴,你相信我,你妻子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林蔚然了!”

    林蔚然:......林蔚然替她感到心累,难道林昭然不会想想,如果她林蔚然的情况真是如此,难道就不曾做一些准备吗?

    人有远近亲疏,林昭然上下嘴皮子一翻,就想让宫大人站到她那边去,可能吗?

    别她和宫大人成亲了还育有一子了,宫大人是疯了才会如她所愿。

    宫令箴的脚步仅顿了顿,然后上下量了她一眼,“既然竟陵王妃喜欢此处,那我们走吧,将此地让与她。”

    林昭然气闷,因为她能感觉得出来,宫令箴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神经病。

    林昭然没理解错,宫令箴觉得她有病,真的,什么样的脑子会让她觉得自己会站在她这边,进而弃妻子于不顾的?

    “我的是真的,你为什么不相信?难道你甘心与山野精怪为伴吗?”

    林昭然跺脚,她不敢相信,前两世这位位高权重冷静自持的宫丞相是怎么了?难道真的为林蔚然的美色所迷,成为了色令智昏人草包吗?

    “够了,即使你贵为王妃,我也不希望再继续听到那一番污蔑我妻子的话!来人,去请竟陵王来。就他王妃脑子不知道怎么地坏了,让他来领人回去看大夫!”

    噗呲,林蔚然忍不住笑了。

    林昭然看向她的眼睛如同淬了毒。

    她的眼神让宫令箴皱眉,不由自主地往前一步护着妻儿将她的视线挡下来。

    林蔚然就站在宫令箴的身后看着林昭然。

    她哪来的自信,会觉得他会撇开亲疏远近,相信她一外人甚于她这个妻子?

    其实林蔚然当然知道林昭然是因为重生三世,自觉被老天厚爱。可她咋不从另一个方面想想呢,每一次都不完美,像是给她机会补丁一样。

    林昭然啊,真的枉费她觉醒两世记忆。

    她这样真的有点很傻很天真了,如果她凭的是现在这样的脑子和心性,竟然能在书中嫁给谢洲之后落得一个儿孙满堂且被封为老封君诰命的好结局,不得不谢洲乃至谢洲为其承担了很多她所不知道的压力与责任。

    宫令箴一声令下,萧子琅很快就被请来了。

    萧子琅一进来,就被眼前古怪的气氛弄糊涂了。

    “你这继王妃可能身体有些不舒服,我妻子来喂孩子,她跟着进来就是一阵胡言乱语,你赶紧领家去请大夫看看吧。”宫令箴是直接下逐客令。

    萧子琅看了林昭然一眼,发现她的脸一青一白的,煞是难看。

    萧子琅被人领到这里时,就意识到她出现在这,本身就不妥。他来之前怕是了极不妥当的话,否则宫令箴也不会毫不客气地驱逐人。

    萧子琅憋着气,当下他也只能圆场,“那行,她出门前就有些不舒服,本王这就带她回去,如若方才她有冒犯之处,还望令箴和林恭人看在本王的面上多多担待。”

    宫令箴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林蔚然看着萧子琅有些强硬地拉着林昭然的手臂往外走。

    林昭然的毛病总结起来就是见不得别人好,尤其是见不得她好。

    她真希望林昭然以后好好过自己的生活,别总关注别人了,尤其是关注她。

    马车上,萧子琅问林昭然,“你究竟和林恭人了些什么?”

    “没什么,是他们题大作了。”林昭然一脸的闷闷不乐,不大想话。

    萧子琅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去招惹她做什么?自己吃亏了吧?”

    啸子琅的话让林昭然想到方才的情形,心里的委屈就忍不住了,眼眶就红了。

    “罢了,你不想便不吧。”萧子琅一脸的无奈地将她拥入怀中。

    哭了一阵,林昭然抬起头来,“这个不重要,现在有一件事,却急需我去办。”

    “需要帮忙吗?”

    “暂时不需要,不过等回到封地,我想做什么,你一定要帮我。”她这次一定要将那人抢走!让林蔚然无人可用!她以为她不,她就不知道她月子是谁帮忙调理的吗?

    “好好好,本王一定帮你。”

    屋里,仅剩宫令箴和林蔚然,家伙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地喝奶了。

    林蔚然一边喂她,一边试探地问宫大人,“对于她的话,你是怎么想的?”

    嗯?宫令箴疑惑地看了过来。

    林蔚然在纠结,要不要坦白?毕竟林昭然那话,是个人听了都会在心里嘀咕嘀咕。他能站在她这边护着她是一回事,但私下里难免也会想一想的吧?而且她平坦露出的马脚也够多的了,他应该能猜到吧?

    就在这时,文轻在门外请示,国公爷请他赶紧回去招待客人。

    坦白被断了,林蔚然不知道是该松了一口气还是该怅然。

    喂完了儿子,将熟睡的他重新交给奶娘,林蔚然继续招待客人。

    林蔚然这次喂奶离开得有点儿久,有心人还留意到竟陵王夫妇竟然在席面都未开时早早地离开了,但也仅仅是将这事在心里过了一两遍,并不会哪壶不开提哪壶。

    接下来一切都很顺利。

    总体而言,满月宴这日除了林昭然那事添了堵之外,其余人和事都挺顺利的,毕竟大家是来庆贺虞国公府第四代孙的满月宴,又不是来找茬儿恶心主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