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之安听过一个词,叫做“修罗场”。

    从未经历过的他还对这个词的夸张成有些稀奇,奇怪到底是怎样可怕的程度,居然要用得上修罗两个字。

    现在他懂了。

    柏研在外的形象一直一丝不苟,就连衬衫最上面的那颗扣子,每天都认认真真地系好,丝毫没有向如今初夏暑气低头的意思。

    可是今天,总裁一直乖乖巧巧的刘海桀骜不驯地翘着,简之安一看就知道,这是因为对方通宵加班时稍微了会儿盹,趴在桌上被手臂压出来的。

    想必柏研也用水压过了,可那搓刘海还是精精神神地翘着,和它通宵一夜,精神疲惫的主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见自家男朋友这幅样子,简之安一下子就心软了。

    可还没等他站起来,坐在旁边的尧叔淡淡地抬起眼皮扫了简之安一眼,不冷不热的眼神并没有多可怕,却让他两腿一软,只能乖乖坐在了原地。

    简之安缩缩脖子,怂怂地喊了一声:“尧叔,对面是我朋友,我去和他声招呼?”

    听到这句问话,尧叔眉尾一扬,这才露出一个满意的笑容,点了点头。

    就在两人一问一答之间,柏研已经大步走了过来,往日里冷静的眸子难得燃烧着怒火。

    只是他毕竟是个在商场拼杀过的商人,虽然这位中!年!男!人!的挑衅已经拍在了柏研脸上,他还是憋着一腔恼怒没有发作,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的男友。

    “他是?”

    “我给你介绍一下!”简之安急急忙忙地,又偷撇了一眼身边男人的脸色,这才回答道:“他是收养我的监护人,你叫他尧叔就好了!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柏研怎么一点儿这种感觉都没有呢?

    对方明显知道自己是谁,以及自己和简之安的关系。就在之前两个人短短搭了几句话的过程中,柏研就意识到面前这位甚至可以上气质雍容华贵的男人,绝对不是一个好相与的对象。

    对方嘴角挂着最和蔼可亲的标准笑容,眼神却明明白白地衡量着柏研,一举一动都彰显着这位“尧叔”丰富的人生经验。

    这可不是普通工薪家庭能积累起的经验啊。

    柏研只在极少数的人脸上看过,他们无一不是普通人眼中高不可攀的存在。

    就算是现在,对方坐在一个破烂的早饭摊子上,屁股底下垫着矮矮的木板凳,只能仰着头才能与柏研对视,这人的眼神依旧带着高高在上的从容安定。

    他出现在这里,简之安立马从柏研的甜心变成了这人忠诚的狗,只有经过主人的点头应许,才敢行动。

    哪怕是声招呼,问一句话,简之安都要看见对方的笑容,才能放下眼中紧张地神色,柏研从来未曾见过这样的男友

    这人对于简之安的控制深入骨髓,不加掩饰,甚至乐于向柏研展示两人之间这种病态的关系。男友的眼神还茫然无辜,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可柏研自己已经明明白白察觉到了对方发出的无声驱逐。

    “怎么了?”

    简之安张嘴问道,紧张地差点咬掉了自己的舌头。尧叔之前是和自己过,这个月会来看自己——可这种班主任突袭式的拜访,也过于可怕了吧?

    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简直像是抄作业抄到兴头上,突然班主任就从后门冒了出来。

    “你好。”简易尧冲柏研点了点头,带着自然而然,高高在上的长辈态度:“我叫简易尧,初次见面,冒犯了。我家安安不懂事,你就当他开玩笑,我就虚长几岁,怎么能担得起尧叔这个称呼呢?我厚着脸皮,担你一声哥就好了。”

    柏研拉了拉唇角,硬邦邦地戳在了简之安另一边的板凳上。他听懂了对方的言外之意,这是在嫌弃自己的年纪呢。

    你这个老男人,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柏研的内心满是波动。

    可他能在简之安面前掀桌吗,不能,只好深深吸了口气,免得让自己的脸色看起来太吓人,低头和男友道:“你赶紧吃,吃完了回公司。不然被其他人看见了,不太方便。”

    简之安抱着碗,果然乖乖地点了点头,让柏研内心稍感欣慰。

    “有什么不方便的?”可惜偏偏有人要和柏研唱反调。简易尧拿了双筷子,帮简之安拌了拌面,免得面条在话间坨掉:“宿舍不是在公司园区内吗,八卦娱记又混不进来。”

    “总是有不明人士能混进来的。”柏研着这话,用眼神冷冷地盯着对方。

    “怎么,我家安安和你的关系这么见不得光吗?”简易尧针锋相对。

    简之安瑟瑟发抖地缩在桌边,感觉今天这碗面条都要吃得胃疼了。

    众人云修罗场可怕,诚不欺我呀!

    亏好尧叔也就这句难听了一些,接下来就不再借柏研的话头,恢复了平时溺爱晚辈的好叔叔模样,轻声细语地和简之安拉着家常。

    “你今天怎么穿成这样呀?”

    简之安记得尧叔还没带穿着唐装过老干部生活的年纪呀?

    “昨天我刚刚从一个文化交流会议上下来,主办方要求的统一服装。”

    “!!!尧叔你是...凌的飞机?怎么这么赶呀,是不是家里出事了?”

    尧叔闻言,点了点自己这个最宝贝心疼的孩子的傻脑壳:“家里能有什么事情?我是担心你在外面被欺负。以前在家里,谁敢这样你?”

    这么着,他那双水潋的凤眼中闪过一丝狠色,紧接着又温和地笑了笑:“连舆论都控制不了,还做什么文化宣传活动?”

    “咳咳咳,尧叔,尧叔,这么可不社会主义!”简之安呛面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