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还未大亮,隶院众人就要开始干活,所有人由于昨夜之事睡得晚,又起的早,这会子几乎全都顶着一双熊猫眼。

    孙管事下面的俩个奴才正分配着任务,嘴里还不忘吆喝着:“都给我手脚利落些,上午没把手中的活做完,午饭就不用吃了。”

    众人拖着疲惫的身子,干着粗重的活,一个个像霜的茄子,看着满山满地的衣服,不得不提起些精神来。

    周祺看着不远处的夙璃,瞧了瞧他身边的那堆衣服,一看就是陛下所穿之物,且还不多,就那么几件。

    周祺瞬间就不乐意了,心里头就是看不惯这子,什么便宜都让他给占尽了,他拿起身边的一堆衣服,就朝着夙璃走去,然后猛地把衣服扔到了夙璃的身上。

    “凭什么你就只要洗那么几件,我们就要洗那么多,今日给本公子洗完这些衣服,否则本公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今日没人帮你,我看你一人还怎么斗得过我们,我定要将你这张做妖的脸给毁去。”周祺此时已完全露出了嘴脸,将心中的想法暴露无遗。

    夙璃慢条慢理站了起来,嘴角冷冷勾起一抹笑:“是吗?”

    还不待周祺再话,夙璃一拳了过去,这一拳用了十足十的力,也算是报了上次他脸上这道伤痕的仇,他斜睨着一手捂着眼的周祺,:“来吧!让本君看看你要如何毁掉本君的脸。”

    周祺疼的不出来话,夙璃那一脸阴森的表情,让人不自觉心里发怵,全都不敢吭声了。

    夙璃把扔在他身上的衣服捡了起来,全都扔回了周祺的身上,他慢悠悠:“这有些东西,该是谁的就是谁的,你折腾也没用,明白吗?本君警告你,你要是再以下犯上,本君不介意和你鱼死网破。”

    这时,孙管事带着俩个奴才走了出来,一看外面这架势,他气势汹汹着:“你们这群人还真是不知好歹,难怪这好好的才子贵君,都还没得到陛下的宠爱,就被分配到这来做奴才,你们也不怕丢了自个儿家门的脸,这全天下不知有多少人想在陛下面前露个脸呢?就你们只知道窝里横。全心全意伺候陛下不好吗?”

    周祺心里明白,上次陛下身边的伶大人定是对这位孙管事了什么,才让孙管事这么偏袒,他心有不甘:“孙管事,这同样是来隶院受罚,为什么他只洗那么几件衣服,这不公平。”

    孙管事看了周祺一眼,冷冷:“如果对我的安排不满意,大可去陛下那告状。”

    随后又语重心长的:“陛下相信奴才,奴才就应该把这交代下来的差事给办好了,要是才子们到了奴才这,才子们还是这个模样,那就成了奴才的不是了。是以,从今起,我不会再管你们是不是身份矜贵,犯了错我照样会,且还会的更重。今天一天你们不许吃饭,活要照干,或许处罚才能让人记住,望才子们好自为之,别让我等做奴才的为难才好。”

    浆洗了一天的衣服,众人已是筋疲力尽,好几个都想直接扒下去算了,不过看着周围还有一堆的衣服,又只能认命的洗下去,这果真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以前的脾气都得通通放到尘埃里去,再也不能任性为之,心方才能使得万年船。

    这不仅是累,还饿,这些人本又不是什么穷苦人家出来的孩子,没受过饿得滋味,就更加难捱。

    有人饿了,只得在隶院中间的那口大水缸里舀些水,填填饥饿的肚子。

    这时,一个凄惨的声音突兀的响起在众人的耳中,这声音悲凉凄楚,让人无形之中受其影响,恰恰又是在这后宫深处的隶院当中,尤为瘆的慌。

    “这声音怎么叫的如此凄惨?”一位才子放下了手中的活。

    隶院当中其他干活的奴才早已习惯这声音,有些喜唠嗑的人:“这是曼国的奴才,这都是常有之事,肯定又是犯了事,或是哪位大人受了上头的气,正拿他们撒气呢?”

    “这声音听着可怪瘆人的!”

    “这有什么喽!有时比这更惨,一群一群的叫。甚至三更半夜被叫醒来的都有,一个不留神,还以为是那厉鬼索命的声音,那时心里才发毛呢?”

    夙璃紧紧攥着手中的袍子,手背之上青筋立起,冰蓝色的眸子隐藏在眼睫之下。

    一人悠悠叹气:“哎呀!本来做了一天的活,又没饭吃,这心里实在觉得憋屈,此时听到这个声音,心里总算平衡了些。”

    话落,这声音更加凄厉的传了过来,有人甚至:“好听,这声音甚是好听,我们此时遭遇再差,也比这些低贱的曼奴不知强上了多少倍。”

    “对啊,赶快洗完,明日好多吃些饭,好好坚持下去,等这惩罚的日子一过,这未来数不清的荣华富贵等着咱呢?”

    着着,众人忽然来了劲,只有夙璃一人,一动不动宛若雕像一般。待人都走尽了,夙璃还维持着原样坐在那,良久,良久。

    御花园里,一道身影兀地飘过,只留下几缕残留的馨香,这人正是鸢尾,不过须臾之间,鸢尾就将这偌大的御花园绕了个遍,随后又返回了原地站在那株古树上。

    古树上有一人斜躺在那,那人眉目清秀,一头乌发束冠,黑长的马尾随着他斜躺的身子垂在半空中。他笑看着鸢尾:“陛下真是天赋异禀,这才没几日,您这轻功就如此了得,以后怕是要青出于蓝胜于蓝。”

    “少在那拍马屁,我那指环可造了。”鸢尾问。

    “陛下吩咐的事情,我们做臣子的哪敢耽搁,这不刚磨好,就赶紧马不停蹄的给陛下送进宫来了,陛下拿去试试手感呗,臣不分昼夜磨出来的东西,看合不合陛下的心意。”翎雨着把一盒子给扔了过去。

    鸢尾一手接过来,将盒子开,拿出里面的指环,指环上的麒麟头青面獠牙,倒是很符合她的审美。

    “你这个是怎么使用的?”鸢尾问。

    “陛下扭动那个麒麟头,暗器就会从里射出。”

    鸢尾下意识一扭,只见三根极其细的银针从麒麟的口中射了出来,这射出去的利刃正好对准翎雨。

    翎雨一个利落起身,站到了一旁的枝干上:“陛下莫不是想拿臣练手,这臣可不求陛下赏赐,但求陛下能手下留情。”

    那三枚银针适才穿透了翎雨的袍子,穿透袍子后,大半截又没入了粗大的树干之中,可见其锋利,鸢尾满意的摸了摸麒麟头,这才看向翎雨:“朕知道你身手好着呢?伤不到你,朕不是想试试,这要是遇到了高手,能不能将其一招毙命。”

    “那陛下可还满意?”翎雨一脸无奈之感,谁叫他碰上这么个当官的呢?

    “朕一定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再赐给爱卿一座好宅子,爱卿可还满意?”鸢尾一脸坏笑。

    “得得得,陛下要没别的吩咐,微臣这便告退了。”

    随后,鸢尾拿起石桌上的那壶酒,喝了几口,足尖一点,身轻如燕宛若一缕清风,在这天地间自由翱翔。

    不知不觉飞到了一处稍微僻静些的地方,皇宫之大,鸢尾不是每个地方都去过,她站在屋顶,清风明月,心中也从未有过的松弛。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的很长,再抬眸时,眸底映入一个玉立身长的影子,男子一身粗布衣裳随意的挽在腰带上,一头乌丝被一根竹簪固定在头顶,实为最普通不过的装扮,偏将男子那张精致妖娆的脸染上了几分随意的魅惑。

    鸢尾站在那不动了。

    月光如水,夙璃正站在隶院的那口大水缸前,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就连此时有人靠近,也不曾察觉。

    须臾他蕴量了一番,看着水中那个冷眉冷眼的自己,扯了扯嘴角,笑容随之绽放开来,有如冬夜里绽放的一朵红梅,孤傲中带着几许暗香与冷艳。

    “陛下今天真美。”夙璃忽然的出声让站在屋顶的鸢尾不由愣了愣,虽然那语调甚是冰冷。

    鸢尾正微微有些疑惑时,夙璃又:“陛下今天真美。”这次话语里微软了些。

    鸢尾则终于知道他这是在干嘛了,对着一口冰冷冷的大水缸陛下真美,倒也有他的。

    夙璃自从听见那哀嚎声,就一直站在这院中发呆,在这水缸前也最少站了一盏茶的功夫,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次:“陛下今天真美。”

    “哦!是吗?美人当真这般觉得?”鸢尾忽然的出声让院中的夙璃着实惊吓!

    他从下往上望去,鸢尾一身玄色滚金边开叉裙,裙角上的那朵鸢尾花随风迤逦,她那霸气的站姿更加拉长了修长纤细的玉腿,除却那天生的王者霸气,剩下的便是那女子独有的妩媚妖柔。

    谁敢这样的女子不美呢?可能也只有这冷如冰一样的男子才会漠视吧,或许也因俩人之间隔着永远无法横跨的几代国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