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尾一路走至御花园,伶穗尾随其后,今日的天气有些阴沉,她沿着雕花石栏杆朝前面不远处的那口湖走去,湖面只见大朵大朵翠玉的莲叶,鸢尾足尖一点,窈窕的身影已站在了莲叶上。

    她扯出腰上的软鞭,刚强中带着一丝柔美,鞭子在空中划出一道上弦月,随之犹如几道闪电,撕裂开寂静的湖面,似柔非柔,似刚不刚,她天生自带的强硬气质与绝美的容颜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有种亦正亦邪之感。

    恒凡科看着湖面那个倩影,只觉心口处也随着她手中的鞭子手舞起落,眼里全是那个白色倩影,和她裙角翩然起舞的那株鸢尾花。

    鸢尾此时也看到了恒凡科,他着一件淡青色袍子,发上别一根碧玉簪子,一头青丝垂下,如墨一般的眸子里满是笑意。

    “美人,好巧,你怎么也在这。”鸢尾着人已站到了他的对面。

    “陛下,凡科今日闲来无事,就出来走走,没想还能亲眼瞧见陛下的舞姿,实在是没白走这一遭。”

    鸢尾第一次细细量着他,若相貌,他和某人算得上平分秋色,只不过这人比自己,她总是不能把他当做同龄人来对待,加上他本就显,一副唇红齿白的模样。

    “美人,你要是大几岁便好了。”

    “陛下比凡科大俩岁不刚刚好吗?好多才子也和凡科一般大。”着他忽然靠近:“陛下也没凡科高啊!”

    鸢尾闻见一种淡淡的芳草香,清新的气息扑鼻而来,他确实比自己高一个头,她看见他脖子上的喉结在微微颤抖。

    鸢尾退开一步:“朕今日心情不好,美人陪朕回崇朝殿喝俩杯,再陪朕下俩盘棋,去去朕心中的烦闷,”

    “能为陛下解忧乐意之至。”

    俩人回了崇朝殿,而那俩人还跪在崇朝殿内,维持开始的样子一动没动。

    恒凡科经过夙璃身边时,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此时他心中什么都明了了。

    俩人坐下,宫婢给俩人各斟了一杯酒,鸢尾一饮而尽,恒凡科也不含糊,各自几杯酒下肚后,恒凡科:“陛下,酒伤身,还是莫要多饮才好。”

    “美人,朕就喜欢你这关心朕的模样,真诚。”

    “陛下,对你不真诚之人,陛下也别以真诚相对就是。”

    鸢尾嗤笑一声:“传言皆道朕暴虐,朕问你,你倒是如何看待朕的?”

    恒凡科静默了一瞬:“樱国民安国泰,陛下治理得仅仅有条,凡科觉得,陛下做什么事都自有陛下的道理,凡科无权过问,但凡科会一直支持陛下。

    “美人的话甚得朕心,这世上谁也无权来评判朕,谁也无权来干涉朕,这天下都是朕的,而天下多的是美人,朕何必和一块石头较劲,美人你是吗?”

    夜静人深,恒凡科回了养身殿,而鸢尾被伶穗和另一名宫婢搀扶着躺在了床上。

    伶穗看着屋里跪着的俩人,只好让其先回自己的地方。

    夙璃回到偏殿之后,没过多久便去了上次去的那座破败宫殿,发出信号后,一个人站在那破败的宫殿里头,月光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

    柳奕没过多久便来了,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在黑暗中:“公子,有何事。”

    夙璃的声音却带着一丝破碎,被风吹过一般:“阿奕,我找到依了。”

    柳奕的脸色陡然一变,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公子,你怎么找到依的。”

    “她来了宫里,如今是崇朝殿的宫婢。”

    “这些年她还好吗?”柳奕控制不住的颤抖,一时间百感交集。

    “一句俩句花不清楚,不过她今日在崇朝殿犯了事,惹恼了妖皇,妖皇如今喝了些酒,醉在崇朝殿内,是以,还没有处置她,不过明日就不准了,或许会被关去天牢,或许...”

    话未完,柳奕破口而出:“那妖皇要将她关去天牢?”

    夙璃点了点头。

    柳奕怒斥:“这阴冷残暴的妖皇,简直没一点人性。在她眼里,这底下的奴才就不是个人。”

    夙璃很是沉闷的开口:“现在这些无益,我找你出来,是想问你,这宫里有什么方法能将人送出去。”

    柳奕蹙眉:“宫里戒备森严,到处都是侍卫,怕是只苍蝇,也无法随意进出这紫樱城内。”

    俩人静默了一瞬,旋即又对视了一眼,俩人的那股默契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公子,行不行我都要去试试,趁着妖皇正是醉酒之时。”言毕柳奕已消失在了黑夜里。

    崇朝殿,一名宫婢提着长裙摆跨过了高高的门槛,她步走向伶穗,而后:“伶大人,外面有位叫柳奕的侍卫找你,是你弟弟。”

    伶穗放下了手中的活计,那是鸢尾最喜欢的鸢尾花,上面的那株鸢尾俨若被绣活了一般,鸢尾的每一件衣裙都是出自于伶穗的手,伶穗对宫婢:“你让他到外头等着,我等等就去。”

    “是,伶大人。”

    宫婢走后,伶穗则往一旁的耳房走去,她就住在耳房里,为了更方便伺候鸢尾。

    此时她从耳房的柜子里拿出了一双鞋子,这鞋子是她早半个月前就做好的,她拿着鞋子便走了出去。

    柳奕心里十分焦急的等在外头,看见徐徐走来的伶穗,他压了压自己的情绪。

    “阿姐。”柳奕把伶穗俩字直接改成了阿字,细听还带着一丝软糯撒娇的语气。

    伶穗把手中的鞋子递给他,脸上笑意浓浓:“这是前些日子我得闲时给你做的,你凑合着穿穿。”

    柳奕将鞋子拿了过来,想着等下要做的事情,心中不由有一丝欠疚,他扯了扯嘴角:“阿姐,你真好,我都没什么可给你的。”

    伶穗看着他一脸落寞的神色,便:“我在这宫里不缺什么,陛下待我如亲人一般,从未将我看成下人,这吃的穿的亦赏赐的多。倒是不需要你给我什么,得空了一起话就好。你今日可是有什么事?

    “阿姐,宫外一相熟之人给我寄来一封信,他如今病重可能会,可能会就此而去,我想出宫去看他最后一眼,可是阿姐也知道,像我们这些侍卫,除非有陛下的批准,否则轻易是出不了宫的,所以我只能来找阿姐想想办法,能不能请求陛下恩准我出宫一趟。”

    伶穗瞧着他脸上的那抹急切,:“陛下今日饮了些酒,现已就寝,要不你先回去,待明日我和陛下你这情况。”

    “阿姐,我今晚就想出宫去见他一面,这一入宫,有些人就一辈子都见不着了,我怕我也见不到他最后一面,我还有好多话没有对他过。阿姐帮帮我可好。”柳逸话里几乎带着浓浓的祈求。

    伶穗心想,陛下已就寝,就算她把陛下叫醒来,陛下怕也没有心思听她这些事,况且叫不叫的醒都是个问题。倒是有一个办法,就是把陛下的令牌拿出来给他,自己到时再和陛下这事,陛下应该不会和她介意吧!毕竟不是拿着令牌去做坏事,她其实也是看在他重情的份上。

    “阿姐。”

    “这样吧!你今天晚上带着令牌出宫,不过你不要在外耽搁太久,回来就要将令牌还给我,到时我们一起和陛下明这个情况,你觉得如何。”

    伶穗看着他。

    柳奕一听这话,自然满心欢喜:“多谢阿姐,阿姐以后有任何事情,我这个做弟的一定为阿姐鞠躬尽瘁。”

    “那你先在这等着,我去去就来。”伶穗言毕人已走远。

    崇朝殿的寝房里,鸢尾正睡的熟,伶穗轻手轻脚走了进来,熟门熟路的走到一处,按下了一处机关,接着一扇的木门开,里面是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

    伶穗开盒子,把里面的令牌拿了出来,又按下机关,待木门关上后,她才朝外走去。

    崇朝殿外,她将那块精致雕琢的令牌递了过去,柳奕接过令牌,心中不由在想,那妖皇心狠手辣,如果发现这令牌是面前这个女子所拿,会对她怎样?

    妖皇从未将奴才放在过眼里,那样不可一世的人,会允许自己的心腹背叛自己吗?他拿着令牌的手紧了紧。

    或许他也只有一个办法,到时就令牌丢了,死也不承认与他们之间的联系,或许能保全面前这个女子,而依也安全出了宫,况且妖皇也不会知道依是拿了令牌出宫的,这样想着,他才微微露出了笑脸:“阿姐,我不知该怎么感谢你,但我一定记住阿姐对我的好。”

    “柳奕,你早去早回,路上心,一路顺风。”

    柳奕重重的点了点头,拿着令牌消失在了黑夜的尽头。

    伶穗站在那,看着他逐渐消失的背影,不知为何,心中莫名升起一丝不安,她摇了摇头,或许自己真把他当成了亲人,把他当成了弟弟,心里的慰藉,有时候活在这个世上,有些东西用钱买不到,那便是亲情。

    这种不安,或许是牵挂,她不上来,只是一个人站在这愈发浓郁的夜色中,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