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气甚好,暖阳从窗外斜射进来,徐徐的风吹起屋檐下的风铃,传来声声清脆的响声。鸢尾歪着身子卧在窗下的那张榻上,双眼紧闭,似乎是睡着了。

    伶穗站在不远处的一角,她回想起那日的情景。

    她问柳奕:“令牌为何到了别人手中?你和她认识?所以你接近我是另有目的?”

    一连三问,柳奕只低低了一句:“阿姐,我把令牌弄丢了。”

    伶穗闭眼,她用来搪塞的话语,如今被他人搪塞,此时的心情无法言喻,她嗤笑一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伶穗张张嘴,她想,你知不知道,我把你当成了自己的亲人,我真的把你当成了自己的弟弟,但终究是没有必要再出来。

    “这个世上的情,不管是什么情,用真心都换不来了,纯粹的东西太少了,你知我...你让我失去了我最在乎之人的信任。”

    柳奕看着她,心里很难受,这样的难受比那年找不到艾依时还难受,

    艾依是他默默关心的人,是他发誓从就要保护的人,可是那时的难受,居然比不上此时丁点的难受。

    他第一次痛恨自己的出身,为什么不能和面前这个女子以真心对待。为什么一开始就目的不纯,为什么他生来就要面对这些事,他不知道为什么,可是他觉得自己某个地方空了一处,或许是她第一次帮他出头,或许是那句,姐自是会护你三分,或许是她笑脸给他的那双鞋。

    他从未体会过关心二字,却在这个陌生的女人这里得到了,此时,他只觉得命运是无奈的,是让人心碎的。

    “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我们之间再没有任何关系,就此做罢!”伶穗完就转身走。

    柳奕下意识扯住了她的袖袍,他忽然舍不得面前这个女子,那是一种很复杂的感情,不清道不明。

    伶穗斜睨着他,眼里是决然的坚定,还有一丝明显的失落,还有一丝对人性的厌恶。

    柳奕放开了手,他怕这样的眼神,只愿来世他们真的能做一对姐弟。

    轻微的推门声传来,伶穗回过神,只见一名宫婢蹑手蹑脚走了进来。

    宫婢附身过来,声:“伶大人,冷宫那边传来消息,那位赵贵君已连着几日发烧,如今已昏迷不醒,他们问要不要找太医去瞧瞧,要是继续这样烧下去,怕是会撑不住了。”

    “等陛下起来再罢,陛下刚睡下不久。”伶穗声。

    “诺。”宫婢领命下去。

    一直到夜幕降临,鸢尾才悠悠转醒,伶穗问:“陛下,可要传晚膳。”

    “朕没有胃口,拿碗清粥来罢。”鸢尾着站了起来,走到桌前喝了杯水。

    不一会,伶穗拿了清粥与几样清淡菜摆上了桌,鸢尾随意吃了几口。

    伶穗看着她,一日三餐,有俩餐皆是没有胃口,眼看着瘦了下去。

    伶穗心中明了,也不知该些什么,俩人除了有必要的话语,较比以前,俩人之间明显沉默了些,她明白,换作谁心里也不会舒服,何况面前这个人是九五至尊,已是对自己格外开恩了,可她心里很疼很疼。

    鸢尾瞧了过去:“怎么了?”

    这一,伶穗豆大的泪珠滚落下来,她声音哽咽:“陛下,是奴婢不好,奴婢以后再也不会这样糊涂,奴婢以后心中只会有陛下。”

    鸢尾忽然笑了:“朕知道你的为人,不然你觉得你还会留在朕身边吗?以后别再犯傻,还有,若是你以后心中只会有朕,那你的心上人要怎么办呢?朕可不想有人吃我的醋,且朕也不能留你一辈子啊!朕给你物色着呢?行了,别哭哭啼啼了,朕不喜欢。”

    伶穗吸了吸鼻子,破涕为笑:“陛下,奴婢谢谢你。”

    鸢尾:“好好,以后给朕多绣些鸢尾花,朕喜欢你的手艺。”

    伶穗笑着嗯了一声,又:“陛下,适才冷宫的人来报,赵贵君高烧不退,现已昏迷不醒,问要不要请太医去瞧瞧。”

    鸢尾站起来走至窗前,冷白的月亮孤独的挂在天际,她呆呆望着,心里生出几许孤寂。

    “让太医去瞧瞧,是死是活看他造化。”那十鞭子用了多少力度她心中很清楚,那皮开肉绽的后背要是不加以治疗,就算是铁的人,下场也会是死。

    伶穗已出去,鸢尾重新在榻上躺了下来,看着窗外的天一点点暗下来。

    不知为何,她的心从没有过的慌乱,适才整整一个下午都在做梦,梦到了她母皇,梦到了前世第一次见他时,心中那忽视不掉的心动。

    她生来就是如此孤独,跟在她身边的伶穗,忠心耿耿的伶穗,其实她不在乎,她更加在乎的是这种孤独感,终究留给自己的是这种孤独感,她害怕身边的人就这样远去。

    她低低叹气,跃过窗台,迎着风漫无目的在这片看了十几年的地方,随风飘荡。

    下意识竟到了冷宫,站在围墙之上,宫墙里到处杂草丛生,满目萧条,

    她足尖踏过人高的杂草,

    落至门前,推开门,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夙璃光着身板扒在光秃秃的木床上,背上才被太医割去了烂掉的腐肉,血腥味混合着浓浓的药味,有种恶心之感。

    鸢尾走过去蹲下,只见他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

    她用宽大的袖袍轻轻拭去他额角的汗,指尖停留在他的鼻梁处。

    他此时的模样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惨白的肤色,干裂的唇,憔悴的神情不堪一击,脆弱的让人心声怜悯。

    “这是你欠我的,你可知。我生来贵为天之骄女,前三年被你所欺,后三年被你所囚,整整六年皆是一个期字,到头来还是一场空,三年馊饭没等来心中的期盼,怪我太傻,总以为你将我放在那处,终归是不忍心的,终归是上了几分心的。”

    一个模模糊糊的声音不停地围绕在耳畔,夙璃猛地一抓,抓住了她的手,他声低喃:“父亲,父亲。”

    鸢尾看着被抓住的手,看着俩人握在一起的手,

    微微有些恍惚,她记得前世他握住她手的那一刻,她的心猛地漏跳了一拍,这个世上还有谁会带给自己这种感觉呢?世上只有一个他。

    “父亲,父亲,儿臣一定会不辱使命。”

    他的声音很,细若蚊吟,鸢尾倒是好奇他的什么,便凑近了些,将耳朵贴近。

    “一定不辱使命,救曼国的子民,一定杀了女皇。”

    鸢尾忍不住连连嗤笑了几声,她让太医为他医治,而他在梦中还牵挂着将她杀死,真是可笑,可笑的很。

    朕看你这辈子要如何复兴你的曼国,如何完成你的使命。

    她使劲地抽了抽手,却被紧紧地握住,原来这颗复国之心倒是这么坚韧,可惜不是对她。

    她气极的一口咬在他的臂膀上,死死地咬着他,真真是个没有心肝的人,真真是个让人痛恨的人,

    嘴里瞬间冒出呛人的血腥味。

    夙璃睁开了双眼,看着咬着他臂膀处的女子,有一瞬间的怔愣,浑身的疼痛已分不清哪里最疼。

    鸢尾与他对视,嘴还是没有松开,她想将他咬死,咬烂,看他会不会痛呀!看他是不是真没有心肝的,连疼痛都感觉不到的。

    可她也确实没有看到他皱一丝的眉,她颓然的松开了,血顺着她的唇角留下。

    原来真的是个冷情冷心之人,或者是个无感之人。

    却被他忽然扣住了头,他干涸的唇擒住了她的唇,舌头长驱直入,使劲地缠着她的舌头,如狂风骤雨般地袭卷而来。

    让她的心不停的急骤狂跳起来,有那么一丝不真实,像飘在云端里。

    可是又明明白白感受到他的存在,他灼人的舌,他滚烫的气息,唇齿间的摩擦,一时间让她不知身处何处。

    直到舌头传来一阵钻心的疼,她才猛然清醒过来,他居然咬了她!

    她朝他望去,只见他宛若喝了酒一般,眼神似醉非醉的,眼尾慢慢染成了赤红色,嘴角擒着一抹红,就算是如此苍白的脸色,也挡不住他那妖孽般的容颜。

    鸢尾咬着唇瓣,只觉得唇齿间全是他的气息,浓的挥之不去,压在心头。

    沉默,良久的沉默。

    鸢尾终究是没忍住,问:“你,你什么意思?”

    夙璃一瞬间又恢复了淡淡的神情,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是幻觉一般。

    鸢尾绝对不会知道,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事情就已然发生,或许是本能驱使。

    夙璃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低低了一句:“我烧糊涂了。”

    鸢尾耻笑了一声,笑的就是自己,她冷声:“放开我。”

    夙璃这才发现他的手握住了她的手,他放开了她。

    鸢尾起身,往外走。

    他张张嘴,什么话都不出口来。

    鸢尾沿着路往回走,心里头再也静不下来,他就像是一颗沾满毒药的蜜糖,每一处都那么恰到好处的吸引着她,她的心真的不受她控制,她痛恨自己,第一次这般痛恨自己,或许人生来就有命中注定的那个人,那个人或许就是命里的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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