伶穗猛地一惊,从内到外,整个人犹如五雷轰顶,原来赵贵君竟要杀陛下,原来赵贵君竟是曼国人,这几个月来,她眼看着陛下脸上的笑容多了,眼看着俩人如胶似漆,竟是假的,只不过是潜伏在陛下身边的一条毒蛇。

    而柳奕居然和他们是一伙的,难怪上次令牌到了赵贵君手上,这一切都是个骗局,她听见自己心砰砰直跳的声响,怎么办?陛下有危险,而此时分明有脚步声而来。

    就在她惊惶惊恐的时候,只见剑锋一闪,一把尖锐的软剑刺进了她的胸口,她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借着月光朝对面的男子望去。

    心里和身体同时被这把冰冷的利器所伤,整个人从头凉到了脚,疼痛随之而来,汩汩的鲜血染红了衣裳,她张开嘴,血顺着唇角留了出来,却只是看着面前的男子并未言语。

    一时间真真是心思百转千回,她为什么不把他的事告诉陛下,让陛下处置了他,如今留下这么一个大隐患,她怎么对得起陛下,怎么对得起与陛下之间的情分。

    她兀地笑了出来,从心底冒出来的寒意,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这或许是自己的报应。

    柳奕做梦也没想到会是她,心一下缩紧,闷疼闷疼地,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轻轻唤了一声,那声音仿佛来自另一个地方:“阿姐。”

    一股尖锐的疼痛袭击着她,但也抵不过心里的这股疼痛:“别叫我,我担不起。”

    着伶穗只觉脑袋一晕,身形一踉跄,她整个人软软靠在背后的假山上,再无一丝气力。

    柳奕不知为何,心里会这般这般的疼,他走过去,将已经疼晕过去的她抱入了怀里,她胸口的那把剑宛若是戳在他心口一样,他喃喃:“为什么是你,怎会是你。”

    .

    崇朝殿,鸢尾的眼角不由跳了跳,她揉了揉眉心,心里总有一股不安之感围绕着她。

    她朝外喊了一声:“来人。”

    一名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婢子走了进来,她低眉顺眼,声音恰到好处的大:“陛下有何吩咐。”

    “伶穗呢?”鸢尾问。

    “回陛下,奴婢已好久未见着穗姐姐了,奴婢也不知她去哪了。”

    “你去把她找来,朕忽然想吃她做的香芋紫薯汤。”

    “诺。”宫婢应声退下。

    大概一个时辰后,那名宫婢走了进来,她行了礼方才:“陛下,奴婢适才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是平日里穗姐姐常去的,但并未见着穗姐姐。”

    鸢尾一听这话。心中的不安更加强烈起来,平日里她总在自己面前晃荡个不停,自己倒不觉得什么,今日确实好久未瞧见她了。

    鸢尾来回走了几步,她忽地想起上次那个利用她的人,她抬眸朝宫婢看去:“你现在马上去找李公公,让他安排人将宫里大大的地方都给朕找一遍,务必将人找回来。”

    又是半个时辰后,李公公来到了崇朝殿,他手里拿着一枚玉佩流苏穗子。

    李公公一进来,鸢尾就瞧见了他手中的玉佩,那是一枚血玉,这是自己亲自赏赐出去的东西,而这枚玉佩,伶穗从未离过身,见物如见人,鸢尾心中一跳。

    “陛下,奴才吩咐底下的人将宫里翻了个遍,终于找到了这枚玉佩,宫里谁人不知,这血玉是陛下赏赐给伶穗姑娘的贴身之物。”

    顿了顿李公公才又沉重的:“这血玉旁还有一堆血迹,就在崇朝殿去往养身殿那条路上的假山后面。”

    言毕李公公将血玉递了过去,鸢尾拿在手上,这穗子是伶穗亲手编织的,她的手总是那般巧,什么东西从她手上一出,总比旁人的要精致几分。

    “李公公,吩咐下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言毕鸢尾摆了摆手。

    李公公默不作声地退了下去。

    鸢尾紧紧握着穗子,手背青筋立起。

    三日后,鸢尾整个人憔悴了一圈,那名身着浅绿色宫装的婢子走了进来,她名唤芙安,是伶穗亲自□□的宫婢,往常伶穗要是身子有个不是,这殿内大大的事便由芙安代替着理。如今伶穗不在,这所有的事便自然而然落到了她头上。

    芙安将手中的托盘置于案几上,然后朝窗下的那张美人榻走去,她声:“陛下,起来吃点东西吧!您已经三日粒米未进,穗姐姐要是在,该怎么心疼您。”

    鸢尾睁开了双眼,那双眼里染上了血丝,多了几分冷清。

    “是朕害了她。”鸢尾的声音带着沙哑,是难受压抑到了嗓子。要不是因为自己这份不甘心,怎会害了她。

    这个傻姑娘的命运不就是她命运的写照吗?重来一世,还让身边的人为自己而死去,受别人的利用,在她去的那一刻,她还将这穗子遗留在了原地,是想提醒自己吧!

    整整三日未食粒米让她想清了,他们之间永远不会有结果,她若心软,那她的国她身边所有的人,将再一次重蹈覆辙,像上辈子一样,伤的伤死的死,俩国之间的恩怨已在,胜者为王败者为寇。

    芙安带着一丝哭过后的鼻音:“陛下,要怪也不能怪陛下,怪那歹人,穗姐姐这么好的一个人,从来不会乱苛责于我们,不知是谁怎会下的去手,芙安只希望穗姐姐吉人自有天相,逃过这一劫。不过陛下也应先吃些东西,千万保重龙体。”

    鸢尾闭上眼睛并未话,芙安瞧着,只低低叹了一声气,既为伶穗哀叹,又为她高兴,堂堂一国之君,竟为一个奴婢三日为食粒米,是何等的殊荣。

    芙安下去后,夙璃拿着一碗鸡汤走了进来,这三日,鸢尾谁也没见,不准任何人进入这崇朝殿。

    芙安今日也着实没了法子,瞧着陛下这个模样,便不顾命令让赵贵君进了这崇朝殿,只希望这位赵贵君能有法子让陛下吃些东西。

    夙璃今日穿了件月光银暗纹长袍,他唤了声陛下。

    鸢尾睁开眼瞧着他,他眼底有一抹青色,面容淡淡。

    “臣给陛下熬了一碗鸡汤,陛下喝些可好。”

    鸢尾垂下鸦睫,并未话,夙璃用木勺舀了鸡汤送至她唇边。

    鸢尾掩嘴猛地咳嗽起来,

    一阵过后,鸢尾轻启唇:“美人有心了,不过朕没有胃口,美人下去吧!”

    言毕她又闭上了双眼,她此时真的不想看见他。

    夙璃拿起碗喝了一大口,以蛮力猛地撬开了她的唇齿,浓郁的鸡汤滚入了喉间。

    三日未进食的她没有丝毫的抵抗能力,又是一口鸡汤滚入喉间,什么时候这关心的举动,这暧.昧的举动,竟可以成为投毒的利器了。

    她是该高兴呢?还是该难过呢?

    明明是如此关心的举动,可她明明就知道这碗鸡汤里放了药。

    真是可悲的很。

    不多时,夙璃看着她慢慢昏睡了过去,他将碗搁置在案几上,随后在屋里一阵翻找起来,找了半盏茶的功夫,他终于将那块玉质的令牌给找了出来,他要用这块令牌先将那些关在隶院的人给救出宫去。

    半个时辰之后,夙璃又又回到了这,他把令牌放了回去,又在这个屋子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翻箱倒柜起来,他在找一样东西,可是他将屋里翻了个遍也没找到,他颓然地走向她。

    望着她良久,而后拾起她的一缕青丝,用金剪将其剪下,又将自己的一缕青丝剪下,俩缕绑成了一缕。

    他用指腹摩挲着她柔嫩的肌肤,悠悠叹出一口气来,随后他拿起那把金剪子,对准她的心口,那只手不自觉地微微颤抖。

    几个瞬息间,那把金剪子抵住了她的肌肤。

    恰时,鸢尾睁开了双眼,那双清清幽幽的眸子似厉非厉望着他。

    “美人就这么想要朕死吗?美人对朕就没有一丝感情?美人让朕好生心哀。”

    金剪子掉落于地,夙璃望着她,脸上表情莫测。

    鸢尾坐起身来,这一刻她的心宛若被分割成了俩半,鲜血淋漓,竟哀不出声来。

    面前的男子一身月光银的长袍,看上去好一个风光霁月的翩翩公子了得。

    鸢尾的泪不自觉流了出来,是涩是苦是咸。

    “朕只想问你一句话,你爱过朕没。”鸢尾几乎是使劲压抑着自己出的这句话。

    夙璃唇角动了动,终究再不出一句话。

    “朕在你眼里到底算个什么?算个什么?”鸢尾猛地扭动了指环上的那个麒麟头,一枚极其细又锋利的银针射入了他的胸口。

    他整个人一踉跄,一个异物闯入了他的体内,一瞬间体内的无心丸被银针所刺破,一股钻心的疼意随之而来,一大口鲜血喷了出来。

    他整个人倒了下去。

    一股记忆倏然钻入他的脑袋,像千万只蚂蚁在啃噬着他的灵魂。

    他的脑海里倒映着一个女子的身影,那女子躺在一个玉笼里,一头墨黑的发丝散开在柔软的狐狸毛上,面容精致且安祥,却再也没有了以往的生气,她胸口上那株赤色的鸢尾染红了他的眼。

    几乎是同样的痛楚,他体内的无心丸破裂,无法承受的痛苦将他包围,在这一刻,夙璃忆起了前世所有的事。

    原来这份爱一直被压抑在心口处!

    所以才会舍不得将其杀害!

    所以才会把她关在他精心设计的玉笼里!

    他慢慢合起来的眼只看到了她裙摆上的那株鸢尾花,和那笼子里她胸口上的那株鸢尾花重叠在了一起,他眸中所有的红慢慢褪散,亦不再是那淡淡的茶色,而是一双漆黑的眸子,却慢慢合上了眼。

    鸢尾冷然地看着他,看着他痛苦的样子,看着他挣扎的样子,看着他慢慢停止了挣扎。

    她大笑着哭了出来,这一世她终究是杀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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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今天了新冠疫苗,写着写着就睡着了,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