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层一层雪白的帷幕里,躺着个十五岁的姑娘,这姑娘长了张瓜子脸,的瓜子脸上是一种病态的苍白,唇紧紧抿着,眉目之间藏着一抹淡淡的忧郁之气。

    旁边的芙安见床上的姑娘眉头紧锁的模样,将她身上的被褥往上拉了拉,口气是一贯以来的柔软中夹杂着几分宠爱:“陛下,是不是怪你母皇父皇把樱国交给了你,然后俩人轻轻松松享福去了。”

    旻樱曼睁开双眼,那是一双清莹秀澈的眼睛,那张苍白的脸上唯独这双眼睛是生气勃勃的,她浓密的眼睫眨了眨:“难道不是这样吗?”

    语气里不无落寞的,芙安瞧着眼前的姑娘,本来十五岁的年纪已不是依赖父母的年纪,可眼前这人会这般,到底还是因为她天生携带的心疾。

    这姑娘和自己有缘,可以是自己一把手一把尿拉扯大的,曾经多少次命悬一线,可这瘦弱的姑娘硬是挺了过来。

    她将浅叹都埋进心底:“陛下误解太上皇了,太上皇十三岁登基,奴那时亲眼瞧着太上皇是怎么一路走过来的,太上皇只有陛下您这么一条血脉,这天下迟早是要交给您的,太上皇或许是想让陛下更加坚强,这以后的樱国才能更加的繁荣昌盛。”

    旻樱曼垂下眼睫,将那抹脆弱深深埋进眼底,母皇教导她,皇就要有皇的样子,怎可脆弱,她要是脆弱了,那这国又该如何!这就是她生来便要担负的大任。

    “母皇就应该和父皇再生一个。”旻樱曼还是忍不住了一句。

    芙安笑笑:“陛下这话都了多少次了,可您也知道,您父皇是怎么宠着你母皇的,怎舍得让太上皇再生。”

    旻樱曼顺口接住,语气里不无埋怨:“是啊!我就是他们捡来的,或许还是个意外。”

    芙安用帕子将她额上的细汗拭去:“陛下不知,太上皇前些日子来信,是给陛下找了位神医,这些日子应该就快到这紫樱城了。”芙安曾多次看到鸢尾偷偷抹泪,只不过都不在这姑娘面前显露罢了。

    “是吗?”旻樱曼又睁开那双清澈的眸子。

    芙安看见她眼底一闪而过的喜悦,这姑娘其实很容易满足:“陛下别多想了,该休息了,明日还要早朝,早朝后或许又有哪位大臣有事起凑,又是一整天的忙碌,再不休息,明日陛下的身子该是撑不住了。”

    旻樱曼见芙安一脸担忧,话里话外都是对她的关怀,心底微微升起一丝暖意,听自己出生,就很粘她,她声:“芙娘,谢谢你。”

    旻樱曼一直当她是自己的奶娘一般,她为了自己这辈子没娶亲也没有一个孩子,母皇明明赐了一座宅子给她,所以她私下时,总是叫她芙娘,其实也把她当成了最亲之人。

    芙安眼底瞬间闪动着泪光,她将头垂向一旁,抹了抹双眼才又看向被褥里的姑娘:“陛下,奴只盼着陛下身子越来越好,奴就高兴了。”

    待芙安出去后,旻樱曼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主要是胸口有点儿闷,从就这样,和她的病有关。太医总这病需静养,不宜多动,也不宜大喜大怒,所以她从时开始静的时候居多。

    记得有一次,她故意调皮的偷偷跑了几大圈,也没见有什么,心想这太医有些夸大其词了,正有些得意之时,忽然而来的心慌心悸,让她差点晕了过去,再后来她慢慢长大,连路都不能走急了,走得急了就喘不上气。

    她就不明白自己的母皇父皇都是身体强壮的人,怎么到她这就成这样了。

    太医院的这群太医都只知道拿着那点俸禄,优哉游哉过他们的日子,从来没有哪个有上进心的为她这个病出点子力,要是有那么一个人,能让她好过点,她定会毫不吝啬给他升官加爵,让他一辈子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她眼睫低垂下去,不知母皇为她找的这位神医有没有法子将她病治好,或者减轻她的症状,她把另一个枕头塞在脑下,侧歪着身子,这才觉得心口舒服了些,模模糊糊睡了过去。

    翌日早朝后,旻樱曼四肢乏力想在榻上休息一瞬再去批阅奏折,她才眯眼,芙安踏步走了进来,她语气里带着几分愉悦:“陛下,那位神医到了,您现在要不要召见他。”

    “先安顿好他,等朕今日忙完手头上这些事,再召见不迟。”旻樱曼连眼都未睁开。

    芙安走过去,熟稔的在她额角轻轻揉捏着,声:“陛下,这位神医大有来头。”

    旻樱曼被揉的舒服了少许,懒懒吐出几字:“怎么?”

    芙安轻笑:“太上皇有一次差点死于蛊毒,就是这位神医的父亲治好的,还有那次夭厉大难,也是这位神医的父亲治好的,这位神医的父亲是您父皇的挚友,这神医医术绝对不会太差,陛下这么多年来的病症或许有希望了。”

    旻樱曼心思转了一圈:“那怎么以前没听父皇提起过?”

    “那是因为您父皇的这位挚友消失了好些年,听是带着他的娇妻游玩去了,这一去就是十几年,没想这家子又回来了,还多了位神医。”

    旻樱曼站起身,心中一动,原来母皇和父皇一直牵挂着她,他们或许是去找这位消失了好多年的神医去了。

    旻樱曼想了想又有一丝疑惑冒起:“芙娘,那为什么母皇以前不干脆贴一张皇榜寻找这位挚友呢?”

    芙安望着面前姑娘那毫无血色的唇瓣,还有她青白的肌肤,还有她眼里的疑虑,芙安心底泛起丝丝的疼意,这姑娘很敏感,因这病,总是怕身边的人丢下她,不在乎她:“陛下,奴不瞒着你了,其实太上皇比想象中更关心陛下,这皇榜也贴了,连魅纱门的人都全派出去听过,那些年陛下病重之时,太上皇不知有多着急。”

    “现在好了,希望这位神医对陛下能有所帮助,奴适才和这位神医过了照面,问了很多才知道他的身份来历。”

    旻樱曼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转而:“那芙娘给朕泡杯参茶来,朕今日快些处理完这些奏折,待朕看看这神医是不是真有两下子。”

    芙安笑着退出去泡参茶,旻樱曼则埋头处理公务,快戌时才将一天公务处理完,她伸了伸懒腰,芙安早备好了晚膳。

    旻樱曼的饮食一向很清淡,以素为主食,很少见油荤,太医她这病不宜吃油腻刺激的食物。

    旻樱曼才拿起玉箸,外头一个宫婢走了进来,宫婢的年纪比旻樱曼还要,看上去老老实实的,实则机灵都掩藏在底下,都是芙安精挑细选过的,宫婢的名也是芙安赐的,叫画儿。

    画儿行了礼方才不疾不徐:“陛下,刚进宫的腾大夫在暇宫外求见。”

    旻樱曼看了眼一旁的芙安,意思是这人怎么比自己还急,这还没召见呢?俩人多年来的默契,芙安岂会不懂,她笑了:“定是太上皇交代过他了,让他上心些。”

    芙安对画儿:“让腾公子在前厅先等会,等陛下用了膳再传他。”

    旻樱曼看着踏步过门口的画儿,叫住了她:“画儿,你让他进来。”

    画儿回过头恭恭敬敬应声:“诺。”

    芙安不解瞥了一眼旻樱曼,只因她用膳时从不宣人觐见。

    旻樱曼声:“对朕的病这么上心,朕想瞧瞧。”

    腾希进来时,旻樱曼坐在原地没动,她远远看着一位清隽的少年走了过来,那少年一袭雪白的袍子,一头乌发被一根长长的丝带绑住,丝带直直垂到了腰间,他行走间步伐稳妥,旻樱曼恍然间以为是月下行走的仙人。

    仙人走到了她面前不到一米的地方,将肩上的药匣子置于地上,对她行了个礼,动作优雅的似不沾染凡尘。

    旻樱曼没想到这位神医是个男子,毕竟太医院以女子居多,更没想到的是这位神医这么,应当没比自己大俩岁,他的医术真的那么好吗?还让她没想到的是,一个大夫的长相竟如此清美。

    芙安看着正发呆的旻樱曼,又看着还跪在那的少年神医,轻轻咳了俩声。

    旻樱曼收回了视线,将惊讶压了压,才语气平常的了句:“腾大夫不必行如此大礼,朕对这些虚礼不甚在意。”

    腾希起身,就算只用余角瞧,也知面前这女子定是常年忍受病痛的折磨,但这女子似乎在怀疑他的医术,腾希倒是怀疑起来,这么个身板是怎么将这么大一个国家治理的,不怕英年早逝吗。

    腾希定了定神,语气不卑不亢:“草民是民,见到陛下自然要行礼。”

    旻樱曼默了一瞬,想着母皇莫不是怕自己无聊,所以特意找了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同龄人,来解解乏的,这么想着,她便不由失了些兴致,不过也应以礼相待才是。

    “腾大夫以后在宫里随意些就可,腾大夫吃过晚膳了吗?”旻樱曼语气里漏出几分懒散与疲态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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