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樱曼从偏殿回来已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了,香薰炉内正燃着一股药香味,正是腾希研制的药香。

    这药香闻着很舒心,可旻樱曼此时的思绪却飘到了偏殿里,在偏殿她完“朕明白”这三个字时。

    腾希沉默了一瞬,方才又,“昨日草民在陛下的后背和腹部都施了针。”

    旻樱曼当即就傻愣在那了,她看着面前的男子,不太敢去想象那是个什么画面,她吞吞吐吐的:“那,那...”

    还不待旻樱曼出口,腾希却:“病情需要。”

    完以后旻樱曼感觉面前的男子似乎松了一口气。

    可是旻樱曼她自己却有些不好受了,她本来想要问,那她的衣服是谁给脱的,又是谁给穿的,行吧,这句话她问不出来。

    就像他的,病情需要而已,她清了清嗓子,把心里忽然涌上来的那股子别扭丢到一旁,问他:“那腾大夫,朕这病有希望治愈吗?”

    还是问出了自己最想问的那句话,旻樱曼此时心中紧张的冒了泡,咕咚咕咚的看着腾希。

    腾希看向女子,她虽然面上很平静,可是眼角那抹焦急还是瞒不过身为医者的他。

    腾希不是个喜欢空话的人,他声:“陛下,草民实话实,陛下的病症有些严重,草民现在只能暂时稳住陛下的病症,陛下要是相信草民,草民可以试试看,之后的事草民也无法料到。”

    旻樱曼这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终于有人要为自己的病试试看了,就算只是试试看,也给了自己相当大的希冀,让她对这个世间多了三分期待。

    让她重新看待起面前的男子来,她定定望着他,原来他话是什么就是什么,不会夸大其词,也不会多什么。

    之前误会大了,所幸还好,旻樱曼站起身,语气带着诚挚:“那就有劳腾大夫了。”

    之后旻樱曼拿着一袋药香回了暇宫,回来后就一直发着呆。

    芙安从外推门而入,手里不知拿着一碗什么东西,黑糊糊的还传来一股子怪味。

    芙安走近,将碗放在榻旁,旻樱曼移目过去,问:“这是什么?”

    “这是腾大夫亲自给陛下熬的药,腾大夫还交代,务必不要等药凉透了再吃。”芙安着就用瓷勺在药丸里舀了几下。

    旻樱曼看了一眼药碗,实在不敢想像这药的滋味,一到腾大夫,就想起她适才一直想问的一个问题,她犹豫再三开口:“芙娘,那日朕晕倒时,你是不是一直守在朕身旁。”

    “那是自然。”芙安狐疑地朝她望去,不知姑娘为何忽然问这样的问题。

    “那腾大夫给朕看病时,你也守在朕身旁吗?”旻樱曼追问。

    “这倒没有,腾大夫她看病之时不能被扰,所以奴是守在外头的。”芙安忍不住问:“陛下可是有事?”

    旻樱曼很纠结,心中很别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给她看病的是个男子,且这男子年纪和她差不多以外,还相当清美的原因,虽然他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可她心里就是不停地冒出一股子别扭来。

    这别扭让她的心一直提着,这以后他要是当着自己的面施针,那她如何是好,想到这,她的面色不由地微微有些泛红。

    芙安瞧着面前的姑娘,不知她这是怎么了:“陛下有什么就同奴,奴知道的一定告诉陛下。”

    旻樱曼深深吸了口气,又抓了抓头:“芙娘,假如要是朕被一个陌生人看了不该看得地方该如何。”

    芙安心里一咯噔,是谁这么大的胆子:“陛下和奴,这人是谁,奴一定扒了他的皮。”

    “可是...”旻樱曼嗫嗫嚅嚅,半天也不出来话。

    芙安望着姑娘泛红的面色,心里又是一咯噔,她问:“可是陛下对人家有了心思?”才让人有机可乘。

    旻樱曼瞬间哑然,她想了想,这怎么可能,绝不可能发生的事,她摇了摇头:“我的是假如,假如那人是不得已而看了,朕是不是不应该那般,那般别扭。”

    旻樱曼那双无辜大眼瞧着芙安,希望她能解她困惑。

    芙安这人年轻之时就特别伶俐机灵,何况是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一下就让她给寻着味儿了,她心里轻轻一笑,面上不动声色:“奴知道是假如,依奴看,陛下尊贵之躯,一般人自是看不得,若是因为需要而不得为之,陛下也不必放在心上,这人与人之间正常交往即可,陛下不需觉得别扭,若是...”

    “若是什么?”旻樱曼有些急切地问。

    “若是陛下一直觉得别扭,那就干脆封为美人,那陛下或许就不别扭了。”芙安知道姑娘面子薄,别看她处理国家大事井井有条,可这些事上就从未开透过,而她也根据姑娘前面的俩个问题,大概知道了她家姑娘的是谁。

    芙安此时或许知道鸢尾为何找了位神医,而不是大神医了。

    封美人,就她这破身子还封美人,是啊,自己一个病秧子,这是哪根筋不对了,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注意她是男是女呢?而且他和自己了这事以后,分明松了一口气,或许就是怕她多想。

    她悠悠浅叹,好不容易找了个肯替她病费心的人,自己真的不能乱想了。

    几日后,腾希再一次来到了暇宫,他背着药匣子走到殿内之时,只见女子埋首伏案,书案上还堆积着几份奏折。

    芙安一见腾希进来,便招呼他坐,给他沏了杯茶,示意他先等等。

    腾希拿起桌上的茶抿了一口,齿颊留香,半盏茶进肚,那边的女子头都未从抬过,芙安被一个宫婢给叫了出去。

    腾希四处张望了下,又把目光移向了女子,女子微微蹙着眉,光洁圆润的额上没有一点碎发,她的鼻子娇挺俏,脸很很精致,不得不承认面前女子长得其实很美,只不过脸色不好,可能是因为长期生病的缘故,或者又是常年闷在这屋里的缘故。

    旻樱曼又感觉到了那种专注的视线,她本来因为最后一份奏折而迟迟下不了决心,此时又因为他而分散了注意力,他难道不知这样盯着一个女子瞧,很容易让人误会吗?

    她倏地抬起头来,直直朝他望去,想问问他为何如此瞧着她。但她一抬头,就见他垂下了眸子,好似方才的一切只是她的错觉。

    旻樱曼放下手中的笔,腾希站起身来欲行礼,旻樱曼很认真的:“腾大夫今后不必对朕行礼,朕真的。”

    腾希点点头问:“那陛下现在得空了吗?草民得给陛下诊脉。”

    旻樱曼看了眼书案上的折子,决定先缓缓再做决定,她起身走了过去,声了句:“有劳腾大夫了。”

    半刻钟后,腾希将帕子收回药匣子,声问:“陛下这几日感觉如何?”

    旻樱曼想了想,语气里倒是多了丝轻快:“朕这几日觉得心口处空了些,没那么堵了,点上腾大夫给的药香,就寝之前也容易入睡些。”

    腾希垂下眸子沉思了片刻,淡淡朝女子望去,声音比之前要低沉了几分:“上次草民给陛下做的针灸是五日一次,这针灸得做两个月,之后一个月再配以药物,这是草民给陛拟定的第一个疗程。”

    旻樱曼闻言,心里突突跳了几下,只见面前的人面容淡淡,似乎再一件很平常不过的事。

    可是她却知道自己心里不像他那般,这时芙安走了进来,端了盘水果放在俩人中间的案几上。

    芙安笑笑:“这瓜果甚是香甜,腾大夫吃吃看。”

    腾希浅笑颔首,旻樱曼却一直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她或许确实是比较敏感的那一类人,又或许在这个比她大不了俩岁的男子面前,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的男子面前,忽然生出的本能的羞涩感。

    自己接触的人太少了,从接收的就是治国之道,她心思转了又转,许久才轻轻:“那就按腾大夫的办。”

    腾希给旻樱曼施针时,芙安照旧守在外头,腾希拿出针灸包摊开摆在一旁的杌子上,他拿起一根针正要扎入穴位之时,看到女子的背几不可查的微颤了一下。

    女子的背很纤瘦,肩胛骨高高凸起,透着一个女子该有的柔美,他轻启唇:“草民会很轻。”

    旻樱曼没想他会忽然出这么一句话来,什么叫他会很轻,她再不懂,也还是看过几本民间话本的。

    腾希一出来也觉得有些许的不妥,故轻咳了声,不再言他将针刺入了穴位里。

    旻樱曼只觉得一股刺痛袭来,接着便酸胀的厉害,然后似乎比之前更疼了,原来被针扎是这种感觉,旻樱曼本就不是个娇气的人,只是身子有些娇气,她紧紧咬着牙,不让他看出她此时的状态,其实真的很痛,或许她对痛也是极为敏感的。

    腾希这施了第一针,都不敢接着施第二针了,他能感觉到女子的僵硬,她好似有很多个俩面,一面强大,而另一面则是弱的不能再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