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希的手轻轻托着怀里人的脸,她那双乌溜溜的大眼此时比外面的星子还要亮,似莹莹一汪秋水,让人的心都要化了去。

    腾希只觉得心有些不由控制了,有点口干舌燥。

    旻樱曼转了转那对乌溜溜的眼珠子,要是她能控制好自己,那是不是两人就可以暂时不要分开了?这个主意好像不错,正在她沉思之际,就听见了他的声音。

    “陛下不用了。”腾希垂眸,不去看她,不去理会心里的那股燥热,毕竟是个血气方刚的成年男子。

    “为甚?”旻樱曼不解地问他。

    腾希深深吸了一口气。很声地:“就算陛下能,草民也不能。”

    旻樱曼闻言一愣,好半晌才愣愣地反应过来,心里瞬间涌上一种滋味,这种滋味不知该怎么形容,她咬了咬唇,决定不在这个问题上深究下去。

    “腾大夫,朕等一下就走,朕今日有点累了,可不可以在你这里靠一会,一会就好。”旻樱曼眨巴了俩下眼,样子有点儿可爱。

    腾希在心底浅叹了一声,他能拒绝吗?他的手在她耳垂处动了动,旻樱曼就懂了他的意思,她浅笑着闭上眼,屋子里静静的,只有俩人的呼吸声,这种感觉太过美好,美好到让旻樱曼此时觉得不枉为人,让她第一次体会到活在这个世上原来是一件这样美妙的事情,她似乎看到了漫天的星光,似乎进入了另一个世间。

    良久良久,腾希望着怀里熟睡过去的女子,苦笑了一声,不能碰更不能多看,她或许真的是生来折磨他的,不仅让自己没日没夜为她的病操着心,还要忍受这份煎熬,夏日里本就穿得薄,女子虽然看着瘦,但该有的地方还是一点儿也不,他只觉得全身心都...

    他无奈的看着她,在心里默默念着清心咒,却一点用都没有,他又深深吸了一口气,只得心翼翼的将她抱了起来,他知道她平日里甚是操劳,此时他不舍得把她给叫醒。

    他将她轻轻放在卧榻上,用薄被盖好,便走进了净房,洗了个冷水澡后,腾希摇了摇头,这冷水澡果然比清心咒管用。

    他笑着走了出去,女子蜷缩着身子睡的正熟,他侧卧在藤椅上,远远看着她竟觉得心口满满的。

    翌日清,天还灰蒙蒙亮,旻樱曼就惊醒了过来,朝四周望去,一眼就看到了藤椅上的腾希,心才微微落下,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画儿的喊声。

    腾希也在此时醒了过来,旻樱曼已从榻上坐起,朝外声的了声:“进来吧。”

    画儿推门而入,脸上的神情不是很好。

    旻樱曼看着她的样子便站起身来,问:“什么事?”

    旻樱曼现在不上早朝,每日便会多睡上一个时辰左右,宫婢们一般不会叫起床,除非有什么事。

    画儿嗫嗫嚅嚅:“陛下,渔州有人派来消息,新科状元姜岚被洪水给冲走了。”

    旻樱曼只觉得脑袋轰地一声响,身形踉跄了一下,便又重新跌回了卧榻之上。

    “陛下。”画儿不由焦急地喊了一声,她知道陛下曾经因为新科状元自请去渔州的折子烦劳过好一阵子,她是真不敢将这件事情与陛下听,可是这是国家大事,陛下不得不知晓。

    腾希也忙走了过去,二话没就给旻樱曼喂了一颗药丸。

    旻樱曼好久才吐出一口气来,心里不自觉的有一丝疼痛,她看重她,是因为国家需要这样的人才,她的聪慧少有人及,自己后来也是想到这次水灾的严重,不也正需要她这样的人吗?怪只怪这天灾人祸,她重重地叹息了一声。

    画儿又吞吞吐吐:“陛下,来的官兵,渔州死伤无数,还请陛下支援。否则整个渔州怕是都会吞没在这场洪灾里。”

    旻樱曼扶着额,头开始一阵一阵的疼起来,她忍着疼痛勉强:“画儿,你先去告知这名官兵,朕会马上派人去渔州支援。”

    画儿领命走了出去,旻樱曼站起身,算回自己的院落,腾希跟在她身侧,实在不放心她,俩人默默朝绯烟居走去。

    腾希忽然开口:“陛下现在应该稳定自己的情绪,这样才能更好的处理这件事情。”

    旻樱曼整个人其实是恍惚的:“朕也想,可是朕只是个人,朕很多事情也是身不由己。”

    腾希能听出来她话里的诸多无奈,她这个皇帝做得比别人都难,腾希心里升起一股疼惜,可惜自己帮不上她什么,他也不懂这些国家大事。

    旻樱曼知道自己此时的口气一定不会有多好,她也需要好好静一静,看这件事情怎么处理为好,便又:“要不腾大夫先回去,朕今日可能会很忙。”

    腾希看了她一眼,很明显就能瞧出来她气息不稳,动了情绪:“陛下忙自己的,草民在一旁不会扰到陛下。”

    旻樱曼看了一眼他,也不再多什么,俩人便到了绯烟居,旻樱曼开始忙自己的事,先是拟圣旨,这圣旨容易,这对策难,她陷入自己的沉思,这一道圣旨足足用了一个时辰,她才抬起头来,让画儿将圣旨颁发下去。

    而后又重新拿起一份空白圣旨,旻樱曼记得姜岚家境似乎并不好,是苦苦读出来的学子,想到这,她的心就更加揪了几分,这天灾人祸让多少人失去了一个完美的家庭。

    她轻叹一声,在空白的纸上提笔。

    做完这些,都快过巳时了,她把所有一切都交代下去,忽觉一股力不从心,她缓缓舒出一口气,这才看到坐在那的腾希。

    腾希陪着她坐了好几个时辰,看着她眉头一直紧蹙,看着她为国事操心,看着她连早饭都忘记了吃,把自己完全放在了一边。

    旻樱曼朝他走去,在他身旁坐下:“腾大夫不必守着朕的,朕忙起来有时候没有时间可讲。”

    “再忙,陛下也要保重龙体,也得先用了膳再。”腾希看着她,眼里闪过一丝心疼。

    旻樱曼却:“腾大夫,如果朕不加快脚步,那么渔州的百姓就多一分的危险,所以朕顾不得自己,朕在这个位置上,有时候不得不顾大局。”

    顿了片刻,旻樱曼又低低:“所以朕最终还是让姜岚去了渔州,朕相信他能处理好这次水灾,可没想到...朕很欣赏她的才能,更没想因为朕的这份欣赏,让她失去了性命,甚至被有心人了那些钻空子的话。”

    “朕只是不想去理会这些无稽之谈,却没想害得她失去了性命。”旻樱曼无奈却也只能无奈。

    腾希看着她,听着她的话,只能默默守着她。

    .

    芙安躺在榻上,今日她感觉似乎多了些气力,精神也好了一些,这让她心情好了不少,可能是姑娘日日让人送来的那些人参汤起了作用,她缓慢地从床上站起来,想着今日去外面见一见太阳,去去身上的霉气。

    她慢慢挪步,这还未出外屋的房门,就听见俩名宫婢在嚼舌根子。

    其中那个胖宫婢:“你芙大人怎么忽然就和陛下得了同一种病。”

    另一个瘦弱的宫婢很笃定的:“依我看,陛下这病不定是会传染的,或许身边人离她近了就自然而然被传染了,不然你芙大人好好的一个人,以前都未有事,怎么忽然就这么严重了。”

    “你这么倒真是有理,那以后谁还敢伺候陛下去,还有我们现在伺候芙大人,我这心里就发毛,很怕被传染上。尤其上次芙大人吐血,我当时心里就隐隐做恶。”

    话音刚落,芙安从里把门开,一双锐利的眸子射向两人,两人猛地一惊,吓得直接跪到了地上。

    芙安嗤笑了一声:“在宫里头议论主子,乱嚼舌根。处以死刑也不为过,你们是不是。”

    胖宫婢吓得闪了舌头,话含糊不清:“芙,芙芙大人,奴婢们...”

    还不待她把话完,芙安又:“既然觉得伺候本大人是一件这么恶心的事,那你们两就先去隶院呆上俩天,然后我再和陛下明这个情况,再让你们见阎王爷也不迟。”芙安的声音真的像地狱跑上来的恶鬼声。

    “奴婢们方才都是胡的,芙大人千万别听奴婢胡,伺候芙大人是奴婢三生修来的福气,希望芙大人大人不记人过,放奴婢们一命,以后奴婢定当尽心尽力伺候好芙大人,也绝不再乱嚼舌根了。”瘦宫婢显然镇定很多。

    芙安斜睨了一眼她,这人倒是出奇的镇静,这样的人更不能留在宫里头成为祸害,她刚想大叫“来人”二字。

    那名宫婢忽地冲了上来,捂住了她的嘴,她还来不及出口,就觉得心口猝然间猛地抽疼起来,她捂着胸口,一阵大过一阵的疼痛猛然袭击着她。

    芙安在这一刻知道自己死定了,她想要吸一口气,口鼻被捂的严实,她只能睁大眼睛看着面前这毒辣的女子,没想到自己亲手选进来了这么一条毒蛇。

    她不怕病疼,可是终究是不甘心死在这样的人手上,还有连姑娘最后一面都没见着,死的实在是不甘心呐!

    但再不甘心,她也渐渐失去了知觉,手直直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