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诃城外一处人迹罕至的森林之中爆发出可怖的动静,无数伤痕累累的蛇类从地底钻出,四散奔逃。

    最中间的一处地底塌陷灰尘飞扬,几名白袍弟子镇守在外,几个正准备往外逃窜的人刚冲到门口,灵光闪烁刹那间血肉飞溅。

    “学长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跑来摩诃学院的领域对这里的数个宗门痛下杀手,这动静也太大了一点吧?”

    “谁知道呢?”另一个白袍弟子靠在破烂的石门上嘴里叼了根青草,耸耸肩。

    “学长自从上次在苍梧之渊出来后就不太正常,追杀几万里路一直杀到人家老巢里来,看着也不像学长的风格啊,话,上次孔鸿的伤怎么样了?他在外面为学长守着,结果被摩诃学院的蛮子伤,应该禀告长老让他们去找摩诃学院那几个疯子的麻烦才对。”

    “学长不让啊,”另一个白袍弟子晒着太阳眯了眯眼,“给了不少天材地宝让他养伤,就是不让告长老,不知道什么鬼,你不会是学长看上伤孔鸿的人了吧?”

    “什么了?澹台还在里面了。”身旁的人瞪了他一眼,“澹台可是我们这一代弟子里最为优秀的女弟子了,轩辕学长有了她怎么还会想其他人?”

    正着话,里面又传来一阵可怖的地动山摇,几人勉强站稳身形,颇有些好奇里面怎么样了,却又不敢进去。

    黑洞洞的地底里建着一座庞大的宫殿,里面搁置着无数精铁造的牢笼,有的不过几寸长短,有的足有数丈大,此刻已经尽数被开,里面的蛇类魔兽桃之夭夭,只剩下空旷的笼子。

    一个身染血腥的白袍青年疯狂在其中穿梭,一扇一扇推开笼门,终于在某一刻停下来,看着那在澹台明月剑下奄奄一息的人眼眶骤然通红。

    那是一个被改造成半人半蛇的妩媚美人,实力超越造化镜却只能在一个年纪轻轻的青年面前瑟瑟发抖。

    白袍青年一步一步走上前去,闪电般伸出一只手掏进美人心脏,自血淋淋的心口处硬生生抓出一片漆黑的鳞甲来。

    鲜血滴滴答答沿着青年的手腕滑落,那片龙鳞似乎是感召到什么般发出一阵细微的流光,依恋的贴近青年的掌心,映衬着青年一双泛着血光格外渗人的眼。

    青年一寸一寸将鳞甲攥入血肉之中,另一只手猛地伸出掐住女子脖颈狠狠朝背后石壁掼去,厉声问:“这片龙鳞,你是怎么得到的?”

    骨骼断裂的咔嚓声过,女子喷出一口血来,青年的状似疯狂,连声音也染上几分凄厉,在摇曳的灯火中看着竟有些森然可怖。

    “我......”女子似乎是想些什么,眼里泛起丝丝魅惑,只是稍稍显露丝毫,一只手臂就齐根断裂,霎时间鲜血喷溅。

    “!”

    “轩辕——”身后身着白裙面带薄纱的女子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声音蕴含了几分安定人心的功效,“你冷静些......”

    话音刚落青年身上一片玉简突然咔嚓一声碎裂成无荧光,一段破碎的光影钻进青年脑海。

    滂沱大雨之中,一只覆盖着细密龙鳞的手穿透了少女的胸膛,淋漓的鲜血洒满整片雨幕,身后的青年身着黑袍,一双燃烧着熊熊烈火的眼自大雨中一寸一寸抬起,几滴鲜血溅落在青年下颌处,又顺着雨水缓缓坠落。

    黑袍人抬起头来,眼眸深若寒潭,仿佛是透过了无数光阴岁月朝他冷冷看来。

    青年无意识的张了张嘴,出口的却并不是青梅竹马少女的名字......

    ——

    沈长越攥剑的手微微发着抖,半晌才平息下心中汹涌。

    果然一切还是没有逃过原著书里的描述,一切都与书里所的不差分毫,唯一不同的只是当初轩辕在破碎的幻影当中看见茯苓被杀,如今是近在咫尺看着青梅竹马死在眼前。

    当初他以为枯魔鬼已经被轩辕吞噬,所以心存侥幸,心想或许还有其他可能,但或许命运就是要与他作对。

    “阿苓——”不远处飞快掠来两道身影,庞漩哀怮的声音穿透了层层雨幕,在凄风冷雨当中散开。

    “到底是谁?!”沈烨眼中爆发出可怖的怒火,在皇顶山下,沐阳城中,竟然有人在他的手底下杀了茯苓,还桃之夭夭毫无踪迹。

    “封禁全城,给朕搜!”各异的灵力从皇顶山各处散发开来,无数双眼睛在雷鸣电闪中看着已经彻底失去声息的少女,先是不可置信,而后都是愤然怒火。

    所有人都向着枯魔鬼消失的地方疯狂追去,根本无人发觉那个抱着少女的青年掌心缓缓褪下的冰冷鳞甲,最后一滴冰冷的鲜血在指缝中被漆黑的烈火蒸发,升起一丝细微的烟尘。

    那些不该的话就该永远被淹没,那些不该知道的事,最好永远也不必知道。

    ......

    皇顶山的宫殿里寒气四溢,不久前还生机勃勃的的少女现在已经彻底失去了声息,脸色惨白的躺在冰棺里,心口处的鲜血结成厚厚一层冰,只依靠着微薄的一点龙脉灵力维持着一线生机。

    “这样下去不是长久之计。”庞漩声音涩然,半晌这个曾是沧澜帝国第二强者的女子将目光转向一旁一身黑袍的男子,眼中竟少见的出现了些许祈求。

    沈长越枯坐在冰棺一侧,微微合眼,这风雨交加的一夜沐阳城动乱不堪,最终不知为何枯魔鬼还是成功脱身,沈烨以龙脉之力温养着茯苓最后一息,但也并不能维持太久,最多只能保住一个月。

    身侧的人已经重新戴上斗篷,此刻敏锐的感受到庞漩的目光,略微偏过头去,眼中晦暗不清。

    沈长越闭了闭眼,站起身来,冲庞漩道:“您......我们去偏殿吧。”

    庞漩看了沈烨一眼,两人交换视线,终于还是点了点头。

    轩辕罹看着这三人莫名的神色微微皱眉,正想跟上去时沈长越按住了他的肩,触手是冰凉的雨水,墨色的锦袍被雨湿彻底,只因颜色之故看不出来罢了。

    沈长越五指不自然的抓了一下,一阵灵力自掌心处漫出,化作一阵风,凌厉的抖落青年一身雨水,掌心下的衣裳干爽起来,青年自始至终没有躲开半步。

    当初刚到摩诃学院,他想拍拍他的肩都要躲开数度的人,如今终于也熟悉了他的触碰。

    沈长越突然有了一些底气,勉强笑了笑:“你在这里等着我。”

    青年神色复杂的看了他一眼,并不满意有什么事非要避开他谈,但也没有其他话可,他隐约有些直觉,是与茯苓相关。

    所以,要不要让某些人永远醒不过来?

    青年指尖跳跃起一丝漆黑的火焰,毁灭的气息若隐若现......

    沈长越跟随着沈烨一路往外,停在偏殿之中,长明的灯火在风雨中摇曳,隐隐透露出某种不安。

    “您想什么我都知道,轩辕是罕见的天炎血脉,若是能与茯苓双修,以天炎化开她体内诡异的魔族阴寒就有可能让茯苓化险为夷。”

    沈烨眼中有几分骇然脱口而出:“你怎么会知道?”

    他刚刚探查茯苓伤势时在她体内发现一股霸道的漆黑灵力,肆意破坏着龙脉供养之力,长此以往,恐怕连龙脉也维持不了。

    这种诡异的阴寒之力,似乎像极了传中深渊魔族一脉的魔龙炎,他依然记得当年那个名叫轩辕玄的少年以一手天炎火在天阴宗大比中惊艳整个沧澜帝。

    而就在不久之前,雨夜中出现的那张脸,赫然与当年惊艳整个沧澜帝国的少年不差分毫。

    天炎火,万年一遇,太古时期就存在的神火,是天下一切阴寒之力的克星。

    可如此密辛,沈长越一个涉世未深的子又怎会知晓。

    沈长越苦笑了一下,他如何不知,当初书里清清楚楚的写着的方法。

    “长越,我们知道你心悦茯苓,可如此性命攸关之事,一切恐怕要以茯苓为重。”庞漩语气涩然,那轩辕玄在外沾花惹草想来并非良配,可如今茯苓命悬一线,一切已然由不得他们。

    只要能保住性命,其他的又算得了什么?

    听见庞漩这话,沈长越愣了一瞬,片刻后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想伯父你们大概是想错了......”

    “我确实不愿这件事成真,却不是因为我喜欢茯苓,而是因为——”青年眼中挣扎片刻,终于缓缓闭眼,遵从了自己内心的想法,有几分洒脱也有几分释然。

    窗外风雨交加,偌大一滴雨水啪一声自青年额角落下,他仰起头面对上首的称得上长辈的人:“不管怎样我拒绝,因为我,心悦轩辕,对不起,我会找其他灵物帮助茯苓苏醒。”

    青年垂目,声音不疾不徐,却坚定的让人生不出任何质疑:“但让我让出轩辕,不行。”

    这是唯一且不可退让之事。

    他只是简简单单站在那里,就宛如一柄笔直的剑,源自昆吾剑的气息围绕着青年,寸步不让。

    完再不停留,挺直脊骨朝外走去,徒留殿内骇然的两人立在原地,被这寥寥数语掀起的惊涛骇浪震惊的不出任何话来。

    原来,原来竟是他们一直想错了,不是长越喜欢茯苓,而是长越竟然——

    青年踏出殿门的最后一刻,庞漩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她的声音在抖,在这雷雨交加的夜晚显得有几分骇然失真:“你不愿意,可若是,可若是,他愿意呢?”

    轩辕玄与茯苓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互生情愫,她绝不相信轩辕玄会对茯苓见死不救!

    “到那时,你待如何?!”

    若是轩辕自愿与茯苓双修,他该如何?他能如何?

    手中昆吾剑发出阵阵嗡鸣,锋利的剑气掀起殿前无数青石,青年张了张口,却没有发声,不远处陡然出现无数光亮,火焰在夜空中升腾,转瞬之间已呈燎原之势。

    远处凄厉的声音随着夜风传来:“天阴宗攻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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