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山鬼吹灯灭 > 第134章 长辞
    沈元思的丧事办得不大隆重。

    这倒不是沈家人苛待他,只是沈家从来就有这个传统,无论是家主还是族人,死后都不必大肆操办,也无需过分凭吊。

    他们对于生死似乎自有自己的一套理解,接受程度比普通人要高上许多,虽然也会为自己的亲人离世感到哀伤,但一般都很有分寸——更何况对于他们其中的大多数来,沈元思的死亡带来的好处,已经足以抵消那一点微不足道的情感。

    不过这回倒是没人阻止沈连星去占星楼接受考验了。

    沈家人与沈连星不亲近,到底不了解他,不知道以他的本事能将那义肢做到怎样的地步,更不知道他找到了建木,竟当真能让假胳膊发挥和人手同样的作用。

    制作机关或者别的什么,最要紧的一样就是精细。许多东西只要差之毫厘,便会谬以千里,而在他们看来,只有一只手的沈连星显然做不到这些。

    沈连星考验失败似乎已经成了定局,而沈家人要做的只是耐心地等待。

    他们已经等了那么久,如今也不缺这点时间。

    因此带着两人上占星楼时,沈帆没表现得多不乐意。

    他甚至还假装之前那些事情都没发生过,面带担忧地叮嘱沈连星:“不知道家主给了你什么样的考验?连星,无论如何,你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

    沈连星压根不给他面子,话得简单又直接:“多谢,这是我自己的事,不劳你费心。”

    沈帆:“……”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那套在沈连星这一辈子也行不通,老实地闭上了嘴。

    ……

    占星楼是烟景城里历史最悠久的那一批建筑之一。

    建在城东,离金羽司不远,几人在路上时甚至还路过了那条巷。

    只是凡人当然见不到金羽司,沈帆目不斜视,沈连星倒是回头看了一眼,金羽司门口那两盏长明灯已摘下去了,换成了两盏普通的红色灯笼。

    即使是白天,那灯笼也仍然亮着,光线不大明显,不知是在等谁回家。

    沈连星挪开视线,不再看它。

    “我已提前通知了大祭司。”沈帆此人好似天生就话多,只安静了一会儿,就又忍不住道,“占星楼的钥匙在大祭司手里,她与先家主交好,知道那考验放在什么地方。”

    大祭司是占星楼的祭司,专门负责请示天命的仪式,代代相传下来,在烟景城里地位十分尊崇,身份也高。

    每一任都是由前任亲手选出来,没有名字,自从当上祭司的那一天起,他们的名字便不再重要。

    他们只是烟景城的大祭司而已。

    沈连星看了沈帆一眼。

    沈帆现在已经快被沈连星嘲讽出心理阴影来了,见到沈连星看自己就十分警惕:“……怎么?”

    干嘛又看我,我错什么了?

    “没事。”沈连星慢悠悠地道,“我只是在想……”

    “你作为沈家的代表,跟着大祭司上了那么多回占星楼,请示了那么多回‘天命’,难道到现在也没摸清楚,她跟家主把那考验放在了什么地方?”

    祭祀本该是沈连星的活,沈连星不信那个,从来不去,沈家其他人倒是去得很勤快,也不知是真信这个,还是为了讨好大祭司。

    虽然不及沈连星,但沈帆也是这一代十分有天分的子弟,当然也上过占星楼。

    但凡他对那家主之位有过一丝一毫的渴望,就一定会试图去弄那份考验。只要把东西弄到手,是篡改也好,伪造也好,只要沈连星失败,他当上家主的机会就能大大地提高。

    沈帆:“……”

    果然没猜错,他这弟弟一开口,就绝不是要和他友善地交流。

    沈连星又笑笑,主动缓和道:“我开玩笑的,二哥别在意。”

    这时候倒是学会叫二哥了。

    沈帆十分郁闷,但又没法反驳——因为他真干过这事。趁占卜仪式完成之后,问大祭司关于家主考验的事,只是大祭司没告诉他而已。后来又自己去找,也没找到,细究起来,到底是他理亏。

    谁也不是圣人,天下之人熙熙攘攘,不就是为了那点名利而劳碌奔波么?沈帆觉得自己没做错。

    沈连星这时候提起来,不知他是早知道了这事,还是真的只是随便一。

    沈帆耷拉着肩膀,转动占星楼前的一个绞盘,开楼门。

    占星楼制作工艺优秀,选材也讲究,再加上沈家从未断过对它的维护,因此至今没有任何损坏,其中的零件运转始终十分顺滑。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大门便向两边滑开,先见到的就是一节狭窄的木质楼梯。

    楼梯旁又有一扇门,门上雕着花,工艺优秀,似乎是一只飞翔的鸟,穿过层云,飞向远处的重叠青山。

    沈连星曾经也被沈元思带着上过占星楼,当然知道这里头是个什么模样。倒是晏锦屏,虽然路过了许多次,但从没进来过,再加上这完全是他领域之外的东西,因此看什么都觉着新鲜。

    他往前走了两步,仰起头仔细量这座楼的内部构造。

    占星楼楼外挂着的零件已经十分繁复,楼里竟更复杂,除去必要的承重墙壁,剩下的地方全固定着许多不知用处的齿轮、铰链、轴承、支架。它们各自运转又相互勾连,以许多种不同的方式连接在一起。

    明明是本不应该出现在一座建筑里的东西,可在占星楼里,它们却又产生了某种异样的和谐。仿佛它们并非是被制造,而是直接从这座楼里生长出来,铜铁与木交错,生成占星楼错杂的骨骼。

    这楼是这样的一种构造,竟还坚持了这么多年没倒,不怪有人会称之为神迹。

    单听传闻没用,只有亲自靠近它,近距离地观察它,才能真正地从中感受到那种扑面而来的鬼斧神工之感。

    ——这真是人力可以完成的么?

    无论是谁,第一次来时,都一定会发出此等感叹。

    晏锦屏屏气凝神地抬起头。

    整栋楼虽然极高,却总共只有一层。中间一道螺旋的窄楼梯,绕着一根应当是铜铸的柱子一直转到楼顶,最顶上是四通八达的锁链与机关连着个庞大的部件,不知道具体用途,但其中的各个部分都在一刻不停地旋转跳动。

    就像是这栋楼的金属心脏。

    墙壁上有零星几扇窗,窗户上遮的不是纸,而是透明的琉璃。日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楼梯上,又沿着楼梯的边缘四下流淌,照出空气中一些漂浮的尘埃,但数量极少,轻飘飘地浮着,被人来回行走的动作带动。

    “锦屏。”沈连星站在那扇雕花的门口喊他,“这走。”

    “这楼里倒是干净。”

    晏锦屏收回视线,跟着他走进门里:“虽地方大,却不见有多少灰尘。”

    那门做得漂亮,里头空间却狭,只够容纳差不多十人站立,一张桌上插着花——还是绢做的假花。

    “占星楼有专人扫。”沈帆跟着进来,关上门,拉动门后的一根拉杆,解释道,“毕竟有些机关精密,如果积攒的灰尘太多,可能会影响它们的运行。”

    当然也不至于那么脆弱,只是占星楼毕竟也算是沈家的一处招牌门面,脏兮兮的,像什么样子?

    他们这点意识还是有的。

    拉杆带动机关,几人头顶不知何处传来很轻微的晃动声音,随后房间一晃,便慢慢地向上升去。

    ……

    可能是出于使用体验考虑,房间上升得平稳又缓慢,加上占星楼又高,好半天才升到最顶上,顶开一扇门,上头是被他们用来进行请天命仪式的房间。

    大祭司来得早,已经在楼顶等着了。

    几人推开门,正面对上的就是一张涂抹得花里胡哨的脸。

    只有脸,这人剩下的地方都被一张灰色的斗篷遮得严严实实,不知道里头是怎样一副情况。

    还有一只干瘦如鹰爪一样的手,从斗篷的缝隙里伸出来,紧紧攥着一把枯藤缠成的拐杖。

    脸的主人其实年纪挺大了,但是皱纹不多,眼珠是一种很浅的琥珀色。从额头到下巴,全用红色和蓝色的颜料画上了乱七八糟的道道,把五官全覆盖住了,单独看能看出形状,整体上看却怎么都没法将那些个眼睛鼻子联系到一起,明明看见了人,却看不出来对方长什么模样。

    压根看不出男女。

    晏锦屏:“……”

    这位又是谁,沈红红成精了?

    倒是沈连星,因为早就见过这所谓的‘大祭司’是个什么德行,因此一点都不意外,面无表情地让开一点,让沈帆站到前头来。

    沈帆倒是很恭敬,对着这张脸拱手鞠了一躬,低头道:“大祭司。”

    大祭司点点头:“嗯。”

    从声音上能听出来,应当是个女人。

    大祭司看样是一直站在这等,如今人来了,便不多废话,扫了一眼沈连星,也不问晏锦屏是谁,就转过身,招手示意三人过来。

    她身后是一张圆形的桌子,桌面极大,几乎覆盖了半个房间,中间先是微微凹陷下去,随后又鼓起,成一个弧度平滑的半球。

    桌子的边上一圈划了格子,又刻了些符号,半球上则是些乍一看没什么规律的点,有一些中间有线连着,但不成形状,最中间嵌着一颗紫色的半透明石头,也许是水晶。

    晏锦屏偷偷问沈连星:“……这上头画的都是些什么,符咒?”

    “不知道。”沈连星也压低了声音,“你不认识么?”

    “我哪认识这个。”晏锦屏道,“别这些图,就连这地方我都是头一回来,怎么知道这些东西都是做什么用的。”

    他也不是什么都懂,第一次见到这些,也觉着好奇。

    沈连星摇头道:“我也只是来过几次,从没参与过祭祀,没见过他们如何使用。”

    现在这时候不大适合闲聊,他便又道:“……出去再跟你。”

    沈元思厌恶占星活动,从不参加,连带着沈连星也不去——但不知为何,沈元思却和大祭司私交不错,从前也时常作为朋友来往,直到后来沈元思病倒,这交情才算暂且中断。

    “星盘。”大祭司抬起拐杖,用拐杖的一头去摩挲桌子正中央镶的那颗紫色石头,轻声道,“沈元思死了?”

    这是之前沈帆就跟她过的,沈连星点头道:“是,已下葬了。”

    “可惜……”大祭司摇摇头,手上忽然用力,一拐杖猛地敲下去,把石头敲得深深往下一陷。

    桌子发出‘咔哒’的声响,随即桌面裂开,露出里头一张纸来。

    作者有话:

    沈帆:我就多余跟你套近乎!

    晏锦屏:嚯,又一位长得奇形怪状的,真是长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