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山鬼吹灯灭 > 第160章 月没
    包括沈帆在内,所有沈家人的心情都十分难以言表。

    有沮丧,也有惶恐,更多的是震惊,震惊于沈连星不声不响,竟真在一年内完成了那么苛刻的要求。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沈帆当然早就把沈元思的考验内容告诉了他们,飞鹊这东西别失传,是不是真实存在过都不好。沈连星独自一人,没有任何参考和帮助,怎么可能完成这么多代机关师都没能完成的任务?

    大多数人在听到内容时的第一反应,都是他不死在半路,就不错了。

    他们想着,沈元思是老糊涂了,相信这样一个见鬼的传,为了它宁愿搭上自己继承人的性命。自己只要安静地等待,一年之后再去找沈连星,亲眼见证这讨厌的后辈失去继承的资格就行了。

    没有人相信沈连星能成功。

    然而不相信也得相信,沈家人亲眼见着沈连星驾驶飞鹊落地,那东西现在还在逐月门顶上站着。它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证据,其他人再什么都是多余。

    在沈连星回来之前,他们还能幻想着自己与他差距不大,是沈元思偏心、是这个孩子命好,出生便有人替他操心,教了他那么些东西,才让他成了个人造的所谓‘天才’。

    他们想,不过是个被宠坏了的孩子而已,能有多大能耐?沈元思死了,看谁还能接着庇护你不成?

    因为从没见过,所以沈家人无法想象,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竟真的可以差出那么多。

    像山巅与海谷,原本就不是一条线上的东西,争什么争?这有什么好争的?

    可惜,人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大多总是在事情已经发生之后,这个时候再后悔,已经什么都晚了。

    沈家人看不起沈连星,而自知沈连星对于他们——绝没有一星半点的亲情可言。他还是个孩子时他们便没有友善对他,长大了更是损招频出、百般折腾,甚至还趁着他没有防备的时候弄断了人家的一条胳膊。沈连星不记恨他们,还能记恨谁?

    沈连星野蛮生长成现在这个样子,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有责任。主宅里的沈家人以己度人,料定他当上家主之后绝不会善待自己,有心智不太坚定的,现在就已经提前开始感到绝望了。

    沈家人鞠躬,沈连星便抱着胳膊,似笑非笑地看着,也不话。

    他沉默的时间越久,沈家人心里就越慌,尤其是其中几个,身体不自然地摇晃,头也越埋越低,累得要命,却绝不肯冒险抬头,去看这新任年轻家主脸上的表情。

    也可能是不敢,心虚。

    最后还是沈帆,左看看,右看看,把心一横,慢慢腾腾地直起腰,声对沈连星道:“连星……”

    沈连星一挑眉:“你叫我什么?”

    沈帆:“……家主。”

    沈连星终于应了:“嗯,怎么?”

    沈帆犹犹豫豫的,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他也不乐意得罪沈连星,可惜身后那一帮玩意儿一个比一个废物,指望不上,又不能一直在这耗着,只好愈发谨慎地道:“你——您的能耐大家都见识过了,选您做家主,我们都支持。只是这还有最后一道程序得走,最后还是得让大祭司过一眼才成。您看这……”

    他话没完,心翼翼地闭了嘴,视线止不住地往沈连星身后逐月门上那架飞鹊上看。

    身边围着的沈家人有些跟着他站直了,还有些没有,所有人全低着头,拒绝和沈连星有目光上的接触。

    沈连星扫视一圈,就看见黑压压一排脑袋,活似让雨浇透了的鹌鹑,屏气凝神地等着他发言。

    他无端地觉得有点可笑。

    时候,其他的孩子都有各自的天高海阔、美好生活,只有他一人被困在这一方院子里,被沈元思关着,每天的日常就是永无休止地学习,身不由己,也不得休息。

    他那时不明白是为什么,只觉得爷爷过分严厉,家里其他人又太冷淡,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却非得互相提防,稍不注意,就会受伤。

    沈家主宅的院墙高大,宅子里地方不算,就像是一座历史悠久的漂亮囹圄,又像是厚重的盔甲。在里头是过度保护,可是若想出去,外头似乎也是危机四伏,叫人难以抉择。

    孩子也不是一瞬间就能长大的。

    沈连星在摇摆与怀疑中生活了许久,之所以能坚持到现在,全多亏他从就心志坚定得近乎天赋异禀,目标一直明确,不曾动摇,也从未有过迷茫。

    ——既然现在别人听不见他话,那么就站到一个能让他们听得见的地方去;既然主宅困住了自己,那么干脆,不如直接成为它的主人。

    世间万物大概如此,要么互相妥协,要么互相倾轧,无论如何,总得有个结果。

    如今终于实现,沈连星倒没什么所谓‘大仇得报’的快感。

    放眼望去,曾经困住他的天堑不过是一眼望得见底的泥潭;曾经为难他的人们全都是些臊眉耷眼的怂货;曾经试图伤害过他的那些人和事,其实只是没见识也没能耐的驴,虚张声势地叫了两声,发现不管用,就算是技穷。

    挺没意思的。

    又想到,沈祇不问沈家后日的发展情况,也许就是意识到世事发展并不总是尽如人意。身为他的后人,若沈家争气,沈连星自会同他讲。既然沈连星一个字不提,那他也不必多问。

    沈家人仍旧没什么大动作,人群像是凝固了,与沈连星之间竖起沉默的壁垒,安静而充满抗拒。

    沈连星不乐意再搭理他们,此来的目的已经达成,他也没必要在主宅多留。转过身带着晏锦屏往外走,一边毫不留情地使唤跟上来的沈帆:“鸽子呢?放一只去找大祭司,我在摘星楼等她。”

    虽然有点疑惑沈连星是不是叫错了占星楼的名字,但沈家人无条件听从家主指挥,沈帆垂着头应了,背着手朝身后的沈家人挥了两下,便有人悄无声息地离开,去找鸽子。

    好好一群沈家精英,因为自己理亏,在沈连星还没表态之前就愣是自行活成了一群跟班,干点跑腿的杂活算什么,只盼着新家主别忽然想起来发难,找自己的麻烦。

    沈连星没管。

    晏锦屏一直旁观,走出了逐月门之后才调侃他:“终于当上家主,感觉怎么样?”

    沈连星:“……还行。”

    其实没什么感觉。

    一方面所谓的财富与权势,原本就不是沈连星所追求的东西,另一方面他一直目标明确地向着这个方向努力,从未有过迷茫,现在只是完成了最后一步,高兴是有,要多么欣喜若狂或者心满意足,谈不上。

    他选择的不是一条简单的道路,要么大获全胜,否则就是一败涂地,两种结局,走向哪样都有可能。

    无论输赢,结果都在预料之中。

    几人又进了烟景城,朝摘星楼走去。

    沈帆这人一直就话多,闲不住,路上偷偷琢磨了一下,自我感觉沈连星目前好像没有要和他秋后算账的意思,便意意思思地假装无事发生,挨近了八卦道:“起来,您二位知道么?占星楼这俩月停摆了。”

    他的态度转换得倒是快,甭管真实想法如何,敬语用起来可没有丝毫不乐意的感觉。

    沈连星:“……”

    沈帆自动将他的沉默当成了不知道的意思,解释道:“就是两个月之前的事,没让别人进。那天晚上占星楼里传出钟声,我跟着去看了一眼,好像是里头机关让人给摘走一块——那么大个东西,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给带走的。”

    “……是么?”沈连星装不知道,虚伪地惊讶道,“我前几个月一直在忙,倒真没注意。”

    沈大公子一本正经地胡八道起来,那真是有模有样,要不是晏锦屏亲自跟他去偷的核心,差点也要信了。

    他偏头咳了一声,隐去嘴角一点笑意。

    沈帆也没指望沈连星真能回答自己,琢磨道:“不知道是谁,偷那玩意做什么……哎,到了。”

    几人已经走到摘星楼附近,远远地就看见门口站着个披红挂彩的人形物体,凑近了看发现是竟大祭司,传信的信鸽是与沈连星三人一同出发的,每次都能这么准时地等在摘星楼,不知道她到底住在哪里。

    大祭司今天穿得格外庄重,满脸都是鬼画符似的油彩,压根看不清表情。倒是终于脱了那件死气沉沉的灰斗篷,改成一件亮蓝色的,上头缝着十分耀眼的孔雀羽毛,和她脸上横七竖八的红蓝油彩相映成趣,活似一尊成了精的铜胎掐丝珐琅。

    天色已晚,烟景城里早点起了灯,照在她身上,阴森森的,吓得路人全都绕道走,周围空出好大一片。

    见着沈连星和晏锦屏来了,也不惊讶,握着她那根藤条拐杖,言简意赅地问沈连星:“完成了?”

    “酒泉。”沈连星拿出了个玉瓶,在她眼前一晃,“飞鹊也做出来了,停在沈家,你如果愿意,随时可以去看。”

    大祭司慢吞吞地点头,回身开摘星楼的门。

    摘星楼里一片寂静,半点声音都没有。因为核心叫沈连星摘走了,连光都黯淡,只有透过窗的一点月光,聊胜于无地洒在中央的楼梯上。

    “这边。”大祭司显然对摘星楼内的环境很熟悉,就算没多少光,也能准确地找到楼梯所在的位置,“楼里最近动不得,只能走上去。”

    光线太暗,沈连星想了想,还是摸了盏提灯出来,跟在她身后,看着大祭司背影斗篷上装饰的孔雀羽毛。

    她似乎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

    作者有话:

    沈连星:占星楼?什么占星楼,不知道。我拿走的是摘星楼的核心,和你占星楼有什么关系?

    沈帆:我当场倒戈,看我干什么?这可是未来的家主诶。

    晏锦屏:装,你接着装【看戏.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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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我们恭喜这位沈家主!【海豹鼓掌.jpg

    竟然,在十二点之前写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