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裴之前想着等夏季赛结束, 就找个机会把瑜舟的消息告诉于燃的。
结果这段时间事情一多就给忘了。
忘了就忘了，还阴差阳错把人邀请来RTG当免费陪练。
人喊来了也就算了，他竟然忘了瑜舟这厮今天回来……！
想到这, 油条惯的齐裴也不禁叹道：“造孽了造孽了。”
他刚想个圆场, 就见于燃像是才反应过来一样, “噌”地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嘎——”
椅子因为过大的力道往后划去, 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擦响。
卧靠！
齐裴下意识深吸一口气往后一仰。
余火和包颂交换了一个惊恐的眼神。
这是要拼命的架势啊！
时言和李维达默默站起来, 时刻准备着阻止将要爆发的战争。
于燃怔怔望着门口那人，眼眶似乎有些泛红, 两只手死死抠着桌面, 力度大到指节泛白。
齐裴又焦急看向瑜舟, 示意这厮点什么。
可瑜舟只是平静地看着于燃，一言不发。
齐裴：“……”
如果真起来, 他, 也想参与一下。
没什么理由，就是纯粹想揍这孙子一顿。
就在齐裴以为下一秒于燃就会冲上去给瑜舟一拳时，于燃忽然低下头, 深深吸了一口气, 又缓缓呼出。
再次抬起头时，于燃的表情已经基本恢复平静, 嗓音有些颤抖：“…瑜队。”
瑜舟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才轻笑道：“长大了。”
齐裴见状，松了口气。
旁边，瑜路凡将两只胳臂挂在椅子背上，漆黑的眼珠子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
这两人头顶上的金雾加起来浓到晃眼，瑜路凡揉了揉眼睛, 快速收回视线。
下一刻又皱了皱鼻子，疑惑看向瑜舟。
——瑜舟的情绪有些奇怪。
神梦泽的生灵日子过得单调直接，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情感。
瑜路凡本不擅长感知人的情绪变化，但或许是因为和瑜舟血脉相连的缘故，瑜路凡总是能察觉被年轻父亲很好隐藏起来的负面情绪。
比如现在。
瑜路凡回忆起瑜舟第一次出现在RTG被齐裴逮个正着的场面。
那时的瑜舟僵硬、愧疚，可与朋友久别重逢的喜悦还是藏不住的。
可现在，瑜舟虽然笑着，眉峰却微微下压，眼底沉沉，如深潭蓄雾。
浓雾最深处，似乎藏着一团沉重的坚定。
瑜舟察觉到姑娘探究的视线，偏过头冲着她轻轻摇了摇。
瑜路凡撇撇嘴，收回视线。
齐裴干咳一声，拍了拍于燃的肩膀道：“走走走，咱哥几个到那边叙叙旧，让他们在这边先。”
着，挎着于燃就往楼梯走去，还不忘回头招呼瑜舟跟上。
瑜路凡望着三人离开的背影，拿起桌上剩下的钙奶‘吨吨吨’喝完，瓶子一扔三两下蹦下椅子，跟了上去。
林霜霜和时潜见状，也跟在凡哥屁股后面上楼了。
.
书房内。
于燃揣着手靠在门边，低着头一言不发。
齐裴搓搓手，不知所措。
他能单独和瑜舟、于燃任何一人贫嘴，但三人真凑一块了，齐裴反而不知该什么。
书房内顿时一片寂静。
最终，瑜舟轻轻叹了口气，将西服外套往沙发上一扔，衬衫袖挽起，径直走向窗户旁。
紧接着不知从哪翻出一包烟，利落划出一根，往窗台上一靠，拿出火机“啪”地一声把烟点燃，不紧不慢吸了一口。
然后将火机连带整包烟直接抛向齐裴。
齐裴下意识接住，愣愣地也点了一根，又顺手抛给了于燃。
直到被肺部传来的火辣感呛得咳嗽不止，才想起自己已经戒烟好一段时间了。
齐裴直起腰，看了眼已经默默将烟点燃的于燃，又看向靠在窗户旁的男人。
只见男人抱着臂，右手随意夹着烟，就这么噙着笑，微微眯着眼注视着他们。
烟雾在身前氤氲着，在他们之间铸成一道屏障，又让人看不大真切。
时间好像一下倒转回了几年前。
眼前的人似乎还是当年RTG那个战无不胜的台柱子，平日里对谁都不端架子，上了赛场却能得对手心态爆炸。
那时队里几人有点什么矛盾，这人就喜欢带着他们找个安静的地方，不知从哪顺出一包烟摆在几人中间，谁先挑事的谁就去拿起来发一圈。
一根烟的功夫什么矛盾就都过去了。
“嗤……”一声闷笑在安静的书房内响起。
齐裴闻声转头，就见于燃这个平时一个表情都欠奉的，此刻正拿手挡着脸，肩膀止不住抖动。
齐裴一个没忍住，跟着笑了出声。
书房内紧绷的气氛荡然无存。
“操，”笑够了，齐裴把烟掐灭恶狠狠道：“演我啊？！”
瑜舟抬起手上的烟晃了晃道：“这不是道歉了么。”
“你现在这叫什么知道么？！渣男行为！”
齐裴翻了个白眼，咂舌道：“你要真想道歉，就把当年的事儿赶紧解释清楚，不然免谈，啊。”
瑜舟看向窗外：“知道。”
于燃动了动嘴唇，最终什么也没。
齐裴挠挠头，转移话题道：“行了，今天Burn难得来一趟，不这些了。”
于燃微微偏头，半张脸隐于阴影中：“你们不用和我这么客套。”
他抿了抿唇，又：“别把我当外人。”
书房内再次安静下来。
齐裴轻轻叹了口气。
他们这些老队友，终究是回不去了。
·
来也巧。
RTG每一代的AD位似乎都是姓瑜的从外头拐来的。
而且个顶个的听话又懂事，天赋技术也是一顶一的好。
于燃刚来那会儿，还是根和时言差不多嫩的葱芽，对J神的粉丝滤镜开得无敌大，简直就是真把瑜舟当神了。
再者，于燃本来就是老RTG队员共同选定的新一代接班人。
往公了，那就是万众瞩目的太子。
可惜于燃点背。
齐裴暗搓搓想，遇上了他们这群不靠谱的队友。
这偌大的基地散就散。
按照惯例，像RTG这种常胜冠军队，就算台柱子倒了也是能再坚持几年的，他们却不约而同选择各奔东西。
有那么一段时间，就连齐裴这个搭档都没办法直接联系上于燃，只能通过简誉程得到一些于燃的消息。
齐裴记得于燃再次出现后，除了比以前看上去更冷漠了些，再看不出其他变化。
甚至在两年来第一次主动踏入RTG基地时，就愿意帮忙教导时言。
于燃不可能不知道时言会在以后变成他强劲的对手，却从未想过藏拙。
可谓正是意气之年，已有老将之风。
于燃这颗天生赤子心，才是他们这群“逃兵”最怕面对的东西。
.
门外，三只齐齐撅着屁股，将耳朵贴在门上。
半晌后，瑜路凡才慢慢直起腰来，挠着下巴若有所思。
这一波没听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可惜了。
林霜霜在旁边声道：“凡哥凡哥，丫丫查到RTG老队员的名字和动向了。”
瑜路凡深沉地点了点头：“。”
林霜霜兴奋地继续道：“除了凡哥的爸爸、顾峰哥哥，齐教练和于燃哥哥外，老RTG还有中单简誉程，现在和于燃哥哥在一个战队，上单叫吴桐，退役之后就自己开了家餐馆，已经结婚生子啦。”
“中单和上单到现在丫丫还没有见到过，”林霜霜掰着手指：“但是能和齐教练他们一起游戏，应该也不会是坏人吧……”
瑜路凡摇了摇手指道：“这件事当年RTG到底有几个人参与、参与到什么程度，有没有人知情但没有参与……这些都还没有充足的证据支撑。”
林霜霜失望地“啊”了一声：“可是，当年大家都知道他们亲如手足，怎么会呢。”
时潜眼睛茫然地在两个姑娘之间转，插不上话。
“在人类发展史上，被亲近之人背叛所造成的悲剧数不胜数，”瑜路凡冷静道：“真相往往藏在无数干扰项之中，感情也是其中之一。”
感情会让懦弱的人拥有无尽勇气，也会让聪明人变得迟钝。
林霜霜眨了眨眼，似懂非懂，虚心请教：“那下一步丫丫要做什么呢？”
瑜路凡和林霜霜早在MDL比赛期间，就对老RTG事件进行过初步整理，推测过当年的事情一定有人在背后恶意推动。
之后，瑜路凡又在光球那得到了一些零散的记忆，发现事情比之前推测的更加复杂。
瑜舟失踪和许教练的意外根本不是两件事情。
只是现在线索太少，光凭记忆瑜路凡还不能确定两件事情发生的先后顺序。
但有两点是瑜路凡可以确定的——
第一，当年的事情性质一定极其恶劣。
恶劣瑜舟放弃了自己热爱的事业，整整两年都没能走出来。
恶劣到许教练直接丢掉性命。
第二，有机会让这两件事同时发生的，一定是当年和瑜舟关系极好的人。
所以当年的RTG中，绝对有人参与了。
总之，瑜路凡就非常、极其不爽。
因为被这群人为一己私欲破坏的，是她的家。
瑜路凡绝不允许这样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安稳的活着。
在神梦泽，每一个部落的叛徒，都会被永远驱逐，人人喊，再不会被任何一个部落接纳。
当然，她相信瑜舟绝不会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瑜舟选择沉默两年，肯定有他的理由——其中一个或许就是为了照顾生病的女儿。
但瑜路凡已经回来了。
在神梦泽，她能带领弟们征战四方下辽阔的领地，成为名副其实的最强首领。
在这，瑜路凡也不会因为失去神梦泽的能力，就甘愿做一个需要人保护的幼崽。
瑜舟有瑜舟的计划，她也有她的算。
瑜路凡拍板道：“下一步，继续搜集可查信息，包括RTG所有人的人际关系链，然后进行汇总分类，进行嫌疑人筛选。”
只要信息足够，她就可以在现有信息里做出最大程度的推理，从他们的出生背景和人生经历里找到最有可能做出这种事情的人，再想办法进行实地调查。
林霜霜声欢呼：“好耶！”
时潜犹豫片刻，还是轻轻举起手：“凡哥，我也想参加。”
时潜知道自己既不会用网络，脑子也没有她们好。
甚至没听懂她们在什么。
可他还是想努力跟上。
因为…因为是凡哥给了他和哥哥一个家。
凡哥是他和哥哥的恩人。
瑜路凡爽快道：“没问题呀！”
话音未落，几只崽子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瑜路凡警惕转头，却看到自家弟竖着食指示意不要出声。
等人到了位置慢慢蹲下，瑜路凡才注意到这人藏在手心里的绷带和医用胶布，心情霎时变得更加不美丽。
顾峰声道：“凡哥，还剩最后一场，有点儿撑不住了，帮帮忙呗。”
姑娘就半垂着眼，面无表情盯着顾峰克制不住抖动的左手，一动不动。
顾峰见状，笑着道：“没什么大问题，只是刚才节奏有点快，有点胀，不是很疼。”
“切，”瑜路凡犀利点评：“骗人。”
顾峰：“……”
瑜路凡又叹道：“谁让凡哥得罩着你们呢。”
这内忧外患的。
愁。
真是愁死凡哥了。
顾峰双手合十，态度端正道：“真是太麻烦凡哥了。”
姑娘哼哼两声，还是迈开腿往楼下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