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上的温度没有想象中的低,但浑身湿透的身子在零下气候里也冻得够呛。
洛栗紧了紧身上的斗篷,眼睫毛上都挂了霜,跟着前面的人踩在碎冰上往前走。
这座凹字型的冰山中间有条勉强能过两人的羊肠道,成功上岸的选手都哆哆嗦嗦走在道上,路上有些人僵硬宛如机械,露出的一节皮肤上泛着青色,这是冻僵了。
洛栗下意识抬头,和姜潮的目光撞了正着,他扫视了一番,见她不像有事的模样,于是眨眨眼又扭过头。
两人对严寒都有一定抗性,不多时便把开始落下的距离补上去,只是走着走着,沿途就看到几个被扒光衣服的少年歪在冰上晕了过去。
姜潮眉头微皱,不是因为半/裸的少年,而是发现比赛初段进程就有人出手,那接下来的路上不会平静。
然后他额角一跳,揪住蹲下围观的洛栗后颈肉,咬牙切齿:“你是个女孩!”
这是她能看的吗?!
只是想看看人有没有呼吸的洛栗:“??”
她仰起头:“他们躺在这会死的。”
姜潮沉默,半晌冷漠的:“那是他们的命。一开始规则便了,生死不论。”
他的眼里是清洁区人对生命惯常的漠然,或许在福克斯、洛栗面前,姜潮是一个不善言辞偶尔嘴毒的普通少年,但见过他做任务的人,只会称呼他的代号——毒鲛。
行动迅速,浑身是毒,擅长一击毙命,是完美隐藏在黑夜幕布下的杀手。
他以为洛栗会生气,结果少女只是怔了怔,昂了一声,“也是哈。”
一副很乖的样子。
姜潮不知何时提起的心听完这话终于放下,他不好意思的轻咳道。
“你……别怕,我会保护你——你在干什么?!”
只见洛栗哼哧哼哧把绷带绑到那几个人腰上,拽了拽还满意的点点头。
她听到姜潮的问话,乖乖回答:“带他们一程嘛,万一有救呢。”
姜潮沉着脸,他是关心这群陌生人吗?
洛栗明白他的意思,摸摸脑袋,乖觉道:“放心,我多聪明啊,一有事我就把他们扔了。”
回答她的是姜潮抿着唇径直离开。
哎,生气了。
洛栗老成的叹了口气,站起身试着拉了拉手里三四根绷带,这还是福克斯老头特制的,柔韧性极佳。她也没有其他方式,只能拖着这群人走。
对洛栗来,这点重量不算什么,但是走了不到一百米——
她观察了一下被拉着的人,感觉不等他们被冻死,身上就会先被磨掉一层皮。
洛栗:阿巴阿巴。
她抹了抹头上不存在的虚汗,考虑起总归是死,不如还是冻死这个方式更加温柔。
正当洛栗开始解绳子时,身体突然响起一道嫩生生的童音。
“你在做什么?”
洛栗耳尖一竖迅速扭头,是谁?
迎面是一个一人高的半透明球体,里面一个看起来最多不过十来岁的男孩正好奇地看着她,又问了一遍。
“你在做什么?”
这个男孩长得圆嘟嘟,黑发黑眼,奶里奶气,一点都不像清洁区出身的孩子。
见洛栗不回,他歪了歪脑袋,自问自答:“你想救人。”
男孩笑起来,带着孩童声音特有的尖锐。
“居然真的这样的傻子啊。”
被当面叫傻子的洛栗感觉拳头硬了,果然是清洁区出身的孩子。
“你再骂?!”
听见那个斗篷傻子底下发出的女声,男孩嘴巴张成o型:“欸~是女孩子呢,怪不得那么傻。”
嘿呀,怎么年纪轻轻就学会性别歧视了。
洛栗准备撩起袖子给他来一顿来自女孩子的爱的教育。
结果包裹住男孩的透明球体突然分裂,形成两个半人高的球体,一个依旧包裹着他,另一个则飘向洛栗,被她敏捷的避开。
但它的目标并不是她,而是地上那几个横七竖八的人,轻盈的包裹住他们,装进自己的球体内。
洛栗警惕的望着男孩,手按在腰间的匕首上,一有不对就会出手。
男孩得意洋洋握了握拳,肉肉的手上陷出几个窝窝:“我可是尊贵的法则者大人,我允许你叫我的名字,程果。本大人可以实现你的愿望,只要——你答应做我的女朋友。”
洛栗无语,她刚要开口,就被对方断。
“先给你看看我法则的厉害。”
完,两个透明球体就慢慢漂浮起来,又落到地上一颠一颠,顶着寒风往前行。
洛栗眼尖的发现那球体外壳凝结了冰晶,撞到粒状的冰粒还会弹一弹。随着外层冰霜凝固,它也变得坚硬沉重,似乎需要花费精力也越大。
洛栗瞥了眼旁边运球运地气喘吁吁的程果,把花费精力的程度又往上提了提。
看似遥远的雪山尽头,走起来却不远,再加上两人速度都不慢,不过五六分钟,便快走完了雪山径。
越往里走,气候越温暖。
“啪。”
随着装着人的球体破掉,附在表面的冰噼里啪啦掉下,程果显而易见的松了口气。
抹了把汗,他插着腰,挺着宝宝肚,感觉自己帅的鸭匹。
“看到了吧,是不是很帅,要不要做我的女人。”
见黑兜帽妹子不出声,他秉着不反驳就是同意的理念,把人划拉到自己地盘,语重心长道。
“在这里可不能这么善良,救人是不可能救人的,你有没有听过一个叫农夫与蛇的故——”
话还没完,程果瞪大双眼看到原本瘫在地上昏迷的一个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清醒,握着一把刀对着洛栗当头劈下。
他一急猛地一挥手,迅速分裂出一个泡泡,挡在这刀前。
“啪”一声,泡泡破了,刀也挡住了。
没等程果松口气,突然感觉眼前一暗,身后传来几个人的呼吸声,刀锋在地上残留的冰雪上反射出几道白光。
卧槽!全都醒了?!搞偷袭不要脸!
程果吓得一个激灵,就听到泡泡上传来沉重的“砰砰”声。
糟糕,他没太多力气了,这个泡泡抵挡不了那么多刀。
程果含着泪,没想到自己要栽在这,称王称霸左拥右抱的梦想还没开始,就要破灭了吗。
如果还有下辈子,他一定不听妈妈的话,去他的女朋友,去他的选拔赛!在一条街当霸王不好吗?
听到耳边“啪”的破裂声,在程果忍不住要嚎啕大哭时,只见眼前黑影一闪而过,砰砰两声密集的刀声停了。
他战战兢兢扭过头,原本以为是弱鸡的黑斗篷女像提溜鸡仔似的,把两个人抓在手里,又因为不够高,他们的腿都拖在地上,头垂下似乎被晕了。
程果惊得话都不利索了:“你、你也有法则?”
黑斗篷女不置可否,拎着人想要走。
程果急了:“你还管他们啊?你是不是——”
“傻”字还没出口,程果就见斗篷女毫不留情的把人从回头路上一脚踹了回去。
程果卡壳,见人把昏着的人接二连三踹了回去,踢的力气重,又刚好这路有下坡度,只听咕噜咕噜夹杂着碰撞的声音,他怀疑那些人能一路滚回最开始的地方。
洛栗踹完人,没有负担拍了拍手,抬头看时钟,发现指针已经转了半圈。
她暗想,要加快速度了,也不知道姜潮走到哪了。
见斗篷女抬脚就要走,程果急忙赶上去:“你、你你去哪儿……”
他提心吊胆,原以为对方是个圣母,结果看那报复回去的模样,不是个好欺负的。
救人随性,报复也随性,这种反复无常的脾气老妈才是最要心,但是——
程果捏了捏肉手,没有力气再凝结一个泡泡出来了,现在的他在其他人眼里和肥羊无异。
那不如——碰瓷!横竖是一死,死前也要和女孩子贴贴!
程果心一横,瞄准斗篷女的方向,像颗炮弹似的冲了上去。
“呜哇哇哇哇——嗷!”
胖子一头栽进雪堆里,挣扎半天才满脸是雪的抬起头。
“人呢??!”
·
洛栗速度提上,轻盈点地脚程极快。
只是感觉气温升高的有些快,一向耐热此时也有些口干舌燥。
再往里,彻底离开了冰山的笼罩,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片连绵的沙漠,热气仿佛能凝成实质,鞋踩在沙漠上都烫到脚底。
难怪热的人心焦。
但洛栗很快高兴起来,因为她看到不远处有个和她相似的黑斗篷,正默默看着这边。
洛栗挪到姜潮旁边,故意不和他对视:“不是好了装不认识吗?”
然后便感觉脸颊一凉,她下意识一接,发现是一个水壶,里面装着几块冰块,已经融化了一点。
洛栗把凉丝丝的水壶往额头上贴了贴,问他:“哪来的?”
姜潮轻描淡写:“抢的。”
洛栗哦了声,又敷了两下降了温,把水壶还给他:“赶紧走吧,太热了。”
于是两人沉默着走在路上。
还是姜潮率先开口,他别扭地问:“那些人呢?”
洛栗明知故问:“谁?”
少年不话了,用沉默表达情绪。
怕真把人逗生气了,洛栗实话实:“他们偷袭我,我就把人全踹回去了。”
等了半晌,等来姜潮轻轻一声哼。
他低声:“下次还犯傻吗?”
洛栗耸耸肩:“就一时想到拉一把,左右不求什么回报,再我一只手就能趴他们。”
她骄傲的挥了挥胳膊。
姜潮沉默不语,洛栗也安静下来,两个人在热气腾腾的沙漠里保持不快不慢的速度前进。
突然,姜潮极轻地问道。
“洛栗,你是不是……不想进学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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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栽在雪地里的胖嗷嗷大哭:“哇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