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第一支月光 > 第9章 月光吧唧一口。“两程好不好?”她问……
    秦大不住鞠躬道歉,却不敢去鱼池里把人捞起来。

    叶昀常年在国外,这次回来,也不常露面,尚城上位圈子仅知道他很有钱而已,现在看秦家这副模样,大概猜到他有几分手腕。

    刚才因为秦二的话儿悄声议论过温纵的,都低下脑袋,生怕一不留神惹错人。

    秦二的朋友尤其心神不宁,没想到叶昀会为了个养女不惜动手,又生怕自己被牵连,便壮了胆子来搭话,“温姐,刚才我喝酒昏了头,不知道没什么惹您不开心的话,您别计较。”

    温纵摇了摇头。

    叶昀挑眉,高大的身形将温纵与外人隔开,“温纵是叶家的人——她不计较,我计较。”

    叶昀将温纵带走,被扔到水里的男人被秦家灰溜溜带走。

    闻讯赶来的叶昕秦楚红夫妇来圆场,人群再次恢复热闹。

    叶予甯伸长了脖子想看看温纵,奈何自己的主场,实在走不开,几个富豪圈的闺蜜悄悄扯扯她。

    “我怎么,好像有点,磕到了?”

    “不是,你看这颜值,这身段,你叔比林徐佑强太多了吧。”

    “确实!感觉你叔挺护短,你姐那个软柿子脾气,真挺合适。”

    叶予甯抱臂,“也就一般般吧,配我君君还差点。”

    “什么一般般,你刚才看的眼睛都直了,这人要不是你叔你估计早冲了!”

    “什么呐,那他也是君君的叔啊.”

    “怕什么,又没血缘关系。”

    “你们磕疯了吧.”

    叶予甯将几人推进人堆,心还惦记着温纵,算等会儿上去看看情况。

    另一侧,林翰听到刚才骚动的由头,找到正在忙碌的叶昕道歉。

    “二哥,今天真是我们不对,没看住徐佑那子,那子也真是的,公司有事不能放一放,分不清急轻缓重,我以后肯定好好训他!”

    他刚才解释来闹事的女人时,用的就是公司想勾引人的女下属这一套辞。

    叶昕背头油亮,大手一摆,“这有什么的,今天这事是个意外,我们能理解,徐佑那孩子专心事业,我们还替君君高兴呢,君君这孩子的性子,就适合辅佐事业型的男人。”

    “是啊是啊,”林翰眼睛四处找,“那个,叶昀叶总呢,上次咱们的合作也是他一手推进的,我还没好好感谢他呢。”

    叶昕瞥了眼楼梯,声音压低些,“刚上楼了,应该一会儿该下来了,不过,老林,你看今天这事本来也不是大事,闹成这样真是丢人.”

    林翰到底也是老狐狸了,一瞬便明白叶昕那个意味深长的语气,“是是是,都是我们的错,徐佑就该早点把君君娶回家,上次不是敲定订婚宴日期了吗,不如借今天这个好日子一起公布了吧。”

    “哈哈哈,老林,这是两家的事,哪能是你的错呢,不过你这么我就放心了,一会儿我就找个时间公布订婚宴的事。”

    .

    楼下觥筹交错,烟纸繁华。

    楼上扬琴刚演奏完毕,余音绕梁。

    身着丁香色倒大袖旗袍的女孩坐在扬琴前,微微出神。

    叶昀在一旁瞧了许久,才上前走去。

    不过对面先来了个不速之客。

    叶昀给自己点上烟,没再上前,倒是温纵,不去看来人,往他身上看了一眼。

    那是种极其‘情绪’的长相,一双细弯的笼烟眉下,眼波稍转便有愁思,大概提前是不知道他在的,眼中闪过一瞬惊讶,很快隐去,笑容得体将头转回去了。

    大抵一段温柔的月光,投在春夜的江水微波里,也就是这么缱绻了。

    叶昀那时当真放松下来,忍不住唇角的笑意。

    然后便看到接下来的两出好戏。

    再然后,他低头瞧瞧扶着自己胳膊借力上楼的温纵,眸色晦暗懒怠。

    到了房间,温纵撒开他的手,神情怯怯,走向阳台边。

    底下能看见,大约是避嫌。

    其实倒也没什么,叶昀嗤了声,他连门都没关。

    他没什么帮人帮到底的天性,准备离开。

    “叔。”温纵叫住他,声音软的不像样。

    叶昀回身,果然见她眼角含了泪光。

    薄瘦的月光碎在水面上。

    “叔,你是第一个‘温纵是叶家的人’,又不要求我做什么的人。”

    她这话得极诚恳。

    叶昀稍挑眉,点点头,也不知道是在认可她这段话,还是在认可自己。

    温纵停住,泪眼婆娑看着他。

    叶昀也不急着问她什么,倚在阳台的玻璃门框边,手按着长伞,另只手掏出烟盒,烟咬在嘴里,才点火机。

    许是阳台风大,火刚攒起来就被熄灭。

    “我来吧。”温纵擦擦泪,轻声。

    他垂眸看她。

    她从他手中接过银质火机,放在手心摸索了一下,又仰起头,踮脚尖,一手护风一手火,眼睛紧追火苗。

    “从前二伯拿这句话叫我学了好多东西,还有订婚约,上大学.当然,我知道这是我应该的。”

    最后这点找补未免太过明显,偏偏她极认真,有那么点朝拜的虔诚。

    滚轮摩擦的一瞬,灯火映亮叶昀的脸。

    瞳仁里燃火焰,似乎消融了些眼里积年不化的霜雪。

    点着烟,她轻轻松一口气,算将火机还回去。

    叶昀蓦然握住她的手,火机掉在地上,金属碰撞大理石地板,砰然脆响。

    温纵惊了下,赶紧准备捡起。

    叶昀没叫她动,“手肿了。”

    刚才挫的一下不轻不重,纤瘦的腕间红肿起来。

    “没事,叔。”她讪讪收回手藏身后。

    她不叫痛,叶昀也不再管,俯身捡了火机。

    吐出的烟雾似乎全都沉沉蒙在声线里,“你怎么这么好欺负啊,温纵。”

    他第一回 叫她的名字,话里不知道是感慨还是怜惜。

    仿佛他这人天生有模糊语气的能力。

    温纵低头,手指无意识绞紧衣角,“我.”

    “姓林的,姓秦的。”叶昀,“怎么都照着你一个人欺负?”

    静寂刹那。

    “下场还不怎么好。”他又补充一句。

    不是质疑,不是试探,单纯感叹这么一下。

    温纵却惊了一瞬。

    她眼睫轻颤,“我没什么身份,平白能进到这里,总有人看不起,看不惯.”

    “多大的怨啊,居然能冲破门口保安进来闹事。”

    的是刚才来找事的女人。

    叶家能在这里住,肯定有保安24时把守,一个没身份的女人居然混进来了。

    “大概是拿了谁的电子凭票吧.”温纵轻轻猜测。

    叶昀不话,轻笑了一声。

    她抬头看他。

    猩红一点火光在他手里忽明忽暗。

    身后是屋内的顶灯的光,身前是夜,他站在交界处,时不时吐口烟。

    黑色衬衫半挽肘处,领口处微散,露出半截锁骨,错落的眉弓眉骨更加深邃,眼梢带了薄笑。

    这种人,虽然暂时还算好相处,也总叫人疑心他骨子里蛰伏着征伐欲,从而自危。

    温纵敛眸,低头揉手腕。

    “叔,您上次捎过我后,有没有在车上发现什么首饰。”

    他顿也不顿地反问:“叶斯送你的手链?”

    “不是.”她继续揉手。

    叶昀懒懒抬眸,从兜里掏出个盒子丢她手上,“就找着这个。”

    挺巧的深色丝绒盒,温纵开,里面躺着自己那颗十字梅花耳钉。

    她惊喜道:“谢谢叔,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叔要是不嫌弃的话,下次请您吃饭。”

    她现在耳边戴的是一套紫水滴,巧精致,与衣服相称。

    叶昀盯了两秒,问:“快结婚了吧,还有空?”

    温纵收回耳钉,叹了口气,重新扬起笑脸,“等叔有空就行。”

    她总觉得这人能看透他,仍然拼命捂紧内心那一块,展示给他自己想要外露的。

    “想结?”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叔。”

    “我只问你。”

    “我没什么想法。”

    温纵努力坚定自持。

    叶昀对她的言辞不不置评价,轻笑一声。

    “回头叫佣人拿块冰给你。”

    温纵知道是用来敷手,轻声:“佣人这会儿都忙。”

    叶昀略一挑眉,“我去。”

    转身就要离开。

    温纵追了两步,“叔,我自己去.”

    “等着吧。”他懒懒道。

    她便折回阳台,半跪在摇椅上,手臂趴着栏杆。

    春夜凉风阵阵。

    夜幕笼苍翠,山下高楼路灯亮灯缀成一条珍珠似的河流。远山相连,山脊起伏。

    恍然想起来尚城的第一个晚上,也是这样的夜,她大闹着要找母亲。

    那时还不知病弱的母亲已经时日无多。

    一晃多年,母亲的面容早在记忆中模糊,但那晚上被她形容为兽脊的山还记得很清楚。

    楼下响起秦楚红的声音,又尖又细。

    “哦呦,今天可不得了呀,是我们公主叶予甯的生日呀,感谢各位来宾能赏脸.”

    大概是用了话筒,声音穿透力很强,又带着她常用的口头禅。

    温纵扯了下嘴角。

    前些年她生日时也办派对,为了方便叶家夫妇给她吊金龟婿,所以自从与林徐佑有了婚约后,没人再关心她的生日。上回生日那天,正好被叶家留下,曼姨给她煮了碗长寿面,被叶斯瞧见了,便跟她了句生日快乐,后来才有补礼物那出。

    “今天呢,不止有这一件好事,还有一件的呀,就是诚邀各位参加我家君君与林家公子林徐佑的订婚宴,就在六月,具体时间会在请柬书名,订婚宴这么近呢,婚期也不远了,各位是可以期待一下的呀.”

    这么快就要办订婚宴?

    温纵心慌,往前晃了下,下意识用手支撑,刚伤过的手更痛了。

    筋骨被牵扯挤压的感觉。

    她蹙眉,险些落泪。

    冷风掀起耳边发丝,她蹲下身将自己埋在双臂之间。

    太阳穴被碾过似的疼痛,擦了擦眼角,不知愣了多久,才到出去要了酒回房。

    冰凉的液体进胃,逐渐蚕食她的意识,她开始东倒西歪,胡言乱语。

    叶昀拿着冰袋回来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温纵将酒瓶抱在怀里,脑袋偏在一侧,额前发丝凌乱,半遮红晕,眼色迷蒙。

    他走过去将酒瓶抽出来,冰袋扔过去,她乖乖抱住,比兔子还温顺。

    “冰袋敷手,不是冰肚子。”

    “叔,我要结婚了,跟林徐佑。”

    许是看见他了,温纵咬着唇,泪眼盈盈,愁容满面。

    刚才叶昀出门也听见秦楚红那番话,大概知道她怎么突然这样了。

    只是几分钟前还自己没想法,一听见婚期近,立马掉泪。

    叶昀乐了。

    他逗她:“叫你嫁你就嫁——你怎么这么乖,嗯?”

    却不想她真撒娇:“那我有不嫁的办法吗?”

    她兔子似的跪坐在摇椅上,一手扒着扶手,乖顺地抬头看他。

    他就听见自己近乎蛊惑的声音:“有。”

    “真的吗?”

    “你可以逃婚,我帮你挡一程。”

    “一程哪够。”

    她嘟起嘴,活脱娇憨的少女模样,似乎对这个提议不太满意。

    要是别人,话到这种程度还不顺着台阶下,多少有点不识眼色了,叶昀大可一走了之。

    今儿也是奇了,半天没挪动脚。

    “你怎么办?”他问。

    温纵摇摇晃晃站起身,眼瞧着就要倒下来。

    叶昀上前一步,手护在她腰间。

    却不想她直接将全身重量压下来,硬将他推到落地窗前,重重撞上去。

    温纵脚还踩着摇椅,整个人树袋熊似的挂他身上。

    迷迷糊糊睁开肿得可爱的眼睛,上下量一番。

    “叔,你,我们根本就没有血缘关系,对吧。”

    叶昀不甚在意地轻笑,“嗯。”

    “我也不在叶家的户口本上.我们真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对吧?”

    “嗯。”

    温纵恍然抬眸,微颤的眼睫风云乍起,“叶——”

    到底是没敢叫他的名字。

    只是猛地凑上去。

    吧唧一口。

    “两程好不好?”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