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我在古代开律所 > 第53章 与黄讼师的交锋(上)……
    没多久, 外头就围了越来越多的人。

    秦山芙严重怀疑这些人都是韩昼拉来的,因为她分明看到,韩昼那座酒楼跑堂的几个厮也正在其中。

    人都是爱看热闹的, 见到有人驻足围观,不明所以的路人便跟着好奇地涌了上来, 没一会就将京兆尹府的大门围了个严实。正在喧闹间, 一个男人挤过人群进了公堂。秦山芙还未留意到, 便见宁平侯先起身迎了上去:

    “黄讼师可算是来了。”

    秦山芙转身望去,只见来人是一个极年轻的男人,面相温润谦和, 举止从容,让她半晌没缓过神来。

    她以为传闻中的黄讼师大概是个上了年纪的精瘦老叟,没想到来人竟如此年轻。此人来了之后便对在场众人纷纷行了一礼,甚至连秦山芙都没落下,在露出惊异一瞬之后,也客气地了招呼。

    “听京城里出了个顶厉害的女讼师,想必就是姑娘了。”

    庭审中并非所有对手都是剑拔弩张的,可秦山芙深知,这类人越是如沐春风, 便越是笑里藏刀。

    她也向他回了个礼,心底却丝毫不敢大意:“黄讼师谬赞。”

    康若滨显然也是认识黄景生的, 不同于一般判官对讼师的呼来喝去,康若滨客气地向他做了个手势, 道:“今日的案子, 就继续由黄讼师接手吧。”

    黄景生恭敬地回了一礼应了句是。环顾一圈,看了看身后的大门:“康大人,今日这案子……难道要开了门审?”

    提起这茬康若滨就气不一处来:“开门审吧!又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主审官发话, 黄景生自然不再违逆:“都听大人的。”

    康若滨方才被秦山芙顶得心肺生疼,此刻碰到低眉顺眼的黄景生,心里头舒服了不少,甚至不自觉间连坐朝的方向都偏向了他。

    秦山芙看在眼里,却并不着急。既然今日铁定要将康若滨得罪个彻底,那便没什么好顾忌的了。

    康若滨清了清嗓子道:“既然人已到齐,便开审吧。本案系宁平侯世子遇害一事,黄讼师,你既替苦主话,便将当日的事情一五一十向众人阐明罢。”

    “是,大人。”黄景生朝众人行了一礼,温文尔雅道:“宁平侯世子沈束,于六月三十日当天前往曹府赴宴,正巧靖成侯府的范缙公子也在宴席之上,二人便于后院鱼池边碰见,接着发生了争执。”

    黄景生转向范缙,语气温和道:“范公子,在下可能要问句冒犯的话了。京城人皆知您与沈世子向来不睦,不知范公子,对此传言认还是不认?”

    范缙在这公堂枯站了半晌,蓦地被人点到,瞬间紧张起来。

    这姓黄的讼棍的都是实情,可是这个事实于他不利,倘若认下,岂不是坐实了他害沈束点动机,一时不敢吭声。

    他犹豫,倒不是因为他是个畏首畏尾的人。

    倘若这世上只他一人,他范缙敢作敢当,横竖赔了一条命去,没什么好怕的。然而,早先父母偷偷托人给他递了话,却跟他沈世子的死与他无关,要他务必保重自己。为了自己的父母,他一丝劲也不敢松懈,生怕自己一句答得不合适,白白将自己折进居心叵测之人手中。

    秦山芙自是看出了他的顾虑,对他道:“范公子,你如实回答即可。一来这公堂之上容不得人谎,二来,倘若是众所周知的事情,便是作假也无用。这世上关系不睦的人多了去了,也不见得谁急了眼都要致对方于死地。”

    范缙见她神色坦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顿时心就定了。他点头称是,对黄景生回道:“我确实与沈世子不是一路人。只是我们虽发生过不少冲突,但回回都是一拍而散,谁也没想着纠缠谁。”

    黄景生听到这答复却没回应,而是看了一眼秦山芙,心中暗道这女讼师果然难缠。

    她不仅能把握时机教着自己的当事人回话,还不动声色地给范缙指了回话的方向,黄景生原想从动机入手,这下却是行不通了。

    然而黄景生也不是那没见过场面的生手,虽未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依旧好脾气地笑了笑:“那看来范公子与沈世子之间不睦便是事实了。”

    康若滨嗯了一声,接口道:“既是素有嫌隙,那争执起来怕就没个轻重了。黄讼师,你且继续往下罢。”

    “是。”

    黄景生继续道:“当日沈世子在曹府吃了些酒,在鱼池边遇到范公子后没两句就起了争执,范公子一气之下向沈世子动了手,二人便了起来。然而沈世子自幼病弱,很快落了下风,甚至在争执之间差点滚落湖中,沈世子由此受了惊,被激出了自就有的喘咳之症。以上所言并非空穴来风,有勤远候夫人、忠敬伯夫人及曹家一干人等为证,请大人明察。”

    秦山芙一听就发现这姓黄的净捡对自己有利的,当机立断补充道:“是二人扭,其实是沈世子先动的手!”

    康若滨最是厌恶有人聒噪,刚要拍惊堂木,却又顾虑着靖成侯府的颜面,堪堪放下,皱眉道:“眼下是黄讼师话,你有话等之后再罢。”

    秦山芙根本不吃他这套,不依不饶道:“那不成,升堂只有短短半天时间,既然康大人让黄讼师话,那也得让我话才成。两边都是侯府的讼师,哪有只让一边话的理儿?”

    谁不让她话了?!康若滨被她三言两语激得冒火,刚要训斥,秦山芙又慢悠悠补了一句:“外头的人可都看着呢,康大人要偏心也不是这么个偏法。”

    这话一出,康若滨只觉得缠不过她,只得挥手烦躁道:“你,有什么你通通出来罢!”

    秦山芙这才满意,慢条斯理道:“民女方才,沈世子与范公子动手,是沈世子寻衅在先。并且那时沈世子差点跌落鱼池分明是自己失足,反而是范公子眼疾手快将其拉住这才免于落水,又怎能怪罪范公子呢?”

    黄景生笑一下,“看来同一事实,在下与姑娘所的竟有些对不上。不知姑娘可有什么证据佐证?”

    秦山芙反问,“你有什么证据?”

    “在下方才了,有勤远候夫人、忠敬伯夫人及曹家一干人等为证。”

    “这些人可来此地作证?”

    黄景生似是笑她没见过世面,眼底闪过一丝鄙夷,语气却依旧温和:“姑娘笑了。这些夫人哪能轻易来这种地方抛头露面,都是体面人家的贵人,自是一言九鼎,句句是真。”

    “哦,我想也是。这便巧了,我这也是一些高门贵妇可作证人。”秦山芙转身问靖成侯夫人,“夫人,您上回是谁看见沈世子先动了手?”

    靖成侯夫人马上回道:“敬国公府的夫人和郑国公府的太夫人!”

    秦山芙对黄景生笑道:“看来,我们这边的证人也是有头有脸的贵人,也不便抛头露面来这种地方。黄讼师得对,体面人家的贵人自然是话算数,更何况我这面的证人还是国公府里的当家夫人呢。”

    伯爵侯爵夫人话算话,那国公府里的夫人、太夫人岂不更是字字千金?黄景生被噎得一时没缓过神,眼底结了一层寒霜。

    眼下双方对同一事实各执一词,所拿出的证据也旗鼓相当,场面一时僵持不下。

    然而黄景生到底不是吃素的,当下不再纠结这个细枝末节,转而直奔主题:“沈世子自患有喘喝之症,但近两年控制得当,已与一般人无异,若不是范公子与之扭,便不会因此激出旧症,更不会撒手人寰,难道范公子还想一点责任也不担?”

    这种陈词滥调的理由,秦山芙自然不惧:“方才了,范公子对沈世子不是殴,而是还击。都是有头有脸的爷们儿,谁被寻衅后会窝窝囊囊受气?”

    “可沈世子的旧疾众人皆知,退一万步讲,即便沈世子真的动手在先,可范公子既知其有旧疾,为何不忍让一二,非要闹出人命?”

    “沈世子的旧疾众人皆知?”秦山芙转身问范缙:“范公子,你知道吗?”

    范缙也是机灵,马上摇头,“他的病,我怎会知道!”

    秦山芙对黄景生笑道:“黄讼师,范公子他不知道。连你都沈世子病情控制得与常人无异,那旁人又是从哪知道沈世子有喘喝之症呢?”

    黄景生见识了秦山芙的难缠,却万万没想到这个女子还能这么无赖。他原以为她是个知书达理的,没想到这看起来纤弱的女子,睁眼瞎话的功夫与那市井民相比也不遑多让。

    黄景生一时没了词,曹锦丽发现连黄讼师都被这牙尖嘴利的泼皮得落了下风,心中暗骂黄景生无用,再也沉不住气,捂着脸就哀声大哭起来。

    “世子苦命啊!”

    她颤声控诉道:“我们世子自金贵,我们平日里端着供着,生怕他有个闪失,京城里谁不知道要避着他让着他,生怕有个好歹。我们原也没想让范公子抵命,只是世子的死因人尽皆知,我们只想要个法。可恨那敢做不敢当之人将自己撇了个干净,这让世子如何瞑目啊……”

    曹锦丽哭得伤心,而黄景生却忽然像回过神来似的,忙跟着帮衬道:“夫人得在理!侯爷,您看要么这样罢。”

    黄景生面向宁平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

    “侯爷,虽害人性命,国法难容,但人死不能复生,尤其是两家侯府之间的恩怨,更不好闹得鱼死网破。两方都是颇有脸面的人家,在下妄测,想必侯爷也并非一心让范公子杀人偿命吧?”

    宁平侯下意识要反驳,却忽然对上黄景生意有所指的眼神。再看一眼身边的夫人,见她匆匆瞥了一眼上座的康若滨,终于会了意。

    “黄讼师得没错。”他沉重地叹一口气,作出一副诚恳的样子道:“范兄,我便与你交个底吧。丧子之痛已将我磨得没了半条命,这事闹上公堂,却并非是我们一定要让令郎血债血偿。今日前来,我们就想让康大人在场做个见证。你们靖成侯府向我们赔个罪,这事便就这样过去了,咱们双方就此解脱了罢。”

    此言一出,靖成侯一边便愣住了。

    宁平侯府将他们吊了这么长时间,怎么忽然放低了姿态,想就此善了了?

    黄景生趁着他们愣神间又上前两步,客客气气地对身穿囚衣的范缙拱手行礼。

    “范公子,苦主家的话想必您也听到了。您瞧外头还那么多百姓看着,为了两家体面,您就给宁平侯和侯夫人磕个头赔罪,这事便这样了了罢。”

    黄景生循循善诱,范缙却头脑空空,正在六神无主之际,秦山芙却冷哼出声。

    “在公堂之上赔罪可是有讲究的。黄讼师,你且清楚,范公子是为何事赔罪?怎么个赔罪?倘若不明白,依我看,倒不如闹个鱼死网破挣个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