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我在古代开律所 > 第69章 前夕
    那晚窦近台的人和韩昼的人在嘉利行附近不期而遇。

    韩昼的人在闯进月老庙后发现没了人, 当即四下搜寻,便铺开找人,直到摸进了嘉利行。而窦近台的人则是奉晋王之命捉拿陷害淳记的伙计, 两股人稍一接头便意识到里头还有更要命的事,一阵刨根究底的搜寻之后, 终于在嘉利行后头的一处隐蔽的院子内, 找到了秦山芙和韩昼。

    韩昼被自己的人带去包扎伤口, 秦山芙则被窦近台接走。今夜窦近台原算在抓获嘉利行的伙计后便请秦山芙到府上一叙,没成想竟撞见了嘉利行更大的丑事,于是一刻也不敢耽搁, 便将秦山芙先送到自己府上调整休养。

    然而这却害苦了秦山芙。

    那股邪药的劲还没过,她身体又虚又躁,压制着自己才不至于当众出丑。窦近台命人将她放在她先前的房间里,她的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可依然被体内的燥热磨得翻来覆去。

    正当她难受不已的时候,一个人却连门也不敲就进了屋,站在昏暗的灯火之间静默无言。

    秦山芙费劲望去,只见高庭衍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定定瞧着她。他眸色深沉,情绪难辨, 她更觉难堪不已,又将锦被裹紧了些。

    “殿下恕罪, 眼下我身体不适,待明天缓过劲后再与殿下细今日之事, 殿下请回吧。”

    开口就是逐客令, 秦山芙是真的没有多余的力气与他周旋。可高庭衍闻言却轻笑一声,不仅不退出去,反而上前坐在她的床边, 用手拨开她额前濡湿的一缕头发。

    “听,你中了些邪性的药,是么?”

    秦山芙别过头去,不愿多言:“谢殿下关心。”

    她试图离他远一些,可不料这番态度却惹得高庭衍极其不悦,一把拉过她将手撑在她两侧,巨大的阴影完完全全笼罩住她。

    “方才韩游远对你便是如此么?”

    秦山芙骇然,她万万没想到深更半夜,他放着那么多的要事不问,偏偏问了她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事情。

    然而秦山芙已是精疲力竭,她也不再遮掩她的不悦,冷声回道:“殿下问这个是何意?难不成也想学那些洋人趁人之危,强迫于人么?”

    许是今夜死里逃生,秦山芙在这一刻忽然看淡生死,无所谓了。她知道将他与洋人相提并论绝对是触他逆鳞找死的话,可她还是口无遮拦地了,果不其然,头顶的男人脸色一变,沉郁的双眼凌厉起来,十足的压迫感。

    可秦山芙依然不怕死地直视着他,两人对视许久,却是高庭衍先败下阵来,起身离去了。

    “谅你今夜受惊神志不清,本王便饶你一回。”

    他沉声警告,行至门边又停下,看着虚弱的她轻笑一声:“本王要什么人,用不着趁人之危。”

    罢便甩袖离去了。

    秦山芙闻言只当没听到,翻身向内默默忍受着煎熬,不多时便也睡去了。

    月老庙的这一通折腾,让秦山芙元气大伤。前前后后被下了两回药,她足足休养了三两天才勉强缓过劲来。

    这天她喝了调理身体的药,刚漱完口,窦近台就叫人请她了。她整顿一下跟着人往前厅去,发现里头坐着高庭衍和窦近台,还有多日不见的韩昼。

    韩昼一见她便站了起来。

    两人对望一瞬,竟同时感到了一丝不自然。

    那日共同涉险,也算是有了过命的交情,只是韩昼事后回想自己还是举动越界,生怕她恼了他。

    然而秦山芙压根没那么多想法,只惦记着他的肩伤,忙走到他跟前量他的右肩,关切道:“伤可好了?”

    韩昼没想到她一来就问他,下意识看了眼晋王,又细细量着她,心里熨帖不已:“伤口缝了针,就等着拆线了。……你呢?”

    “我……”

    忽然一声突兀的响声断了秦山芙的话,众人寻声望去,见是高庭衍重重合起茶碗盖,脸色不虞。

    窦近台见状笑着掩护:“今日有要事相商,咱们还是先正经事,旁的琐事,待空了再叙不迟。”

    听窦近台这么,秦山芙自然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又匆匆觑了一眼脸色沉郁的高庭衍,觉得还是不要再惹他比较好。

    虽然那晚她不要命地冒犯他,可等她身体恢复后,理智也跟着回笼。

    高庭衍毕竟是皇子,是王爷,她何苦要给自己找不自在?于是当下也乖顺不已,低眉顺眼道:“那便听窦大人的,先正事吧。”

    窦近台一边请她落座,一边道:“上回姑娘来信与我月老庙有诡异之事,当时窦某被淳记的事情缠住,没太放在心上,这才让姑娘和韩公子深陷险境,窦某这厢先给二位赔个不是。”

    罢便对着秦山芙和韩昼深深一揖,韩昼赶忙回礼:“好在窦大人的人手及时赶到,总归是有惊无险。”

    窦近台笑笑。当时他的人并不知道他们在嘉利行里头,还是韩昼的人告诉他的。

    只是这些细枝末节也没有深究的必要,窦近台继续道:“二位吉人自有天相,据窦某所知,二位可能是头一回全须全尾地从那魔窟里出来的。”

    秦山芙一听这话便知道窦近台查到东西了,忙问:“窦大人都查到了些什么?”

    “我顺着姑娘给的线索,将近五年在官府登记的新人摸排了一遍,挑出些家境不太好的着人敲门去问,还真有不少婚前拜了月老庙后出事的夫妇。有些女子自尽了,有些则忍一时继续拜堂成亲了,但我们稍一提及月老庙,那些女子便大惊失色,半点不想提及。”

    秦山芙默然。

    她亲自经过一遭才能体会,在那种情况下,男人被洋人拿刀逼着行事,女子则浑身动弹不得,只得哀屈受辱,帐子里心如死灰,可帐子外却哄然叫好,甚至那屋子里燃着那种香,到后面那群豺狼会不会耐不住也凑上去……她不敢想。

    秦山芙不愿再想,稳了稳心神,道:“所以……至少长达五年,不断有贫苦人家的男女去了那月老庙,再被里头的道士相中,引至耳室迷晕,拉到嘉利行供洋人寻欢作乐?”

    “正是如此。”

    韩昼皱眉思索,“可是他们为什么偏偏要挑定了亲的下手?”

    秦山芙答道:“我猜,是为了不想将事情闹大吧。”

    见三人望着她等她解释,秦山芙继续道:“整个事件,虽然男方也被胁迫,但最终受害最深的还是女子一方,如此一来,女子便是善后的关键。倘若是没有亲事的寻常男女,这么一番下来,女子便心眼里觉得自己失身于外人,必定无法接受,迟早闹个天翻地覆;而倘若男女已定了亲,任谁都会劝女子想开些,横竖是自己的夫君,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也就是,定了亲的女子遭了未婚夫强迫,不仅身旁的人会劝她息事宁人,她们自己也能安慰自己,不再闹得鱼死网破。”

    秦山芙点头:“正是如此。但毕竟是众目睽睽之下被迫做那些事,也有些自己死活看不开的,因而寻了短见。”

    众人一时沉默下来。

    窦近台冷嗤一声:“这群洋人到底是什么癖好!真够下作的!”

    高庭衍默不作声地听了半晌,虽面上平静,可眼底却压抑着风暴,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这群番夷,占我大宪的地,夺我大宪的财,手中握着数条国之命脉,视王法为无物,肆意妄为,如今却还如此糟蹋我大宪的子民……”

    高庭衍是有自己的盘算的。

    这次这事洋人被抓现行,倘若能就此定罪,破了刑律不上洋人的旧例,再借此重创太子一系,便是铲除这些祸根的关键一步。

    他蓦地抬眼盯住秦山芙:“秦讼师,这起案子持续至今少五年,受害男女不计其数,恶劣至此,实难饶恕。既然洋人是罪魁祸首,倘若京兆尹府敢审这起大案,你可有办法让洋人认罪伏法?”

    秦山芙想了一会,点头道:“有办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哪怕是随意调戏良家子都是可杖刑的罪过,遑论这般令人发指的行径。只要殿下将案子捅开了去审,我定当竭尽所能,让首恶认罪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