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嫁残王 > 第54章 “我带你去。”
    陆愔儿缓了半晌, 才意识到自己听到了什么。

    一张脸腾地烧了起来。

    她看着自己面前的人,他好看得像是天上的神仙,偏偏又身份尊贵, 生来就与她有着天壤之别。

    她又低头看看自己。

    不过是芸芸众生里的普通人,就算穿着好看的衣裳, 戴名贵的首饰, 都无法抹去她血液里的平庸。

    邹临祈这样的人, 就该娶个真心对他好的官宦千金。

    只有那样的人,方配得上他。

    她黯淡了眼睛,抬头时努力挤出了点儿笑容:“王爷是喝了酒不成, 怎的起醉话来了。还是快就寝吧,至于傅公公,明日我会想办法劝他回宫的。”

    邹临祈看出她确实一副为难的样子,分明半点儿也不想与他亲近。他若强行对她做了什么,她或许是要伤心。

    他眸中情绪沉了沉,松开她的手,没有再什么。

    次日陆愔儿醒来,邹临祈已经不见了。没有人过来检查床上的白帕子,也没再看见傅公公的人影。

    她正奇怪, 怀微过来道:“傅公公可终于走了。他在的这两天一直不换气地教训我们几个丫鬟,我们干活这个不好那个不好的, 逮到机会就要数落。要是他再待下去,我半条命都要没了。”

    陆愔儿奇道:“傅公公怎么会走?他不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走的吗?”

    怀微道:“今天一大早王爷找他了两句话, 也不知是了什么, 傅公公听了以后就着急忙慌地走了,一刻也没敢多留。”

    竟是邹临祈将他劝走的?只是邹临祈既然有办法发他,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赶人?

    陆愔儿想了半天想不明白, 匆匆吃了两口饭,又开始熬制治腿的汤药。

    送了药回来,香扇来找她,问她可发现了什么异常。她顺势:“倒是看见有名官员过来,不知道他是谁,只听人喊他‘薛大人’。”

    香扇默念了几声“薛”。因料想陆愔儿应该没那么大胆子,也没什么必要为了个残王欺骗丞相,便信了她的话,把消息传递出去。

    刘笃看到香扇的密信,怀疑去了奕王府的人是曾与他结仇的钦天监主簿薛贤。

    薛贤此人向来两面三刀,见风使舵,常年游离于各个王爷之间拿不定主意。前些日子他还与三王交好,后来五王不过给了他点儿恩惠,他就已然有了反水倾向,想继续投入五王麾下。五王因他在皇上面前能得上几句话,故此才勉强用他,还特地置办了酒席,以化解薛贤与刘笃之间的矛盾。

    两人间的关系刚开始缓和,孰料薛贤这人根本就是笑里藏刀,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表面上与五王修好,其实仍在帮三王招揽奕王。

    刘笃不敢将此事告知五王,生怕五王会觉得他肚鸡肠,为了儿女的事斤斤计较到现在,故意泼脏水给薛贤。

    他派人观察了几天,发现薛府有人常坐马车去往奕王府的方向,不知在密谋些什么。如此一来,香扇所传消息十有八九是真的。

    刘笃担心薛贤将来会成祸患,暗地里开始下手,联合朝中几位密友参奏薛贤,他身为钦天监主簿却玩忽职守,几次天灾降世都未曾提前预警,造成民众极大伤亡。

    皇帝耳根子软,每天看着这些雪花一样的折子,渐渐地不再重用薛贤,反而开始提拔薛贤手下一个属官。

    那属官名叫袁科,当年入京科考时盘缠被山匪所抢,差点儿饿死在路上。是邹临祈碰巧看见,给了他几百两银子,他这才好不容易赶上科考,一举中了榜眼,进了司天监,后来又在邹临祈暗中帮助下一步步高升。只是薛贤此人在司天监的势力一向根深蒂固,不容易动摇。

    邹临祈正着手布局,想架空薛贤势力,不想这么快就传来消息,薛贤的地位已是岌岌可危,而幕后推动之人恰恰是五王手下的刘笃。

    邹临祈想不通到底是谁在帮他,悄无声息间就让刘笃解决了薛贤。若只是因为薛氏姐妹与王妃结仇一事,刘笃恐不会这么轻易动手。

    正想着,张斗在外头敲了敲门,端着药过来,放下道:“王妃送来的,王爷快喝了吧。”

    近来陆愔儿一天三次给他熬药,从无间断。只是却不再踏足他的揖墨轩,总是把药送来就走。

    他垂眸看着桌上的药,突然发觉,自己好像很久没见过她了。

    -

    陆愔儿送完了药,转道去了王府一处偏院。偏院外有道不起眼的门,平日里常锁着,钥匙在张斗手里,若无必要不会过来开。

    薛氏姐妹背着人去了那道门,把门推开一道缝。

    薛念斐把手伸出去,便有薛府来的丫鬟把一个药包交到她手里。

    “姐,用了这么久,怎么还是不见好啊。”那丫鬟从门缝里看到她们,急道:“老爷这药十分难得,如今又不是半枝莲的花期,若这些药再用完,府里可就拿不出来了。”

    薛氏姐妹脸上起了好些豆大的湿疹,看起来颇为吓人。她们不敢让王府里的人知道,生怕消息传到邹临祈耳朵里,邹临祈会生了厌烦把她们赶出去,无奈只能求助于娘家。可娘家的人过来送了好几次药,她们用了也只是不管用。

    “父亲请的什么庸医,”薛念然抱怨道:“这药真的管用吗?”

    丫鬟道:“大夫肯定是管用的,请两位姐最好吃些清淡的东西,涂药期间不可食荤,否则药效就弱了。”

    薛念然难耐地挠了挠脸:“知道了知道了,你快回去,别让人看见。”

    那丫鬟应了一声,坐上马车走了。

    薛氏姐妹戴上兜帽,严严实实地挡着自己的脸,一路极快地回了自己院子。

    陆愔儿从转角处出来,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

    在她对香扇撒谎,薛贤常会过来王府与邹临祈密谈后,她就在暗中换了薛氏姐妹房间里的熏香。熏香里加了些东西,会让人脸上起大片大片的湿疹。熏香一日不停,湿疹就一直不会好。

    这个办法倒果然有用,逼得薛氏姐妹不得不向母家求助。如此一来,刘笃就会发现薛府的人常偷偷摸摸过来。

    只有这样,她所撒的谎才比较容易让人信服。

    算着时间,那些熏香应该快用完了,薛氏姐妹的脸很快会好,不会有人发现她动了手脚。

    她放心回去。

    刚走出不远,到了一处荒废的花园时,她看见张斗推着邹临祈朝这边过来。

    她与邹临祈已然视线相交,来不及躲起来,只能过去他身边道:“见过王爷。”

    邹临祈掀起眼皮看她:“王妃好兴致,来这种地方赏花?”

    触目所及,四周一片荒凉,杂草丛生,根本连半朵花都没有。陆愔儿明知这人又开始阴阳怪气,不甘地反击道:“王爷兴致也挺好。”

    倒是开始犟嘴了。

    邹临祈轻嗤:“本王兴致什么时候不好。”

    陆愔儿愤愤撇嘴。

    邹临祈手里拿着修好的念珠,绕了几圈,漫不经心戴在腕上:“王妃今日不给本王吃糖,本王嘴里到现在还苦着,”挑眉看她,一副逗孩的样子:“怎么办?”

    “我有送糖啊。”

    陆愔儿记得很清楚,自己明明往碟子上搁了两块糖的。可邹临祈一本正经的样子让她开始怀疑起自己,扭头问张斗:“是不是你把糖偷吃了?”

    张斗连连摆手,自证清白:“奴才没有,奴才怎么敢呢!”

    陆愔儿不解:“那怎么会丢的,这种天气里,难不成还能晒化了?”

    邹临祈唇角浮起一丝浅淡的笑,转瞬即逝。可张斗还是看见了。他记起刚才王爷喝完药,看到碟子里如往常般放着的糖,分明是丢进嘴里咯嘣咯嘣嚼碎了。

    自己吃了个干净,倒来逗王妃他嘴里还苦着。

    张斗觉得自从这位王妃进府,奕王真是越来越让人看不懂了,竟连姑娘都会逗了。

    他向来极会察言观色,既见奕王兴致颇浓,便识趣道:“奴才去拿些糖过来。”

    完匆匆地跑走了。

    偌大一个院里只剩了陆愔儿和邹临祈两个人,又一时静寂,陆愔儿有些紧张,两只眼睛漫无焦点地去看荒凉的院子,没话找话道:“好好一片地,怎么倒留着长草?”

    “那依王妃来看,该长些什么?”

    “不如,王爷把这里交给我,我种些药材?”她两只眼睛亮晶晶的,满含期待地问他:“好不好?”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她最后三个字得软糯,透着撒娇。

    他心里猝不及防痒了下。

    “种药材?”他:“王妃出身尊贵,身量芊芊,倒也做得动这些粗活?”

    陆愔儿道:“喜欢的事情,就不觉得是粗活了啊。”

    得理直气壮。

    从她身上看不出名门闺秀的娇气,与京城里那些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官家姐没有一点儿相似之处。邹临祈生了疑惑,难道刘笃那个滑不溜手的奸臣,也能教养出这种随性可爱的女儿?

    他垂眸思索,鸦羽似的睫毛掩藏掉眸子里的情绪,过了会儿道:“你既喜欢,这片院子就归你,随你种些什么。”

    陆愔儿开心一笑:“谢王爷。”

    女孩长得甜美,一笑起来整个人更甜,像是能去苦的糖浆,看得邹临祈有片刻失神。

    这段时间她一直老实待在府里,并没再偷溜出去。他在她这一笑里生了恻隐之心,破天荒问她:“可待得闷了?”

    陆愔儿有些怔愣:“啊?”

    “想去什么地方,”他:“我带你去。”

    陆愔儿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防她跟防贼一样的奕王殿下,竟然要带她出去玩?

    是他疯了还是她在做梦?

    不过这种大好机会,不用岂不是可惜。她很快回过神,对他:“温泉池。”

    邹临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出这三个字,一双俊眉微挑:“什么?”

    只要去泡温泉,陆愔儿就有机会能看看他腿上的伤势。她暗自得意地想着,道:“我想去泡温泉。”顿了顿,又道:“跟你一起。”

    邹临祈:“……”

    陆愔儿方才还不觉得,话出口才发现自己好像是有点儿厚脸皮了。作为一个富家千金,竟然主动邀请男子去泡汤。

    不知道邹临祈会怎么看她,会不会觉得她有点儿轻浮。

    她后悔得咬了咬唇,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邹临祈脸上倒是没什么表情,只眉眼间有些玩味。一双幽深如潭的眼睛盯着她看了会儿,蓦地一笑:“行。”

    他看着满脸写着后悔的女孩,话时尾音拉得很长,似是故意带着缱绻:“明日带你去泡。”

    他看见,陆愔儿的脸在他这句话里又红了些。

    粉嫩得像是春日枝头的桃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