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的风轻凉, 迟暮绵稠,散着柔软的金光。
隔壁的院子一直在吵,聒噪不停。
乔言希和左临已经用过了晚餐, 两人一猫在院子里闲闲度过傍晚时光。
傍晚是白昼与黑夜的衔接,兼得光亮与暗夜, 远处的汪洋海洋泛着暗色的金波。
乔言希躺在椅子上和左临话,聊的是一些闲散话题, 两人的对话之间时不时掺进几声笑音。
从他们回到家到现在,隔壁的院子聒噪声未止,陈山和时也两人能从芝麻大的事情吵到宇宙开源。
“要去隔壁看看吗?”乔言希有些担心他们吵得这么凶, 会起来。
左临很放心, “留给他们自己解决就行了。”
“他们再这么吵下去, 万一真成仇人了怎么办?”虽然他们性格不合, 但也没必要闹到这个地步。
左临略作简单思考, 隔壁吵的热火朝天的两人皆是左临的旧识,他对这两人有很深的了解。
“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成为仇人。”左临安静地望着乔言希, 他给出了自己可靠的判断, “更有可能成为不不相识的朋友。”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的温柔,声声温柔入耳,拂入耳底变成了一种可靠的信任。
隔壁的吵架是一山更比一山高, 那架势快起来了。
“陈山,你非要跟我作对是不是?”
“明明就是你先跟我作对!”
……
夜已经深了, 乔言希从躺椅上起身,左临收拾了院子里的东西,上楼去了。
“一起看电影吗?”今天时间还早,乔言希提议。
“好啊, 你选一部电影吧。”
乔言希拿起平板挑选电影,左临已经去厨房准备看电影时的吃水果点心了。
挑好电影,左临端着几盘水果点心来了,乔言希选的是一部浪漫爱情片。
“把顶灯关掉吧。”留下几个射灯,这样更有看电影的氛围,乔言希吃了一口荔枝。
左临照做,准备就绪后在乔言希身旁坐下,可乐跳上茶几歪着脑袋看着他们两人。
电影拉开序幕,温情的旋律和浪漫的字音缓缓的在耳朵里流连,看电影的滤镜和调色,能看出这是一部浪漫爱情片。
乔言希看着屏幕,“隔壁终于消停了。”
她不记得陈山和时也两人是什么时候停战的,不过他们精力还真是旺盛。
左临字眼温柔地嗯了一声,温柔浪漫的滤镜光在乔言希脸上,更衬的这人别有一种望而不反的触动感。
乔言希抓了颗瓜子吃,左临准备的吃点心很丰盛,口味有咸有甜有辣,这样看电影很舒服。
左临一心二用,看见乔言希偏爱那盘瓜子,开始默默剥瓜子。
电影进度条到三分之一,恰好是男女主都开窍了,彼此发觉了对对方的那一份心意,可是谁也捂着没。
乔言希看的有些着急,左临将一只巧的玻璃扣碗送到了乔言希,面前配了一把精致的挖勺。
玻璃碗中盛满了剥好的瓜子仁。
乔言希一低头,眼底的欢笑溢了出来,“这是你给我剥的吗?”
“嗯。”左临拍了拍自己身上残留的瓜子壳碎屑。
乔言希拿起勺子盛了一勺瓜子仁吃,这种吃法太爽意了,她偏头看左临错过了几幕,将进度条往后倒退了几秒。
“左临,你男女主都喜欢对方了,他们怎么还不表白在一起啊?”乔言希吃着瓜子,一脸为男女主着急。
虽然心里清楚,他们迟早会在一起,这是天命,也是他们的宿命。
左临看着画面上,男主骑着自行车,载着女主在长堤滑行,长堤边上种满柳树,枝条柔软韧性,在风里缓缓上扬,拉出了飘逸的弧度。
“可能男主在等待时机。”左临手上还在剥着瓜子。
乔言希吃了几勺瓜子,又喝了些牛奶,她转头看左临,“什么样的时机?”
她白皙的脸上嘴角染上了一层浓重的奶白,更添可爱。
左临抽出纸巾将手擦干净,他抬手,指腹温柔地贴着乔言希的嘴角,慢慢的将那一层牛奶刮蹭掉。
浓密的眼睫半掩那双极致温柔的眸子,温情的电影滤镜在了左临的半侧脸上,愈发衬得他五官立体优秀。
他,嗓音磁性温柔,一开口便能轻易令人缴械投降,“等一个机会向女主表白。”
他掀开眸子,狭长的眼睛眼型漂亮,此时暗藏温柔的光源,在隐隐闪耀,他薄唇微微扬起的弧度如同躺月,是清冷高贵,以及心生欢喜。
乔言希和他四目相对,离得这样近,唇角似乎还留有他指腹的温度,她似乎在左临那双霞眸里找到了自己的倒影。
那倒影被一片温柔包围,被温柔的光源缓缓染色。
两人四目相对片刻之久,电影上的进度条在一点点向前拉近。
左临看着面前人,他缓缓开口,叫唤的是乔言希的名字,“希希。”
两个字落入乔言希耳底,掀起了一阵不的波浪,浪花铺天盖地而来,卷席了最深的心底。
心脏有些痒,嘴角不知不觉上扬。
这一切是欢喜,由心而发的欢喜。
乔言希喉咙痒了一下,像是被蒲公英的绒毛轻轻刮蹭了,她回应,“嗯。”
左临抿出了一个欢笑的弧度,他眼底也是一片温柔的笑意,笑意如同海洋,一望无际,偏偏只能容下乔言希这一叶方舟。
此时,屏幕画面上男主手握着一束自己亲自采撷来的鲜花,他在迟暮夕阳之下,立在长堤旁边,身后的湖面泛起涟漪,柳树扬起柔软的枝条。
有麻雀在身后飞过,翅膀一扑一扑,温柔金色的光芒正在一寸寸的变暗变得深沉,等到明朝清厚积薄发。
男主对女主,“你是我的毕生所爱。”
左临的嘴角微动,喉咙轻轻沉浮了一下,她没什么,只是电影里的台词传进耳底,心里却一热。
话虽然不是左临的,乔言希却伴着那句台词,眼底泛出了热意的笑波,她嘴角的笑容缓缓灿烂。
她对左临,“看电影吧。”
“嗯。”左临和乔言希两人挨得很近,同看一幕电影。
这一夜很是安静,天边藏青色的夜幕时而深时而亮,白昼和暗夜有轮回。
当霞光破出云层,落入这座海边城,一切皆是那样明亮。
乔言希和左临会迎着早风,迎着缓缓升温的朝阳,骑着自行车看遍这座海城风光,一路到山间民宿。
平常他们吃早饭时,陈山就该到了。
今天左临和乔言希两人已经吃完了早饭,正坐在餐桌旁休息,陈山才拉着嘴角来迟。
“给你留了早餐。”左临看了一眼时间,陈山几乎是踩着上班的时间点到达民宿。
陈山没有胃口,淡淡地瞥了一眼餐桌上的那些菜和清粥。
他周身低气压,黑沉着一张脸拉着椅子坐下,没有话,也没有拿起筷子用早餐。
乔言希和左临对视一眼,直觉告诉他,陈山和时也今天早上可能又发生了什么事。
“你和时也又怎么了?”乔言希真的担心,有一天这两人会因为怨气积压到一定程度爆发架。
陈山话,嗓音听着有些不对劲,“今早我把衣服丢进洗衣机,时也有件外套和我换洗的衣服扔在一起,我把他的外套捡出来时,他那件衣服里有个铃铛掉了出来,摔在地上碎了。”
“是个瓷铃铛,时也看到后生了很大的气,我们又吵了一架。”
陈山真的气得不轻,之前他和时也吵架最多是拌嘴而已,互相看不顺眼,所以挑着对方的刺给对方找不痛快。
就算陈山再讨厌时也,这点还是能看出来。
但是今天时也好像真的生气了,他们也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吵架,是因为触犯到对方心底底线的吵架。
以前的那些吵架只能算得上是过家家,像两个竞跑的人,还未到终点线,彼此不让对方寸步。
今天的事情,真的严重了。
“是一枚深灰色的瓷铃铛吗?”如果是,左临了解这件事情。
陈山心里很乱,声音里也有按耐不住的阵阵郁闷,“是深灰色的。”
左临明白了。
“那一枚瓷铃铛有什么意义吗?”陈山郁闷了很久,头脑才清醒一些。
确实有意义。
还是不一般的意义。
左临应了一声,告诉他,“那一枚铃铛是他母亲送给他的生日礼物。”
“他母亲送给他的最后一样东西。”
伴随着他的解释,陈山压得很低的眉头缓缓舒展,脸上的阴沉之色也得到了稀释。
“他母亲送给他最后的礼物?”前一秒他心里又郁闷又气结,难受的气团在一瞬间瓦解,这时陈山心里甚至有一丝愧疚。
“他母亲在他十四岁时,怀着孩子发现他父亲出轨,气得难产而亡了。”
“他母亲难产的那一天,时也还要去学校考试,她母亲匆匆忙忙把他叫到了面前,把那枚铃铛给了他。”
“是给他的生日礼物,但当时离他的生日还有几个月。”
左临的声音因为回忆起这段往事,变得深沉喑哑,他,“那铃铛不是他母亲特意为他准备好,是从手上摘下来的。”
“时也从学校考完试回来,就听到了他母亲离世的消息。”
陈山的眼睛缓缓扩大,瞳孔里藏着愧疚和抱歉。
他们几人谁也没有话,气氛一度低迷。
在彼此的沉默焦灼中,一个脚步声缓缓靠近,时也出现了在他们身后。
时也右手食指上还环着摩托的钥匙扣,他散漫随意地转着那一串钥匙,眉梢眼角带着灼灼的笑意。
“我今天骑摩托过来了!”他的嗓音也一如既往,带着弥漫的笑意。
乔言希看着他,尽管他的脸上遍布笑意,仿佛那些笑意是棋盘上的棋子,只为了布局,让陌生的人解不开这一盘棋局,让了解他的人因为出不了下招而止步不前。
笑意再灿烂,也从来没到达过时也的眼底。
时也的眼里一片漆黑,如同寂寂深渊,不管是温春隆冬,只有他一人藏身于此。
陈山看着时也,脸上无丝毫敌意,他张了张嘴,第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和时也话,明明吵架骂人的话,他已经对时也了个遍,再娴熟不过了。
时也转了几圈钥匙扣,将钥匙扣丢在桌上,皱着眉头量着这一桌子早餐,很不满,“你们怎么回事?怎么天天吃清粥啊?”
他一副大爷的模样在旁边坐下,其余的三个人神情有些复杂,只有他演技精湛,很从容轻松。
“你想吃什么?”陈山破天荒,用一种平静愧疚的声音对他话。
下一秒时也爆出了一阵嘲笑,笑的陈山的脸色红了。
时也一手抵在桌面上,猝不及防地凑到陈山面前,距离突然拉的很近,近到陈山放在桌子上的手捏成了拳头,时刻有给他来一拳的冲动。
“你今天吃错药了吧?”时也皱眉,像是第一次看不穿陈山的心思,“还是你想给我的饭菜里下-药?”
“没错,我算往你的粥里面放十包泻药。”陈山心里本来对他怀有愧疚,可他的话太欠,居然把自己往坏处揣测,陈山忍不住毒舌。
时也坐直了身子,背靠在椅子上,“看来你没被调包。”
“我想吃火锅。”时也毫无心理负担地提出了自己苛刻的条件。
在时也下一句话之前,陈山反复在心里告诫自己,他弄坏了时也很珍贵的东西,一定要忍住自己的脾气,好好补偿他。
这些告诫自己的话反复碾磨几十遍,可还是在时也开口的那一瞬间成了泡沫浮影。
陈山立刻就把那些话甩到九霄云外,他怒气冲冲又不改毒舌,“大早上你吃火锅,你是不是没睡醒啊?”
“你今天又吵到我了,我确实没睡醒。”时也瞥了他一眼。
陈山一脸怒气,话的声音也亢奋,相比起云淡风轻的时也,他好像身处事外,是个旁观者。
“你知不知道我关了闹钟,今天上班都迟到了!”陈山气的恨不得拿眼神把他烧成一抔灰。
他的怒气又到达了一个高峰,时也缓缓一笑,他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点。
“你关了闹钟?”
上次时也吼陈山,让他把闹钟关了,陈山嘴硬他不关,还要定五个闹钟,两人大清早为此吵了一架,吵的跟喝了十杯浓咖啡一样。
这回陈山主动交代了,他把闹钟给关了。
时也的嘴角弥漫出轻浮的笑意,那是心情愉悦的标志,那笑落在陈山眼底,却那么刺眼,跟直视正午的阳光。
“今天算睡一个懒觉就关了,明天不会关。”陈山嘴硬。
时也的脸上写着今天心情不错,“今早我就吃火锅,快去准备,再不准备都吃午饭了。”
陈山捏紧的拳头越握越紧,他不满地顶嘴,“你在这里指挥谁呢?”
“我要在半个时内吃到火锅,不管你们谁准备都行。”时也笑得很悠闲。
他从来都挑着一抹轻浮,他看了一眼乔言希,朝她暧昧地送去秋波,“如果是美女准备,我一定很有胃口。”
陈山冷笑,“我给你准备,看你有没有胃口。”
左临和乔言希休息了一会儿,便去忙碌了,陈山真的穿上了围裙,在厨房里面洗菜切菜,准备火锅食材。
他在厨房里忙得手忙脚乱,时也那边派人来催了好几回,气的陈山差点左手拿着鱿鱼,右手握着尖刀跑去跟他理论了。
陈山又叫了两个人帮忙,总算是在半时内将一桌子火锅食材料理干净,火锅汤也沸腾了,可以加菜。
陈山抽出纸巾,擦了额头上的汗,“你慢慢吃。”
“大早上吃重辣口味的火锅,心得胃病。”陈山没好气的将纸巾丢进垃圾篓里,转身就走。
时也慢悠悠地夹菜,从来都是以满面春风应对别人的满脸怒气,他轻描淡写,“谢谢陈老板的忠告。”
陈山气的重重地吐了一口气,站在原地钝了一会儿正准备抬脚走。
他背对着左临,站在原地僵了一会儿,又回过头来走到了餐桌旁。
火锅热气腾腾,渺渺烟雾弥漫在两人的视线之间,陈山的眼神和脸色变了。
“今天早上的事我很抱歉,真心的。”陈山站在他面前,一脸诚恳地看着时也。
时也动作自如地夹菜,他听明白了陈山的话,眼神在一瞬间黯淡了片刻,不过很快又变得很明亮,如往常一样。
观察不敏感的话,无法看到他转瞬即逝那一刻的变化。
时也嘴角勾勒着笑意,依然是那一副没心没肺、游戏人间的模样,他揣着明白装糊涂,“你什么事?”
他没抬头看陈山,陈山脸上的愧疚颜色又加重了几分。
他愧疚,抱歉地压下了头,热浪拂脸,熏热了他的眼睛,“那枚铃铛。”
“真的很抱歉,我不是故意摔碎的。”
不是故意摔碎的,这一点是真的。可是陈山看到他的衣服里混进了时也的衣服,很生气的把他的衣服拽了出来,用力过大导致口袋里的铃铛甩了出来,也是真的。
所以很抱歉。
陈山低着头,时也垂着眸,他的嘴角轻轻拉了一道弧度,很快消失不见。
“没关系,一枚铃铛而已。”他从锅里捞出了一把菜,热气沸腾的菜直接塞进了嘴里。
他语气轻松,嘴里一片灼热。
“你把碎片给我,我看看能不能恢复原样。”陈山想做出弥补。
他讨厌时也是真的,但不至于讨厌到这个地步。
时也连菜都没有咀嚼,直接生吞了下去,他拍下手中的筷子,眼底的明亮一点一点褪色,恢复成原本的颜色。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留着破烂。”时也的语气很复杂,有不屑,有嘲笑,更多的却是被人看穿之后的逞强。
陈山看着他,雾气还在两人之间弥漫。
“我相信你不会扔。”
这句话出口,连陈山心里也觉得有几分可笑。
他跟时也可是一见面就吵红了眼的敌人,这一刻他真诚的出他相信对方,他相信时也。
时也又笑了一下,这样的笑容让人觉得很心疼。
他别过头去,窗外明亮热烈的光芒涌入他的眼底,刺痛了已经适应了暗夜的眸子。
“我房间桌子左边第一个抽屉。”
摔成了三瓣的铃铛碎片就在那里。
他主动告诉陈山碎片在哪,也就默认了会让陈山处理,给他一个机会弥补。
“晚上你要不要坐我的车回去?”
时也转过头来,看着陈山放声笑了起来,“好啊。”
“不过你可不要后悔。”
陈山听到这句略带提醒的话,还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等到下午下班,时也上了车,而且还抢过了驾驶座时,他终于明白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了。
他根本就是在玩命飙车,速度快到身旁的风景成了一道糊线,陈山吓的人都傻了。
平常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他开车几分钟就到了。
车子一停,陈山腿软地推开车门,扒在旁边的石头边上干吐了一会儿酸水。
时也悠然自得,他很是得意地撩了一把自己的软发,“胆子真。”
他还能开得更快,只不过条件有限,他这车就是普通的代步车,开不出赛车的感觉。
要不然他可以带陈山体验一把上天堂的感觉,他露出了灿烂的笑脸。
陈山吐了半天,什么也没吐出来,他看着时也那张欠扁的笑脸,恨不得撕碎他。
“你这个混蛋,你不要命,我还要命!”
“怕什么?这条路上几乎都没什么人,没什么车。”所以时也才喜欢这里,开快车的话没那么多顾忌。
“我要是再坐你开的车,我就是个傻子!”陈山现在后悔死了,他居然主动招揽这个麻烦上车。
“话可不要的这么绝哦。”时也朝他wink。
陈山的拳头越握越紧,真想揍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