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校服了……”
少年刚刚从卧室走出, 手里拿着往日帝都一中的校服,递到苏玫瑰面前。
没有看她,而是垂着眸子。
“只有这件你能穿……”
他的话还没完, 苏玫瑰伸手将校服接过,视线落在少年身上, 原本只是穿了一件衬衫当做睡衣, 刚刚进卧室穿了条宽大的灰色休闲裤, 遮住笔直修长的双腿。
他防着她……
她在想。
梁髓之不知道苏玫瑰在看什么,却被无形的目光盯得难受。
好几周了,原本以为要消失在对方的生活中。
“卫生间在那边……”少年伸手指了指拐角划分出的房间。
转身朝厨房走去, 想烧一点热水。
看着梁髓之瘦弱的背影,还有衬衫下窄瘦的细腰,这个omega太弱了、弱到没有脾气却又骨气。
那天他从山顶下山,走了三个时。
她跟在身后,像一场漫长的拉锯战。
她以为他会发现、或者以为他会回头。
后来,苏玫瑰才发现,没有骨气是她,她从踏出下山的那步开始,就输了, 彻彻底底输了。
但她从不后退。
梁髓之站在灶台前发呆,液化气上的壶烧得滚滚响, 因为没有电只有烧水的蓝色焰火,映在少年侧脸, 轮廓落在冰箱上。
“咚”
玻璃瓶放在桌面的声音, 冰箱上的光影交叠在一起。
少年侧眸,看见换着蓝白的校服的alpha少女。
她很少将拉链扣好,到规矩的位置, 金色的头发垂在耳边,眼尾还有些刚刚的雾气。
苏玫瑰看着他,瞳孔轻轻收拢。
手放在玻璃瓶上推到他面前:“刚刚你想拿的牛奶。”
梁髓之接过,有些拘谨:“好……谢谢……”
开冰箱,想将牛奶放进去,却想起停电又放下。
将牛奶瓶放到冰箱旁靠好,溪哥他明天想来喝的。
苏玫瑰眉头轻轻皱:“怎么不喝?”
梁髓之将液化气关上,咕嘟的水壶被他提起灌入暖壶,哗啦的水声顺着少年软软的声音:“我、我今晚不想喝。”
苏玫瑰没答话,只是侧着眸看少年。
他双手握着水壶,才勉强稳住。
倒水的时候又十分认真。
最后梁髓之倒了一杯水递给她,洗得温热的水杯握在手里,她量这件屋子的视线才收回,喝了两口热水。
少年搅着手指,表情却不太对。
他等苏玫瑰将杯子放下。
像是做出决定一样抬眸望向她:“你、你找我、什么事……”
总算做出一副主人家的模样,苏玫瑰不知道该庆幸还是该可悲,她坐在沙发,两人之间隔了一张的桌子,却像无法跨越的鸿沟。
“下雨了。”
她开口。
眸子轻轻敛了敛,看向少年的时无奈笑了笑:“避雨。”
这句话完全击碎了梁髓之准备的所有拒绝话术,他顿了顿,声道:“雨……雨很快就会停……”
他还是想让她走,溪哥她、她要订婚了。
他们、他们不合适。
溪哥,他、他应该有新生活。
“梁髓之。”
这三个字从苏玫瑰口中出,念着淡淡的、又沉重道不明的难受。
他也觉得难受,在想:怎么、会这样……
明明就、明明就不、不太记得以前的事,不记得喜欢不喜欢,应该不会这么难过才对……
omega少年在艰难的抵抗着自己的天性。
他告诉自己:不要、不要让别人看不起你。
“我想住这一晚。”
苏玫瑰的声音有些雾气的喑哑,眉骨连着鼻梁的阴影有些凹陷,原本的五官更加立体,让人能一眼看出属于alpha带有侵略性的五官。
她看着他,
弯了一个近似自嘲的弧度,淡淡的眸色。
“被家里人赶出来,无处可去。”
……
梁髓之站在卧室找毯子的时候,有一次告诉自己。
不要、不要被人看不起。
他、他也要有自尊。
苏玫瑰接过毯子,表情缓和了很多:“谢谢。”
梁髓之收回手,站在原地有些艰难,还是开口:“明天早上你记得走……”
原本温顺的兔子艰难驱除她的模样,艰难的过分。
苏玫瑰拿着毯子,迟疑片刻。
“好。”
见苏玫瑰答应了,梁髓之搅着指头。
“那你休息……”
屋外的闪电一道道接着拍在窗边,白昼一样的混沌的窗外,梁髓之推开卧室的门,身后沙发上却又一双沉静的眸子,她看着他。
他能感受到。
“梁髓之。”他的名字总是很利落从她口中念出来,全名总是足够有距离感。
也是给omega少年的安全感。
他停住脚步,手握着把手上紧紧攥住。
“怎、怎么了……”
长长的眼睫轻颤。
身后人接近请求的语气,缓了口气。
“不关门。”
“好吗?”他从没听过苏玫瑰有这样语气。
alpha如果温柔耐心的时候总是对omega有足够的魅力,梁髓之指节扣得更紧,他生怕自己沉沦、或者成为一个不自尊自爱的人。
苏玫瑰的声音却致命的碎了他所有的想法,她的声音孤单又冷冽。
“我想跟你话。”
……
门开了一条不大不的缝隙,刚好足够声音传出。
这件房子本来就不大,床与沙发像隔着一道无形的床。
少年将脸埋在被子里,安静又沉默。
“公寓里有几本书,是你的吗?”屋外苏玫瑰的声音传来,她像在陈诉一个漫长又古老的故事。
梁髓之将脸从被子里抽出,轻轻缓了口气。
“是、是你的,我上课、没有书,借你的用……跟你、跟你过。”
屋外人轻轻“嗯了”一声。
再无音讯。
梁髓之有些累了,可是他也难受。
屋外毯子传来窸窣声,像是翻了个身。
苏玫瑰不知道自己上来做什么,留下做什么,明明将楼下那个许薇处理就行,她一开始告诉自己的是,看一眼;后来告诉自己,留一会;再后来,她告诉自己留一晚。
她从手心展开一块怀表。
拨开表面。
里面一圈又一圈旋转的指针,滴答声一遍遍传到耳廓。
两人近乎只听见彼此的声音。
少年平躺着,丹狐眼睁大看着天花板,他听着指针的转动,缓缓攥紧手心。
今晚像是诀别,比起山顶的离开还要煎熬得折磨,仿佛将你的心剖开放在铁板上煎,一面煎完换另一面……
让人无法呼吸,但这步再无人踏出。
他们都是鲜少放下的年纪,总觉得矜持是最好的保护伞。
“梁髓之。”
她突然喊了他一声。
“嗯……”少年混着鼻音轻轻答应,攥紧手,脑中却是万千的想法几乎摈弃了她不断提醒自己的尊严,他想无论什么,他大概、大概都会回答。
但结果出乎了两人的意料。
好一会,房子沉默下来。
再没有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