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总，宣发部AB组关于《风动》第一期的宣传策划已经提交，运营中心最近在接触一个海外技术工作室，冯副总今晚在诺希酒店宴请他们的核心团队，想邀您一起参加；另外，陈临舟的事，和光那边想要和解，他们老板宋易想约您……”
“不必了。”清越的女声断了助理的汇报，“告诉法务部，该走什么程序就走什么程序，当初非要告的是他们，现在和解就和解？至于冯总那边……”
程菲停下步子，哒哒的高跟鞋声也随之一停，“约的几点？”
助理方迪：“七点。”
七点。
红唇轻抿，程菲微微皱起眉。犹豫不过一瞬，她抬步，细细的黑色鞋跟落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哒”的一声。
“转告冯总，我会准时到。”
“好。”
“还有其他事吗？”程菲转头，细白的手指搭上办公室的黑色磨砂把手。
“《星show》那边在问您最近的时间，想邀您去做……”
“推了吧。”程菲没让助理把话完，压下把手，快步进了办公室。
33层的办公室，坐落在京市寸土寸金的CBD，视野和采光都极好。只眼下，落地玻璃上划下一道道密集的水痕，雨幕隔了城市的车水马龙，连对面的摩天大楼都变得模糊。
程菲瞥了眼对面大厦上的“和光娱乐”几个字，眉头几不可查的轻皱了一下。
《风动》的宣传方案方迪已经放在了她的桌上，两份，两个策划组。这是程菲的意思，内部竞争，能者居之。
坐进皮质的办公椅，程菲正要伸手去翻方案，手机屏幕亮了。
陆之屿：【我上飞机了】
陆之屿：【给你带了礼物】
陆之屿：【晚上见】
陆之屿这一趟是去法国谈一单珠宝生意，原本的直飞航班取消，他不得不在东京中转。之所以赶着回来，是因为今天是他们两个订婚的一周年纪念日。
想到今晚在诺希酒店有约，程菲斟酌了一下措辞，回复：【我临时有一点事，可能没办法去接你了。到了给我电话，我这边结束了就去找你？】
对方好半天都没有回复，程菲服自己，陆之屿已经上飞机了，手机应该也关了。她没再继续等对方的消息，翻开桌上的方案，迅速进入到工作状态。
整整一个下午，开会、签字、过报表、看方案，匆匆忙完，已经是六点。诺希酒店距离今盛传媒的总部不远，开车只要十五分钟，但眼下正值晚高峰，程菲按下内线，通知方迪提前出发。
傍晚的京市是所有CBD下班族的噩梦，八行道的马路被堵得水泄不通，雨还在下，附近交通几近瘫痪。
程菲看了眼腕表，已经六点半了。
“冯总乔治先生那边也堵在了路上，大概要七点半才能到，让我们不用着急，慢……”
“嘭——”车子轻晃了一下，断了方迪的话。
程菲顺着声音往外看去，路边倒了一辆电瓶车，外卖哥正挣扎着从地上起来，包的食物落了一地。
方迪微惊，“我下去看看。”
程菲的车子在等红灯，停在原地未动，责任一目了然。车外，外卖哥一直在道歉，雨天路滑，他又在拼了命地抢时间，谁知东西没能按时送到，还撞了一辆——迈巴赫。
程菲撑着伞下了车，“方迪。”
“程总。”
这雨和中午时候相比已经了很多，但因为电瓶车倒地，外卖哥忙着去扶车子和固定外卖箱，整个人已经被雨水湿。
红灯转绿，鸣笛声此起彼伏。
程菲瞥了眼车尾的划痕和被撞裂的车灯，“算了。”
“可是程总……”
“你留下和李师一起处理，我车去酒店。”完，程菲没再给方迪劝阻的机会，撑着伞径直走到路边。
手机里没有车软件，雨天的晚高峰更是一车难求，程菲在路边等了十几分钟，一辆空车都没有。
再这么等下去，依着这里的路况，她多半要迟到。
思虑间，一辆黑色的轿车缓缓停在路边，不偏不倚，正在她面前。程菲抬头，车窗降下，露出男人一张俊美无俦的脸，漆黑眼底敛着漫不经心。
是宋易，和光娱乐的老板，也是她在商场上的死对头。
宋易闲适的靠在椅背里，孔雀绿的衬衫领口微敞，清锐的喉结下，胸口一片冷白的皮肤像是在勾着人往里探。
他上下量了一眼程菲，唇角勾起笑，“在等车？”
程菲轻轻抿着唇，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是有一点狼狈的，尤其是和眼前这个坐在豪车里的矜贵男人对比。
这大概就是传中的“冤家路窄”。
宋易显然也看出了她的狼狈，嘴角依然噙着笑，“程总这是要去哪？我送你？反正闲着也是……”
“不敢麻烦宋总。”程菲断他的话，红唇也同样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何况，我也没宋总您这么闲。”
宋易：“……”
淅淅沥沥的雨在伞面，程菲看了眼时间，踩着细细的高跟鞋转身，果断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
即便她搭了宋易的车，按照眼下这个堵法，大概也要迟到。
更何况，她一点也不想上宋易的车。
车里，宋易微微眯起眼，脸上原本的懒散笑意已经收得干干净净。他的视线一直锁着雨幕中的那道背影，女人一身白色西装，身姿纤细，脊背笔直，齐肩的黑发用发圈抓在脑后，像……像把刷子。
唇角微微勾起，宋易的视线凝在远处。
“宋总……”司机有些忐忑，这地方停车超过十分钟可是要被贴罚单的。
宋易收了笑，“走吧。”
车窗升起，隔了重重雨幕。男人垂下眼，眸色微敛，平素里总是春光潋滟的一双眸子里仿佛浸了远山平湖，变得疏淡安静。
*
诺希酒店。
这一次的技术团队来自德国，曾经给红极一时的《魔方帝国》做过后期，放眼全球，都是数一数二的王牌团队。最近两年，工作室看重中国市场，一直在寻求和国内影视制作公司的合作。
而程菲和她的今盛传媒，恰好也在寻找这样一位合作伙伴。
双方相谈甚欢，几乎不谋而合。乔治这位德国老板不但极为看好中国影视市场的前景，还疯狂的爱上了中国菜，让程菲有时间一定要给他做个美食攻略。
程菲其实不太擅长“吃”这件事，准确的应该是“吃喝玩乐”都不擅长。但乔治兴致勃勃，她只能笑着应下。
应酬结束的时候已经九点，从洗手间出来，程菲给陆之屿拨了一个电话，对方依然关机。倒是方迪给她发了个信息，因天气原因，从东京飞京市的航班预计晚点三个时。
三个时。
程菲算了下时间，也就是，她现在去机场接人——只要车子开得快一点，应该来得及。
柳暗花明不过一瞬，唇角跟着弯起，她抬步，眼前却蓦地一黑，幸好有人扶住了她。
“谢谢。”程菲抬眼，触上宋易似笑非笑的眼睛。
“……”
“程总不是传中千杯不醉？怎么就这点酒量？”薄薄的酒气混着淡淡鸢尾香，宋易调笑着开口，手上的力道却又重了一分。
程菲按着额角，觉得有些眼花，幸好手臂一直被人托着，才不至于摔倒。她今晚是喝了点酒，但还不至于醉。
“商业应酬，宋总何必大惊怪。”
她直直怼回去，宋易轻笑了声，“你还行不行，我可忙得很，没时间……”
“不劳宋总费心。”似是想要证明什么，程菲用力抽出手臂，身子却跟着轻轻晃了下。
“程菲！”
宋易直接伸手托住她的腰，眼底的笑意跟着消散。
程菲闭着眼甩甩头，天旋地转的感觉渐渐消退。她睁开眼，便见宋易正一瞬不瞬盯着她，漆黑眸色遮了眼底情绪，薄薄的唇线也拉得平直。
“要不要去医院？”宋易皱眉。
“不用。”话落，程菲才发现自己几乎已经半挂在了宋易身上，男人的手正贴在她的腰间，鼻息间有淡淡的薄荷味，混合着烟草和酒精的清冽。
她微微挣扎，脱开宋易的怀抱，“我要去机场。”
“出差？”
“接人。”
只两个字，落入耳中的一瞬，宋易眼底的情绪消融，深沉眸色如一汪平湖，瞬间遮了所有。他的手臂还维持着方才揽人的动作，臂弯却已经空了。
程菲没再停留，踩着高跟鞋快步往酒店门口走去。宋易看着渐渐走远的纤细身影，偏头低咒了声，大步跟上。
*
京市的这场大雨来得突然，临到夜晚，雨势非但未收，还渐渐转大。程菲在吃饭的时候下了个车软件，这会儿她正站在酒店门口，有些略微笨拙的叫车。
按下确认件，屏幕显示，前面还有117个人在排队。
程菲：……？
“上车。”
一辆黑色的轿车不偏不倚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仍然是宋易一张过分好看的脸。
似曾相识的场景。
程菲有些微怔。
只是眼下男人的脸上略有不耐，见程菲站在原地不动，眉头皱起，“你不是要去机场？”
哦。
可能是方才头昏的后遗症，程菲现在其实有些懵。
她不知道宋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热心肠的要送她。
车里，男人却倏地轻笑了声，眸中似有讥诮。
“难不成程总还担心上了我的贼船下不来，那你也……”
在程菲渐冷的视线里，宋易闭了嘴。
他看着车外的女人。
程菲在晚宴前就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收腰的黑色西装和同色脚口西裤，是她一贯干练利落的风格。头发用发圈绑在脑后，低低的一个刷子，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白生生的耳垂。
宋易的视线落在了白嫩的耳垂上，那里坠着一个绿松石的耳坠，孔雀绿的颜色，衬着程菲凝白的脸颊。
瞥见自己身上同色系的衬衫，心底一整晚的燥郁终于退下了几分，他缓缓勾起个笑，“耳坠倒是很漂亮。”
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