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夜, 傅昔玦执行了一场任务。
——紧急且让人无防备
在距离江城不远的临市边界发生了一起不的刑事案件,一男性因母亲心脏病手术失败,而对医生做出致命捅刀的举动, 并且带一群人在医院引起□□,要求医院杀人偿命。
因为接到通知在凌,姜辞卿正睡得沉, 傅昔玦只是吻了吻她的额头,留下纸条便迅速离开。
夜色很浓重,呼出的白气在空气中交织几秒便弥散吞噬,沈邈总隐隐觉得这次凶多吉少。
“明天算怎么过年?”沈邈坐在车上看着窗外拨不开的黑色, 叹了口气。
阮霏抿抿唇,“回家过,不过我妈肯定又要给我相亲了,唉路漫漫其修远兮啊。”
“傅队, 你呢?”
傅昔玦许久没有话, 沈邈捅了捅身边人的手臂, 又问了一声。
“问我?”
“对啊,不然还有谁?”沈邈轻嗤。
他突然笑了一下, 对面两个人眼睛都瞪大了,从没有在出任务的时候见傅昔玦有过这样不合时宜的表情。
“和我家姜老师一起过啊。”
沈邈:“……我可以申请要一个垃圾桶吗?想吐……”
被傅昔玦凌厉的睖了一眼。
起这个称呼还有点来历。
最新一届的西点师考级, 本来纪时淮对姜辞卿是不抱有希望的,毕竟她才跟着自己学了几个月, 顶多也只能算是半年时间的学习。
直接考中级, 有一定难度,纪时淮在考前对她的最多的就是:“放轻松,就当刷经验值。”
姜辞卿成功了,一举拿下。
纪时淮比自己当时在国外拿到米其林三星西点师的认证还有高兴, 但他这人一向闷骚,心里高兴,但面上偏偏要装出一副精益求精的样子。
姜辞卿一眼看穿他,仍旧笑嘻嘻的。
“不是考上了就满足我一个愿望的嘛,你话算话?”
纪时淮大手一挥,“君子既出驷马难追,。”
姜辞卿想了想,眼睛锃亮,“你叫我一声姜老师听听呗。”
“不行。”纪时淮一口拒绝。
但是纪时淮最架不住别人软磨硬泡,尤其姜辞卿,这是她的强项,他最终战败投降。
因为之前和纪时淮学习的时候天天一口一个纪老师纪老板的叫着,当老板什么的就不用了,感觉不适合她,还是老师听起来感觉好。
那天起,姜辞卿就趁着纪时淮叫她“姜老师”的时候偷偷录了音发给了傅昔玦,一股脑儿全告诉了傅昔玦。
后来,傅昔玦发现这个称呼真好用,莫名心里还觉得挺自豪。
沈邈:“……”转头看向熊雄,“我们快到了吗?你有没有觉得这车里一股酸臭味,就想快点下车。”
熊雄:“啊?”他闻言嗅了嗅,一脸认真,“没闻到啊?”
沈邈恨铁不成钢翻了个白眼,“秀恩爱的酸臭味,啧,朽木不可雕也真是!”
……
翌日清——
姜辞卿自然醒,看了眼时间——六点半,和傅昔玦在一起久了,也自然而然养成了正常作息的习惯。
然而手一扫过身边,已经冰凉。
大概是和傅昔玦待得久了,训练出一些侦查的感官。
要是往常空了她也不会这么奇怪,因为被子还热,肯定是在外面做早饭,可是今天,没有温度,就像没人在这里休息过。
莫名的心慌,伴随着这一点奇怪,门铃突兀的响了。
“来了。”
趿拉着拖鞋,也没有洗漱,捞过门口衣帽架上一件黑色外套就去开门。
“肖菀?”身后还站着纪时淮。
姜辞卿让出道来,“你们怎么来啦?”
这个点就不像是肖菀这个夜猫子应该清醒着的时间点,有点奇怪。
半晌,姜辞卿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有点不好意思。
“那个,只有温白开和草莓牛奶了,你们看喝哪个吧。”
纪时淮定神看了眼那盒粉色包装的草莓牛奶,莫名其妙冒出来一句:“他也喝这个?”
姜辞卿顿了半秒,“嗯,家里就一直只买这个,所以就……”
话毕,轻轻挠了挠头。
纪时淮眼眸转开,没再话,肖菀抿着唇,趁着姜辞卿看不到的地方,推了推纪时淮,无声催促。
桌上被放上一张卡,姜辞卿歪头。
“莫名其妙就给我送钱?”
纪时淮看着那卡,如鲠在喉,努力压制着自己愤而离席的冲动,才捱着低声道:“这张卡,是傅昔玦,让我原本以我的名义给你的。”
他一怔,发现自己的嗓音居然像掺杂了细沙似的沙哑。
“但是我想,还是原原本本告诉你的好。”
一字不漏,纪时淮到最后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把这里面的事情跟姜辞卿一五一十完的了。
对面沉默了很久,久到厨房的热水壶都叫了起来,她也没有话。
肖菀挥了挥手,她才后知后觉似的,失魂笑笑,“所以?你没有以你的名义给我,他出事了对不对?”
“他是不是……出事了?”
手指上突然被几滴水砸到,姜辞卿几乎哽咽着,憋着情绪,“我不要……我不要转交的所谓交代,我要他亲口的交代。”
纪时淮默不作声,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的辞。
没有声嘶力竭,也没有啜泣,只是那依旧水润晶莹的眼睛周围红彤彤的眼眶,她平静的看着纪时淮。
连开口竟也平静:“你告诉我,我不会哭,我早就答应过自己不会再随便哭了,毕竟他那么厉害,我不想让他在做自己事情反而是我让她担心。”
“所以你吧,哥。”
声音低婉似乞求。
肖菀看不下去了,一皱眉力道极大的拍了纪时淮一把,响亮的声音让纪时淮不可置信的转头,就差把“你居然我”几个字刻在额头上了。
“你瞒也瞒不住,总得告诉她,实话你今天来不就是还是要告诉她的吗?早晚并没有差别。”
肖菀的的确不无道理,纪时淮喉间滚动。
大男人扭扭捏捏憋出几个字来:“要不……你吧。”
肖菀就看不惯他每次一些大事情上扭扭捏捏的做事风格,怒其不争的看了他一眼。
“卿卿,接下来我的话你一定要冷静,因为这个事情现在还都没有定数。”
姜辞卿应声,眼眶仍旧红着。
“纪时淮也是接到宋洲的电话去的,我们赶到的时候,傅昔玦已经进手术室了,是腰腹位置被捅了两刀,血量有点大,但一切还未知。”
肖菀很冷静,很有先见之明的紧握着姜辞卿的手让她倚靠着自己坐,才没有瘫软过去。
“至于为什么没有告诉你,是他亲自交代的,原因无非是不想你担心,这个,他让我给你,算是以防万一的,本来没想让它派上用场。”
看着肖菀手中折痕深浅不一的信纸,哪里是什么纸条啊。
信纸很大,内容不长——
卿卿,很抱歉第一次对你不辞而别,想过叫醒你,但看到你抱着我的手时,我扼断了这个想法。
这一次,我没底,不是因为任务多难,而是第一次身后有了不能抛却的牵挂。
幸运的话,你这辈子不会看到这封信,如果不幸,也不要为我难过太久,你还是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厨房走廊的灯已经装好了,是最亮的,晚上偷吃记得开灯就不会害怕了。
勿念。
傅昔玦 留
像是麻木了一般,姜辞卿没有哭,只是看着她跌得撞撞的走到身后的厨房,按着那廊灯开关,机械的一下一下,“咔哒、咔哒”一阵阵有频率的响着。
灯亮起的那几下,眼泪瞬间蓄满眼眶,毫无招架之力的流下,砸落在木地板上晕出一个个或大或的水花。
姜辞卿突然指着中岛台的方向,又笑又哭:“你、你们看,他鸡蛋……都煎焦了……”
着,慢慢蹲下去,整个头埋在环抱的双臂之间,肩膀失控的哆嗦。
大骗子。
她都答应他把自己保护好了,那他人呢?
/
临市医院——
“卿卿,去睡会儿吧,好吗?”
肖菀焦急的握着她的手半蹲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征求她的意见。
无意外地,第三十一次摇头。
刑警队其他人都在重症病房外迟迟不肯离开,沈邈坐在对面看向姜辞卿,很愧疚,不知道该怎么跟她开口话,安慰也不敢。
“他……”
“是为什么被人……”
姜辞卿突然抬头,看向对面的沈邈,表情显得出乎意料的无波无澜,有那么几秒,沈邈甚至觉得那和他印象里的傅昔玦有七八分像。
“这个能告诉我吗?”
姜辞卿知道他们有些事情是不能随便的。
沈邈哽咽了一下,点点头。
“当时,我们原本人都控制住了,但是都怪我,我松懈了,让他有了可乘之机,他想试图用一个孩做威胁,傅队反应极快,自己挡了那三刀。”
阮霏才缓缓抬头,“那孩子是心外科的患者,我是后勤,当时赶到的时候,傅队,那孩子和你很像,笑起来有酒窝。”
姜辞卿早已泣不成声。
他怎么那么傻啊,不是很厉害的吗?最后还是让自己置于生死未卜的境地里。
不分昼夜,姜辞卿守在病房里,傅昔玦很虚弱,连眼睛睁开也是恍惚的精神状态,所以也分不清身边的人是谁。
医生他腰腹以前就有旧伤,现在新伤旧伤,伤害加倍,虽然脱离了危险,但需要一些时间才能真的清醒过来。
姜辞卿每天都会在空闲的时候,乘着中午的暖阳给傅昔玦讲自己的事情,偶尔也讲故事。
现在傅昔玦只能吃流食,姜辞卿就想方设法把粥煮的软到极致。
从家里带好粥回来,傅昔玦还睡着,她蹑手蹑脚关上门。
肖菀发来消息,明天纪时淮要来,她便也没多什么。
视线触及置顶的一个头像时,忽然一顿。
姜辞卿伸手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了。
反复确认后,她确定自己没看错,才敢将头像点成大图看。
是一个狗马卡龙的造型,姜辞卿记得,她曾经送给过傅昔玦一盒自己做的韩式马卡龙,里面只有几个是以西西为原型做的黑背狗的Q版马卡龙。
当时不好意,但那就是专门给傅昔玦做的,毕竟他那么喜欢西西。
可是在他出任务前一天头像分明还是最原始的样子,那么只有一种可能。
——在出任务时他换掉了
姜辞卿手有点抖,点进他的朋友圈,内容照常没什么不一样,但是那封面背景,是一个女孩子的背影。
很模糊,像是抓拍。
但是那一抹粉色的头发和高举在手上的冰激凌让她瞬间认出自己。
她有点懵,扶着椅子在傅昔玦床边坐下,缓着情绪。
自顾自喃喃着。
“原来这么早……”
“这么早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追逐了啊……”
姜辞卿伸手握住被褥上傅昔玦垂落的手。
“我们结婚吧……只要你醒过来……”
“好,我们结婚。”
!
姜辞卿眼泪还挂在脸上,表情愣怔望着回握住她的傅昔玦,此时眉目清明望着她。
“你你你……”姜辞卿顾不得去想他刚才了什么,就要去叫医生,被身后的力量拉住。
因为姜辞卿每天坚持不懈的用棉签沾水给他保持嘴唇的湿润,此时还是有些血色显得较为有气色。
傅昔玦似乎还有点委屈,“你不是只要我一醒过来,就结婚的吗?”
“不是——”姜辞卿想话。
“你后悔了?”傅昔玦耷拉着眉眼,拉着姜辞卿的手一寸一寸往自己身边带。
姜辞卿摇头,“不是,我得先去叫医生……”
后来才知道原来傅昔玦在她来之前就已经醒了,医生也已经看过了。
姜辞卿生闷气坐在沙发上,怨念的看着傅昔玦。
“你话不算话。”傅昔玦像个孩子一样,和她犟了起来。
姜辞卿插着手,头一扭,“我现在想不算话了。”
“不行,你了,我应了,谁反悔谁是狗。”
姜辞卿:“我们又没拉勾。”
傅昔玦气笑了,腰腹牵扯又觉得痛,姜辞卿瞬间从沙发上离开,“怎么样,你没事吧,啊?”
傅昔玦拉住姜辞卿不再让她离开,直攫着她的瞳眸。
“卿卿,劫后余生这个词我以前从来没有这么深的感触,总觉得劫后哪有什么余生,不过是继续苟延残喘那没有尽头的路罢了。”
“但是这次我捡回来的这条命,以后想都耗在你身上,我觉得那是让我没办法不去期待的事情。”
傅昔玦认栽一笑,声音清越。
“所以卿卿,你愿意给我期待吗?”
怦咚怦咚——
姜辞卿甚至能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久久看着眼前人优越如画的眉骨,她嫣然一笑,落下一吻。
她:“好,我愿意。”
光洁的白色窗帘被阳光抓住罅隙偷偷跑进来,在地上烙下一个一个晃动不止的光斑。
那是太阳许给大地的承诺。
傅昔玦勾着姜辞卿的手,“今天冷吗?”
姜辞卿靠着他,“有点哦,不过……”
“不过什么?”
她一笑,“明天民政局开门呀。”
傅昔玦也笑,“明天就是三十一的傅队了,卿卿会不会觉得亏?”
姜辞卿点头,“当然亏啦,我们傅队陪我的时间又少了一年呢。”
真是太亏了,她望着窗外,对面就是天宁寺。
菩萨呀,请保佑我的傅队,安康长久,
——直到百岁后的春天吧。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