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菲菲坐在窗边看着杜婉儿离开，又看着贺凛川对着那个包袱发呆良久，一边看一边百无聊赖地嗑瓜子。
禁制是她解开的，毕竟胡菲菲本人对贺凛川没什么兴趣，也实在不想以后看着他俩隔着禁制深情凝望。而至于为什么设这个禁制，纯粹是因为她不喜欢杜婉儿，就想看她出丑。
贺凛川终于放弃了凝望那个包袱，他开始艰难地转动轮椅向仙府进发。
整座仙府内一共两间房，胡菲菲一个大活人在窗边，贺凛川必然是看见了的，于是他径直走向另一间房子。
刚进去没多久，又转着轮椅出来了，动作踉跄而仓促，活像后面有恶狗追着他咬。
胡菲菲偏了偏头：她没养狗呀。
贺凛川面含愠色，直直盯着胡菲菲，一双眼睛又黑又冷。
胡菲菲：“怎么了？不多参观参观我的房间？”
贺凛川攥紧了拳头，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脸上的神色不仅是愠怒，还有几分羞窘，耳尖也带了点红色。
修士之于凡人其实开放很多，毕竟修士时常餐风饮露朝不保夕，男女修士情急之下在一个洞府修炼也不是没有。
贺凛川虽没进过女修的洞府，但也从不觉得自己会对此感到有多在意。
问题在于胡菲菲的洞府实在不太像一个正经修士的洞府。
刚一进去铺天盖地的粉色，柔软的鹅绒毯子铺了遍地，粉色帐幔挂的到处都是，离门不远处就是一方大大的珠帘，珠串很奇怪，稍一留神就会发现上面串的居然都是些衣着暴露的女人。
这哪是什么正经修士的洞府，分明是个妖精窝。
贺凛川愤愤盯着胡菲菲，心里为见识到胡菲菲洞府布置而震动的同时也感到诧异，竟然任由一个陌生男人随便进入她的私人洞府。
贺凛川本算住进来后不多与胡菲菲产生什么瓜葛，他此时深深吸了口气，终究还是没什么，艰难地转着轮椅向胡菲菲所在的房间移过来。
既然那一间是胡菲菲的，那这一间就是他的。
在这个过程中，他定主意不理胡菲菲。
但刚进房间，他就愣在了原地。
少女托着腮懒懒地坐在那里，笑眯眯地看着他，一张脸即使放在大宗的贵女中也是其中极出色的存在。
她的身后，是铺天盖地的蓝。
没错，与胡菲菲房间内的布置相对应，她跟贺凛川也整了一套。
贺凛川眉头跳了跳，眼神如同冰川一般：“我不需要，收回去。”
胡菲菲没理他的不识好歹，只是客观地告诉他：“房间配套设施，设了禁制的，换不了。你要不喜欢就睡地上吧。”
贺凛川沉默许久，开了包袱，先铺了一张棉褥子在地上，随后将杜婉儿为他织的毛毯铺在了上面，看样子竟然真算睡地上。
他铺的艰难，额角都渗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胡菲菲也没算帮忙，就那样没样子地坐在桌子上，一双脚一晃一晃，笑眯眯地看着他。
本受到搓磨多到麻木的贺凛川，此时也感到强烈的屈辱和难堪。
她在看他的笑话。
即使如此，他还是强撑着铺完了自己的“床”。
“我要休息了，你出去。”贺凛川板着脸下了逐客令。
胡菲菲这才从桌子上蹦了下来。
她没急着走，而是闲庭漫步般地绕着贺凛川和他的“床”走了一圈。
也就这样寂静的房间内，贺凛川才能听到少女身上随着她走动发出的轻细的银铃声，她雪白的纱衣若有若无地拂过他的脸颊，激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贺凛川的身形有点僵。
这样近的距离下，完全无法忽视她的存在感。
胡菲菲不管贺凛川在想什么，她转了一圈，得出了一个结论——贺凛川是个贤惠的男人。
即使身体不便，依然把褥子铺的平平整整，上面的毯子甚至还漂亮地叠了起来。
贺凛川的手上有很多伤口，这让他的每一次移动都会感到疼痛，但他依旧将床铺的漂漂亮亮。
他的床褥很干净，上面带着皂荚的清香，和他衣服上同样的味道。
贺凛川明显不是那种会让别人帮他洗床褥衣服的人，院子里的仆人看不起他，自然不会帮他洗，杜婉儿只会做一些讨巧的事情，洗床褥这种会破坏形象又费力的事情她避之不及。
这样的情况下，贺凛川依旧将自己的被褥衣服理的干净整齐。
贺凛川身体紧绷着，一双黑眸深沉，嘴唇抿的紧紧的，很明显对胡菲菲很是抗拒。
看着贺凛川因为铺床额角渗出的汗珠，胡菲菲点了点下巴。
随后一脚上去，将贺凛川费劲铺好的床踢了个散乱。
被踹乱的床褥不仅皱成一团，洗的发白的单子上甚至有胡菲菲的脚印。
贺凛川一下抬起了眼睛，死死盯着胡菲菲，本就冰冷的视线此时更是隐约带了杀意。
胡菲菲朝他嫣然一笑，然后隔空施了一个法诀。
法诀在贺凛川的木质轮椅上，轮椅本就材质劣质，那道法诀轻而易举将它劈了个稀碎。
贺凛川狼狈地摔在地上，碎裂的木屑猝不及防地扎进他的掌心，殷红的鲜血一滴一滴掉落在地面上。
真气向贺凛川疯狂汇聚，如果他的金丹还在，此时他的所有真气应该已经化为一道剑气狠狠劈向胡菲菲了。
但失去金丹的他身体像个漏斗，真气疯狂涌向他又从他碎裂的筋脉和丹田处散开，只在身上留下剧烈的痛感。
即使是胡菲菲现在的实力，见到贺凛川起杀意的时候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贺凛川是剑修，以剑入道。
剑修本就霸道，越级斩杀不过轻而易举的事，贺凛川又是其中佼佼者，一身剑意锋利无比，胡菲菲的身体反应告诉他，如果贺凛川金丹尚在，这样的杀意是真的会对她造成生命威胁的。
这还是建立在贺凛川剑意停滞不前的条件下，可贺凛川这一遭经历生死，他的剑意早就发生了蜕变。
贺凛川仿佛感觉不到这种剧痛，他的嘴里弥漫出血腥味，一双黑眸只死死地盯着那个笑得一脸恶劣的少女。
胡菲菲丝毫不在意他的反应，转身离开了贺凛川的房间。
离开前一刻，她转过头：“给你留了礼物，自己找吧。”
完就关上了房间大门，潇洒离开。
贺凛川的轮椅被毁，要想移动只能像虫子一样在地上爬行。
他并没有动，任由鲜血从手掌上一滴一滴落下，也没有止血和整理这一室凌乱的想法。
他的一双黑眸中情绪翻涌，时不时展现出杀意。
胡、菲、菲。
他握紧拳头，狠狠砸向地面。
那个女人，她会付出代价的。
——哗啦。
瓷砖碎裂的声音。
贺凛川黑眸中的杀意凝滞在了那里，取而代之的惊愕和不敢置信。
他抬手看向自己的手掌侧，就是那里击碎了坚硬的瓷砖。
那里没有一丝红肿。
这不可能，他现在是□□凡胎，体质甚至连普通人都不如，怎么可能徒手劈碎瓷砖。
他捡起一块地上的碎块，用力一捏。锋利而坚硬的瓷片很快在他手掌划出一道很深的裂口。
贺凛川分毫不在意，他全副注意力都在手中的瓷砖碎块上。
胡菲菲屋子的陈设都是上等材质，这地板也比一般人家中的厚实许多，就是正常的修士在不用法力的情况下也无法毁坏。
贺凛川的手陡然颤抖了起来。
他刚才那一掌砸下的时候隐约感觉到有真气汇聚在手掌侧，但他始终不敢相信。
没了金丹，筋脉也不通，真气不可能汇聚。以至于他以为刚才的那种感觉只是自己的幻想和错觉。
但现在……手中捏着那块厚实的砖块，贺凛川的手无法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如果刚才的那一瞬间不是错觉，这就意味着他有一瞬间成功凝聚起了真气，如果能搞清原因，未尝不可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以贺凛川的毅力，再困难也会克服，刚才一瞬的灵力汇聚如果是真的，就意味着他有了重新修炼的可能。
贺凛川死死盯着手掌，刚才那一瞬间，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想再汇聚一次灵力，但试了许多次，却再也没能成功。
难道刚才真是他的幻觉吗？那这一地碎块又该怎么解释？
贺凛川的身子晃了晃，几乎要委顿在地。
就在这时，地上的什么东西反光映入他的眼中。
贺凛川凝目看去，身体随即僵在了那里。
许久后，他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拂开地面上的瓷片碎块。
表层的铺设被拂开，终于露出了这间屋子地板底下铺着的东西。
青灵玉。
名字就像那些普通铺子上用来骗孩的假灵石一样。
但或许凡间会那么取，修真界没人敢那么取名字。
因为不论真假，青灵玉名字一出，必然伴随着杀戮和争夺。
修真界的残酷是铁律，城中还好些，有禁术压制，但在外面，只认实力。生死搏斗几乎是家常便饭，实力差一些的修士几乎是把脑袋挂在裤腰上生存。
但青灵玉的存在扭转了这一局面。
与平凡的名字不同，青灵玉的效用极其霸道。它无视修真者的修为，只要有青灵玉，修者就几乎像是带了一块百万毫安的充电宝，且在青灵玉灵力耗尽前，修者都无需担心身体里的灵力过多导致爆体而亡，因为青灵玉不仅可以作为灵力来源，更可以使筋脉足以承受任何强度的灵力。
可以，如果带着无限青灵玉，刚引气的修士也可以单挑一宗之主。
但也是青灵玉太过霸道，在它现世的那段时间里，修真界整个被它搅得混乱不堪。
最终，几大宗族联合起来，收集并毁坏青灵玉。
在那之后，青灵玉一度在修真界销声匿迹，但只要出现它的消息，所有人都像苍蝇一样扑上去。
直到现在，贺凛川才敢确定，自己刚才是真的凝聚起了灵力。
青灵玉的存在让他破损的筋脉也得以输送细微的灵力，所以这青灵玉的真实性无需质疑。
他仔细感知，才发现刚才只顾着和胡菲菲生气，没注意到，自从进了这间房间，腿部筋脉隐约有灼热的感觉，正是青灵玉的效用。
也就是，在这间房间里，只要加以练习，贺凛川是可以重新施法的。
而且这青灵玉的面积。
贺凛川撑起身体，拖着一双不能动的腿在房间里移动。
一刻钟后，曾经被誉为修真界第一天才的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震动和骇然。
这整个房间的地板下，居然全被铺上了青灵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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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
壕就一个字，我只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