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混混在破旧的巷子里, 吞云吐雾。

    远处市中心高楼的灯火霓虹衬得这里像是每个城市总照不亮的阴暗角落。

    “我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今天吧,趁着放学咱几个把她弄过来。你看这个雪的, 多他妈的白,多他们的适合咱们给她留下难忘的一夜。”靠在墙边的金毛奸笑的提议道。

    站在一旁的抽着烟的男人抄着口袋笑了一声, “妈的, 金没想到你还挺有那什么诗意。”

    金毛不好意思的胡乱摸了把头发:“都是跟我最近看上那个姑娘学的,呵,那姑娘老带劲儿了,总喜欢捧着一本挪威的……啥玩意儿来着,看。”

    站在他旁边的银发给了金毛一下,“你个文盲,还学着人家泡妹子, 人家那书叫:挪威的丛林。”

    金毛揉了揉自己的胸口,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我刚才还想灌木丛呢,狭隘了, 狭隘了……”

    “我咱待会真的去……”

    抽烟的男人的话还没有完,一下就停住了。

    就在巷口的尽头站着一个看不清的人影, 漆黑而阴暗, 削瘦的影子被她背后的灯光拉的极长,看得让人心底发凉。

    抽烟的男人眉头皱起,高声呵道:“喂, 你他妈的站那里看什么呢!”

    可站在巷口的人并没有因此像寻常人那样转身离开。

    她就站在那里,声音比男人的声音还要压迫几分:“挪威的森林。”

    “什么?”男人皱着的眉头更深了。

    一旁的金毛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解释道:“陈哥, 她好像在我那个姑娘读的那本书。”

    男人闻言偏头看了眼金毛,余光里却依旧看着那个站在巷口影子。

    他嗅得到那人属于Alpha的气息,顿时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银发这时又对着那影子吼道:“喂,你是不是有病?你管我叫那玩意儿什么名字?”

    “我的确管不了你给那书起的名字,但是你们的那个人我得管。”

    着影子的主人就从巷口朝里走了几步。

    劣质的大灯光亮着橘黄色的明光,季潇那张带着几分少女气息的脸黑暗中从露了出来。

    她其实清楚魏轻语不会被这群人怎么样的,就只是被柳虎派在魏轻语身边暗中保护她的谢勇一个也能把这群不自量力的混混干趴下。

    可是她还是忍不住。

    当她听到那些背地里对魏轻语轻蔑的肮脏臆想,浸泡在低迷绝望的情绪被愤怒一下点燃,推着她,来到了这些个人的面前。

    “娘们儿?”金毛看着季潇穿着的附中校服瞬间就笑了,拉了拉一旁的银发,“哥,这来了一个送上门让咱们提前练练手的。”

    银发看了金毛一眼,对季潇道:“喂,趁我们还不想对你做什么,你赶紧走,不要等着我哥生气,我哥可是A级的Alpha。”

    季潇闻言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她站在灯下看着那个拿烟的男人,在垂在脸侧的发丝中露出一双阴鸷的眼瞳。

    男人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有些心慌,拿烟的手不由得抖了一下。

    那灰黑色的烟灰落在纯白的雪上,瞬间就出现一块以烟灰为中心的融化凹陷。

    危险的警告在男人心中放大,他看着不减气势的问道:“你想干什么?”

    季潇喝了口手里的奶茶,缓缓道:“就是想告诉你们,魏轻语不是你们想动就可以动的。”

    男人冷笑了一声,“原来是来英雄救美的?姑娘,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做自不量力?”

    Alpha的信息素在巷子里慢慢攒聚,企图压过季潇身上释放的危险信号。

    男人随手丢掉了手里夹着的烟,休闲皮鞋踩过刚被烟灰污染的雪,银发收到信号越过他,朝季潇走去。

    面对着这朝自己走来的这个男性Alpha,季潇面无表情的喝了一口自己手里的奶茶。

    芋圆的香甜混合着男人龙舌兰味的信息素,被季潇一并咬啮在犬齿下,仿佛是在专门等待着这么一场能让她完全释放的危险。

    乌云缓缓的遮住了天空的星星,老旧昏黄的大灯发出滋滋的声音。

    刚下的雪踩下去发出清脆的声音,不曾挣扎就被少女的靴子踩了下去。

    “啊——!!!!”

    季潇利落的拉过银发朝自己伸过来的手,稍稍用力一握,银发就发出了惨痛的尖叫。

    仿佛是一种碾压的享受,季潇看着被自己压在手中的这个方才对魏轻语出言不逊的银发发出的痛苦□□,不自觉的勾起了唇角。那沉沉的金橘色眸子微抬起看向不远处的男人,仿佛在反问他:是谁在不自量力?

    所有的危险信号不是在警告季潇,而是在警告这三个狂妄的Alpha混混。

    金毛作为还没有毕业的高三学生,终于在看到季潇正脸的时候认出了面前少女。

    他有些担心的声提醒道:“哥……她好像就是那个季潇。”

    男人听着身旁的金毛的提醒,像是想起来了什么。

    那漆黑的眼瞳上下量着面前的季潇,银发发出的哀嚎本就让他不爽,这下更是嘴不饶人的笑道:“原来是那个魏轻语的前相好啊。怎么,人家都不要你了,你还搁这里替人家出头呢?”

    季潇听到男人这句话,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些波动。

    那平坦的眉心攒起了一座低矮的山,一双眼睛像是低伏在草丛的蛇,阴鸷凉薄的望着他。

    还不明白危险将至的男人看着季潇有了反应,饶有趣味的又继续添油加醋的反问道:“你在这里替她出头,她知不知道?”

    听到男人这么一旁的银发笑着揉着他的手腕,道:“当然不会了,人家有了新欢,那里会记得她这个旧爱?不定,她现在正跟那个什么晋南风过圣诞节呢吧?”

    男人听着银发的话,笑意更甚。

    他脚用力碾了碾地上的烟把儿,饶是抱歉讲道:“季潇,真是不好意思,你想当这个英雄,我可不会让你如愿,你今天只能被我们送进医院,躺在病床上度过这个快乐的圣诞节。只可惜,也不知道魏轻语会不会意识到你不在了?”

    罢男人就带着黄毛朝季潇缓慢走近。

    月光彻底被乌云遮住,巷口的灯在闪了几次后彻底熄灭,季潇脸上的表情更加阴恻。

    她单手将束缚的风衣解开了扣子,慢慢悠悠的将手里的两杯奶茶放到了一旁垒起来的青石块花盆上,像是彬彬有礼的绅士,又像是一个杀人前要求完美的变态。

    果然,自己心里知道,跟听旁人讲出来是两种不同的感觉。

    男人的这些话让季潇的脑海里不断翻涌起这些日来自学校不同地方的声音,笑声与激动混合在一起,像是某种无法摆脱的咒语的挥之不去。

    “魏轻语跟晋南风真的好配。”

    “老天爷,磕死我了,你们看到他们今天代表高三学生的演讲了吗?”

    “什么是校园走向婚纱!我赌一百块,他们以后绝对会结婚!”

    “那我要坐在做靠前的那桌!”

    ……

    世界将魏轻语镶嵌进季潇的心里,又硬生生的将她剜去。

    鲜血淋淋的空洞心腔遒劲却又无力的跳动着,反反复复的被周围的声音片下刚长好的肉芽。

    各种情绪都被季潇压抑在了心底,粉饰成这些日在旁人面前若无其事的样子。

    银发看着季潇放下奶茶后便站在灯下一动不动,还以为她是怕了,心中本就对方才那件事憋着气的他,主动上前挑衅道:“喂,你刚才那股子嚣张气焰去哪里了,你有本事就对着我再来……”

    只是这骂人的话没有完,银发迎面而来的就是季潇的一腿。

    S级的Alpha力量不可觑,尤其是原主还练过散、柔道、截拳道,银发直接被季潇踹到了一旁墙上,几片堆在上面的松动瓦片带着雪与灰,砸在了他的身上。

    季潇看着这个话最多的银发额头上的血痕,不等他起来便毫不怜惜又挥去了一拳头。

    这把拉满了的弓,终于折在了它的临界点。

    万千的情绪收不住口的从季潇的身体里喷涌而出,那金橘色的眼睛染了血液变得猩红。

    男人见兄弟被暴,一下失了理智,棒球衫一脱,信息素爆就爆,“妈的,老子今天就让你尝尝老子的厉害!”

    风在这注定不平静的夜里呼啸而过,月亮挣扎着从乌云中露出了一条淡淡的光。

    黄毛连滚带爬的从昏暗的巷口跑了出来,一只眼睛青紫肿胀,满脸写着恐惧。

    桃子白兰地的味道砸在雪地里,没有了桃子的温柔全是白兰地的凌冽。

    银发作为C级的Alpha上来就被季潇的信息素压制的使不上力气,到现在还躺在地上,一脸的青紫。那个嚣张的龙舌兰味A级Alpha现在就被季潇压在身下,脸上嘴里都是血。

    他看着视线上方的季潇,像是一个逆臣叛徒,扯着嘴角对他的王恶毒的诅咒道:“季潇,你以为你有多神气吗?不定人家魏轻语现在都跟晋南风亲嘴开房去了,或许明天人家就顺顺利利的当上晋家大少奶奶了,你呢?你他妈什么都不是,你喜欢魏轻语又能怎样?她不是你的,不是!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龙舌兰的味道刺激的季潇的神经,她的大脑早就对Alpha的原始冲动失去了控制权。

    男人话让季潇的理智又一次崩溃,她不再收着力气对着男人那嘲讽的笑脸又是一拳。

    一颗完整的牙齿和着血水从男人的口中掉出,落在雪地里,一摊泥泞。

    这个刚下过雪的巷子里,没有一个地方是完整纯洁的白色,只有那两杯一开始就被季潇放在远处的奶茶的得以幸免。

    少女麻木的身体像是化作一滩烂泥,脱力破碎的靠在身后的砖墙上。

    那张原本精致白皙的脸上沾着血,额头上一个算不上短也不上长的口子还流着血。

    季潇像是没事人一样,重新拿起了一旁自己喝了几口的奶茶。冰凉的温度擦过她的口腔,冲刷了血腥的味道。

    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算全身完好的结束这场斗殴,在将自己压抑许久的情绪彻底发泄出来的时候,疼痛就是世界上最微不足道的感觉。

    不知道过了多久,周遭安静的像是失去了生息,奶茶也冷的尝不出了味道,一道身影突兀的落在了这个颜色可怖的少女的面前。

    季潇乏力的抬起头,在昏暗又刺眼的灯光下看到了穿着校服的魏轻语。

    不知道是不是她昏了头,她好像从少女向来平静的表情中读出了心疼。

    远处红灯闪烁,警铃声响起,薄荷的味道温柔的在这寒冷的冬夜里落下。

    季潇突然想起了刚才她的那本《挪威的森林》中的一句话。

    ——“而我爱你,就是想把你也拖进来,却希望你救我。”

    作者有话要:  我因为爱你,所以常常想跟你道歉。

    我的爱沉重,污浊,里面带有许多令人不快的东西,比如悲伤,忧愁,自怜,绝望,我的心又这样脆弱不堪,自己总被这些负面情绪败,好像在一个沼泽里越挣扎越下沉。

    而我爱你,就是想把你也拖进来,却希望你救我。

    ——村上春树《挪威的森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