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我不读圣贤书 > 第51章
    第十日,林景云的烧终于退了下去,林青玉只觉得再辛苦也是值得了。

    这短短几日,林青玉度日如年,既要忧心兄长的伤口,又要烦恼两日的生计,再不复从前光鲜亮丽,穿粗布吃粗粮,连气性都被磨灭得几乎没有,简直是翻天覆地的变化。

    林景云的伤口不再发炎,甚至有了愈合的迹象,这是好兆头,林青玉替兄长掩好衣袍,为免林景云烦忧,他主动提起谋生之事,只道自己隐姓埋名在卖字画,幸而买家不知他的真实身份,颇为赏识,给的报酬足够丰厚。

    “如此便好,” 林青玉得恳切,林景云不疑有他,笑道,“我们青玉也能养家糊口了。”

    林青玉面皮一热,倒是有几分以前的模样,谦虚道,“哪里哪里。”

    话落微怔,他勉强笑了笑,给兄长喂完药,起身拿着画好的春宫册出门。

    这是他画图册的第六日,不知为何,从第三日开始,报酬便比前几日多了好几倍,问了赵老板,赵老板神秘告知,是有位客人各位赏识林青玉的笔墨,这才多付了银钱。

    虽画春宫册不是什么能见光的事,但不得不,这多出来的报酬,实在给了林青玉喘息的空隙,至少不再需要烦忧兄长的药费,因此他心中还是多少感激那位不知名的客人。

    林青玉如今在路上行走,虽还是不能坦然地面对那些量他的目光,但已然自在许多,这十日,比之这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生活的困苦才真是让他吃足了苦头。

    绕过热闹的巷口,林青玉抬眼一瞧,见一户人家门前很是热闹,左右有两个随从,正护着一个六七岁大的孩童,那孩童好生嚣张,竟是以人当坐骑,坐在奴仆扮的人背上,以手为鞭,把奴仆的背拍的啪啪响,奴仆垂着脑袋,被当作畜生一般跪行,看着很是可怜。

    林青玉不由得皱眉,若换在从前,他定要跳出来呵斥,可现今他自身难保,哪敢再出头,他只得当作没看见,闷头往前走,只是走得近了,他不经意抬头一看,瞥见孩儿底下骑着的奴仆的侧脸,震在原地。

    一个再是熟悉不过的人名已从他口中蹦出来,“元宝......”

    灰衣少年猛然抬起头,憨厚的脸对上林青玉的眼,林青玉双目闪烁,几乎无法控制自己冲了过去,一把将那孩扯了下来,怒斥道,“做什么,这是做什么?”

    孩被他扯得踉跄一下,随从连忙上前扶住,一人上前推搡林青玉,恶声恶气,“你竟敢推我家公子,活得不耐烦了?”

    林青玉双目赤红,质问道,“难道是公子,就可以不把人当人吗?”

    那是元宝,是与他从一同长大的元宝啊!

    随从闻言就想拽林青玉,元宝连忙扑上来挡在林青玉面前,低顺,“别动气,我还给公子当马骑。”

    那孩趾高气昂瞪着林青玉,“你是谁,我骑我的马,关你什么事?”

    林青玉胸口翻腾着怒火,声音都在抖,“你......”

    元宝连连握住林青玉的手,“奴才没事,公子是奴才的主子,奴才做什么都行。”

    “元宝......” 林青玉眼眶发烫,不敢置信低看着眼前人。

    他多想冲上去跟那蛮不讲理的孩理论,可元宝一语惊醒梦中人,提醒他,元宝已经不是他的厮,而是别家的奴仆,他抑制住滔天怒气,斥责道,“你这儿,好生跋扈,可曾读过书,书中讲要以礼待人,你做到了吗?”

    那孩瞪圆了眼,气鼓鼓道,“我爹都不管我,你凭什么管?”

    林青玉还想,元宝眼里尽是哀求,他再多的话只能咽下去。

    他救不了元宝,再逞口舌之快只会让元宝陷入两难之地。

    “公子,可否让奴才与他两句话,奴才一定继续给你当马骑。” 元宝咧嘴谄媚笑着。

    那孩哼了声,“完立刻滚回来。”

    林青玉怒火中烧,恨不得上去撕碎这欺侮元宝的无知儿,可他咬得牙都酸了,却不敢贸贸然上前,直到元宝将他拉到一旁,他才哽咽唤,“元宝,你......”

    元宝眼里都是泪,伸手抹掉了,他上下瞧着林青玉,欣慰道,“公子没事就好,奴才不要紧的。”

    “什么不要紧,他那么对你,” 林青玉握紧了拳,满目哀伤,“元宝,我对不住你。”

    信誓旦旦要为元宝剔除奴籍的话还清晰可闻,转眼一般,元宝已不再是他的随从,他连自个都养不活,曾放下的豪言又如何兑现?

    林青玉恨透了自己的无能。

    “公子别这样的话,能再见公子,奴才已经很高兴了,” 元宝抽泣着,“奴才一个男人,吃点苦算不得什么,只是,只是徐姐儿......”

    林青玉攥住元宝的袖子,急道,“徐姐儿如何?”

    元宝哀道,“她被卖到红菱阁去了。”

    林青玉眼前骤然发黑,红菱阁是曹县有名的烟花之地,被卖到那里的女子,苦不堪言,他双唇颤抖,痛得不出话来,只死死抓了元宝的袖子,连呼吸都困难。

    儿时的玩伴,一个被卖做奴仆,一个沦落青楼,偏偏他曾答应过二人定要为他们除去奴籍,二人欢天喜地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林青玉怎能不怨自己?

    “狗子,狗子!” 那嚣张跋扈的孩儿大声喊道。

    林青玉眼里都是冷意,猝然看向元宝。

    元宝强忍屈辱,咧嘴一笑,“一个名字而已,奴才不在意的。”

    林青玉用力地握了下他的手,坚定道,“我会为你赎身,等着我。”

    元宝哪能不清楚林青玉此时的境地,明知不可能,还是感动道,“多谢公子。”

    昔日主仆依依作别,林青玉不敢再看,逃也一般地离去,仿佛还能听见身后嬉笑怒骂声。

    到了赵老板那里,他还难以回神。

    赵老板将十两放在他掌心时,他才不解地抬起眼,“这是?”

    换做从前,林青玉挥金如土,区区十两算得了什么,可现下他知晓了,十两对于贫苦人家而言,乃一月甚至两月的开支,这两日他拿的都是碎银,赵老板突然给他这么一大笔钱,他反而不安起来。

    “青玉,” 赵老板已经改了称呼,拍拍他的肩,“你可有福气了,赏识你的客人指定要见你一面,若你肯去,莫十两,定有更多的好处等着你。”

    事出反常必有妖,可十两银子拿在手心,林青玉怎么都舍不得再送回去,他为难道,“可是,倘若被他知晓我是谁......”

    何况他画的都是些见不得光的图册,要他站于人前,着实难堪。

    “不要紧的,” 赵老板望着林青玉秀丽的脸,促狭道,“青玉长得一副好容貌,纵是知晓,那客人也不会怪罪的。”

    林青玉听不出赵老板话中的深意,一时犹豫,又想到元宝和徐姐儿,做了决定,咬牙道,“那就有劳赵老板为我引见。”

    赵老板笑得眼尾皱纹都生起,“明日这个时辰,你过来,我带你去。”

    林青玉胡乱应了,拿着十两银钱出了铺子。

    回到家中,竟见到兄长坐着,心神大乱,连忙奔过去,“哥,大夫你要卧床......”

    林景云露出个苍白的笑,闻言拍拍他的手,“躺得浑身酸痛,坐一会也无妨。”

    林青玉见他精神不错,也就不再执着,他本想将遇见元宝之事出来,可想到不过平添兄长的烦忧后,又生生把到嘴的话咽下去,抬手将兄长垂下来的发塞到耳后,挑了喜事讲,“赵老板有位客人很是赏识我的字,多亏从前兄长日日盯着我练字呢。”

    想起过往,林景云不免轻笑,“那时你还嚷嚷着不肯学。”

    “是我不学无术,” 林青玉卖乖地依偎在兄长身边,“不过我现下也不是一事无成。”

    林景云宽慰道,“你确是成长了不少。”

    只是这代价未免太过惨烈。

    屋里一时安逸,林青玉侧目便能见到兄长苍白的脸色,如若是他受伤,兄长定也会不顾一切照料他,把所有的苦难往肚子里吞吧,毕竟这些年兄长都是一人扛过来的。

    他看得出神,直到林景云转头对上他的目光,他来不及收敛眼中的哀伤,急于寻求安慰,脱口而出,“哥,亲亲我吧。”

    话落,皆是一怔。

    患难之际,他二人的情意已然超脱生与死,不拘泥于兄弟情与寻常情爱。

    是生死相随,是至死不渝。

    林景云眼里情绪如月明、如海深,他用包裹着纱布的手捧住林青玉的脸,闭眼吻了上去。

    唇舌交缠间,林青玉从未有过的安心,他抱住兄长的腰腹,深深贴了上去,感知兄长带给他的情与热,恨不得融化在这粘腻的深吻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