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片广阔无垠的白色天地里,只剩下了黑白两色。
企鹅们第一次迷失了方向,没有谁知道要去哪里,也没有企鹅带路。
“你们该回海里。”阿德利站起来,理所当然地,“这块地现在归阿德利了。”
这位平头老大哥拍拍鳍,站直身体。没有了帝企鹅爸妈的看护,他更有信心成为企鹅群的老大了。
只是得离那只个子远一点。
他骄傲地探出头对帝企鹅后代们:“走吧,我会把你们领出去的。”
帝企鹅们犹豫着,他们需要一只领头鹅,还必须得是帝企鹅。鹅们看来看去,将视线转向了企鹅。
企鹅的目光不停留在他们之中,他望向了远处,在遥远的冰山之上。
他尝试着呼唤他的好朋友,人兄弟。只是人兄弟没有回答。
他想,人兄弟或许也离开了。就像爸爸妈妈一样。
“我想去冰山后面。”企鹅张开喙。
“不行。”阿德利严肃,“家伙,企鹅们从来不去那里,那里什么也没有,你会饿死的。”
“你怎么知道什么都没有?你去过?”企鹅不服气,那里是人兄弟所在的地方,人兄弟都能活下来。
最重要的是,他答应过人兄弟要去找他。
“我不同意。”帝企鹅中有鹅发声,“爸爸妈妈过,不能去那里。”
他一开口,立即得到了其他企鹅的响应,“没错,企鹅们得离开,下海去寻找更加适合我们生活的冰块。”
“不要痴心妄想了,企鹅们是不能离开冰面和海洋的。”后代们拒绝了这个不靠谱的决定,并且将目光转向了第一个出否定的企鹅身上。
他们不需要一个不能带领他们走向正确方向的企鹅队长。
企鹅后代们重新商谈起来。
“嗨。别难过。”阿德利拍拍企鹅的鳍,“我也总是有一些英勇的计划,但总是被他们否定。”
想当初,他最想做的就是捕捉一只海豹。
只可惜他的队友们不仅没同意,还揍了他一顿。
竟然没有一只企鹅觉得这想法很棒吗?
“我想去。”企鹅声音坚定。他向着同胞们看过去,问:“有没有企鹅想同我一起去?”
鹅群骤然安静下来,这样的平静在向来充斥着嘈杂谈话声的企鹅群里是少见的。
没有一只企鹅开口,大家都相互望望,虽未发声却已经知道了其他企鹅的答案,最终企鹅们重新看向企鹅。
胆鬼挪动了下。
企鹅眼睛一亮,“怎么?你要跟我一起走?”
胆鬼摇摇头,“不,老大,你跟我们一起离开好不好?我不想离开老大,哇——”
太多熟悉的企鹅在今天之内消失了,胆鬼很害怕离别。可他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才能留下他们。
他以为爸爸妈妈走了,他也还有熟悉的老大,会一直带着他走向远处的。
笨家伙心翼翼地望着企鹅。
可企鹅们究竟要过多少个这样的生活呢?
持久的离别,天敌总是到来,风雪也是。他想出去看看,外面是不是还有更合适企鹅的地方,能够让帝企鹅们免于灾难,不必如此迫切地长大。
“那我走了。”企鹅转过身,毫不犹豫地向着冰山跑去。
如果没有企鹅愿意寻找新的路,那就由他过去,世界之外一定还有世界,会有一个适合他的地方。
白色世界里,出现了一个固执的身影,他远离鹅群,向着无边际的广阔世界跑去。
尽头是皑皑白雪,唯有天空与白云做伴。
企鹅黑色的鳍摆在肚子两旁,拍着向前跑去,雪地中留下一串寂寞的脚印。
科考站的观察员们惊奇地看着这一切。他们扭过头同伙伴们感叹:“快看!有一只企鹅离开了队伍,走去了别的地方。”
观察员们记录下这一个场景,并断言:“那一定是最孤独的企鹅。”
-
科考船在这里停靠了很久,他们正在卸载物资。
待物资运输完毕,一切整理好了,阮星渊就要乘坐科考船离开南极了。
在这里他度过了很难忘的一段时间,他想这一辈子大概都无法忘记。
南极之上还有一个特别的生物,是一只勇敢的脾气不大好的企鹅。
他没来得及道别,也不知道等那只企鹅发觉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
想必一定很生气。
但他们应该也见不到了。
不过企鹅终究会和同伴们在一起。或许再过一段时间,企鹅就会忘记他,迎接新的生活。有关于企鹅的捕猎、迁徙、繁衍等等没有人类扰的生活。
想到这里,他最后看了一眼海面。风带起浪花,看起来有些热闹,不知道下面有没有一只会揍海豹的企鹅。
“加把劲,争取今天都卸完了。”不远处有人高喊,忙碌着的工作人员上上下下将货物堆在雪地车上。
物资实在有些多,他们花了很长时间,阮星渊也去帮忙了。东西很重,大件件加起来忙得他脱不开身。
一直到很晚,物资终于都卸下来了。
待地板开始摇晃的时候,阮星渊坐下来轻叹一口气。他终于还是完成了这一次的科考,或许再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加油啊。家伙。
他默念着,为陆缘冰上结识的企鹅送去最后的祝福。人类要回家了,企鹅也要去新家,最终所有的生物都会找到安稳的地方。
“扑通”一声。
海面溅起水花。
阮星渊的心猛然跳动。
他透过窗向外望去,什么也没有看见。阳光悠悠地在水面晃荡,渐渐落在身后。
科考船开动了,向着大陆而去。
“等等,等等!”
外面突然传来吵闹声。声音在科考船的压制下不那么明显,可关注着外面的阮星渊还是听到了。
科考船停了下来,阮星渊张望着,在外面的艇上看见了姚飞沉与应语堂。
他疑惑地站起来,走了出去。
不是任务没完成,大概还得等一段时间吗?
跳上来的军装人士转头拉了一把穿着厚毛衣的白大褂。
看样子是匆匆赶过来的,穿得还是在室内的衣服。
见到熟人,姚飞沉咧嘴一笑:“任务突然完成了,我们可以回去了。”
应语堂点头,垂下眼无奈地拍身上的雪花。
他穿得很少,看起来却不大冷的样子,令阮星渊觉得有些神奇。
艇上的队员同船上的人完成了交接,开着艇回去了。
应语堂抬眼微笑,在姚飞沉的吵闹声中,跟着阮星渊一同进屋。
进门前他看了一眼海面,轻声对阮星渊:“企鹅真是种固执又可爱的生物。”
阮星渊疑惑地看过去,却见着应语堂微笑着转过头同姚飞沉笑,再没有谈起刚刚的话。
阮星渊望着两人的背影,表情看着不大好。
他的企鹅……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