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重生] > 第269章 东君(二)【修】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千仞雪峰上,剑鸣声锵锵破空,震得头顶星辰摇摇欲坠。

    上百名万锋剑派弟子已苦战近一个时辰,始终拦不下那势如破竹的黑衣人,松散地倒了一地,眼睁睁看着对方走上善恶台,破开守护结界,只身进了那巍巍耸立的高大石门。

    昆仑山善恶台,人间最庄严的镇恶之地,一面供奉着古往今来的人族英魂灵位,一面陈列着臭名昭著的叛徒邪修之耻,善之山高处恶之山数百丈,一日之中总能将阳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寓意着邪不压正,永无天日。

    寂夜中,两座山峰一东一西,沉默而立,山壁上开凿了无数格子,东山格子里闪烁着清朗明亮的金色烛光,西山格子里则一片阴暗,在夜色的掩蔽下,它们仿佛被对面无数审判者冷眼注视着。

    喻清轮站在两山中央,低头静默着,像入定了一般,忽然,他眉一扬,携一道清光,遽然发力,剑气伴着魔气,硬碰硬地劈上了那东山的峰顶!

    霎时,轰鸣震耳,烟尘流散,数不清的土石渣滓从高空落下,格子中供奉着的金烛受到惊扰,忽明忽暗,好些个当场就零落到地上,吹灯拔蜡。

    喻清轮足尖一点,跃上高空,手中“雪鸿”化作闹海蛟龙,在孤月疏星的照耀下,一剑又一剑,以难以形容的狠绝,摧毁着那平白高出来的百丈山峰。

    他眉目冷冽,没有丝毫的情感流露,一切屠杀都在沉默中进行,化神魔修自带诅咒的气息激荡开来,让残存的金烛一盏盏归于寂灭,刻着英灵的神木牌位碎成了齑粉。约莫一刻钟,昆仑山镇守了千年之久的善之东山,就成了光秃秃一片,大量的碎石堆积在山脚,像刚刚经历了一场大地动。

    善恶台毁了,从此善与恶平起平坐,谁也不高人一等。

    喻清轮身如飘萍,落于废墟,无视外面重新燃起来的剑阵和怒吼,径直向西走去。

    梦先生过,那件东西,放在三十一层左数三十一格。

    他循着指引过去,寻到了一只方方正正的黑色匣子,将一张冰冷的符纸贴上去,没做别的动作,抄起来就走,突然,天际一闪,一道极霸道的剑光迎头击来,喻清轮心下一惊,鹞子般翻过身去,翻身的同时指间驭剑,回敬了旗鼓相当的一记。

    轰!

    魔气在半空炸开,声势浩大,将西山上封镇的许多邪修遗物毁于一旦。

    不远处,刻着“善恶台”三字的玄武石门上方,一个青色的人影侧身而立,一手执玄剑,一手驭冥火,浩荡长风中,如一滴落入清水的墨,氤氲出一线恣意而随性的痕迹。

    不知怎的,喻清轮一眼就看着了,那人脚下踩着的地方,正好是屈铁断金的那一个“恶”字。

    恨意顿生。

    “叶长青,黄泉海那么大的动静,居然都没要了你的命?”

    对方轻轻一嗤:“我喻师兄,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喻清轮不理会他,纵身跃到一块较为平坦的山岩上,抬起眼,平淡地:“三年前魔域一役,你横插一刀,不仅毁了君上精心栽培的纳川之人,还害得她甫一出山就重伤归隐,一千多个日夜,君上无时无刻不在憎恨着你,今日特命我来取你性命。”他量了一下对面的魔头,问,“自戕还是动手?”

    “噫,好大的口气。”叶长青闲散轻佻地一侧头,笑道,“不愧是大名鼎鼎的惊鸿剑,喻清轮喻长老?”

    “……”一句话戳到痛处,喻清轮握剑的手一紧,灵压就像没入深海的冰,下一刻身影鬼魅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很快,交战声响彻云霄,二人近身相欺时,“雪鸿”带起的霜风和“落尘”绽放的明光,在废墟中肆虐交缠,同时外放的元神之力像寒夜中自太乙落下的陨星,冲撞在大地上,山河震颤,把好容易收拾好阵型,堪堪冲上前来的百来个万锋弟子唬得一愣一愣。

    转眼,已是百招开外,喻清轮身子冒险一折,与数道夺命剑影侧肩而过,低头看了看右臂上淋漓的剑伤,冷冷道:“叶长青,你我本是同一种人,不甘寂灭,执拗决绝,宁死都不愿向那所谓的命运低头,你何必为这腐朽的正道做事?要知道——”

    “住。”叶长青浅笑着断他,桃花眼半睁半闭,慵懒地有些轻敌,“当初那蛇毒怎么只废了你的两条腿,不把这张嘴也带上呢?”

    “……找死。”喻清轮不下去,右手一抹剑锋,鲜血飒沓地甩了一地,紧接着,就有几十条猩红的藤蔓破土而出,像软体动物的触手一样,朝对面的敌人掠去。

    叶长青身姿一揉,错开七八条藤蔓的围剿,剑挽梨花,灵蛇一般穿梭在缝隙中间,好不自在。另一边,藤蔓有灵,受了主人血祭之命,誓死要将他击毙,互相缠绕攀附,不避不让,结果不到半盏茶功夫,就纠成了一团死结,像只无头巨蟒,招摇地立在半空,却不知目标在哪,何去何从。

    看起来有点可笑。

    “别动。”叶长青叹了口气,像是要停战议和一般,一翻手中的长剑,插在藤蔓巨蟒的顶端,魔气灌进去,疼得后者发出垂死挣扎的呻/吟。

    他抬眸,往对手脸上撩了一眼:“喻师兄,你那平安符中的兰草并非出自掌门真人,当时你是故意那么的吧?”

    这话像是把刀子,正中喻清轮的关窍,他瞬间脸色惨白如霜,一直挺拔的身姿,都不着痕迹地晃了一晃。

    叶长青:“其实,你是想让我揭穿你的,对吧?”

    喻清轮挽着剑沉默半晌,硬邦邦道:“讲真的,你这张嘴也挺欠的。”

    “哈哈过奖,我从就欠,猫嫌狗不待见,同在一座山上那么多年,你又不是不知道。”叶长青笑完,神情一收,转而换上了一派肃然,“喻清轮,你良心未泯,成不了大奸大恶,到此为止,收手吧。”

    “滚!”喻清轮怒喝一声,扬手引剑,冲上前来,毫不意外地,又是一番鏖战。

    煌煌剑影中间,无数灰飞湮灭的细节又重新清晰,他想起来,当初自己按计划去给正道各掌门长老,送那些装有纳川药引“无痕”的平安符时,低眉顺目,温声细语,伪装成一朵无欲无求的柔弱白花,本想冷眼以待他们几个月后境界被压的窘态,可到了叶长青那,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师兄找我什么事,进来吧。”

    年轻仙君,青衣淡雅,湛然若神,站在门边的时候,让人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可喻清轮第一眼注意到的,却是他身边的白衣人,在门一开见到外人的刹那,神情举止间流露出来的那种一般人根本难以觉察的维护和担忧之意。

    即使是面对一个久困于轮椅,修为尽毁的废人也需要这样吗?喻清轮笑了笑,心中一目了然。

    在过去的许多年里,杨玄也曾是那样保护他的,不分亲疏,不论强弱,只要有陌生的人或物存在,都会令其慎之又慎,草木皆兵。

    那是种侵入到灵魂深处的疼惜和爱护,早已成了习惯,想藏,是藏不住的。

    原来如此。喻清轮轻一喟叹,心看样子被命运舍弃之人不止自己一个,越是出类拔萃,就越是毁得彻底。

    意识到这一点的瞬间,他心中那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怨恨,忽然就莫名其妙地消散了些许,似乎终于有个人来与他分担苦楚,分担不公,分担那些令人痛恨的怜悯目光。

    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忍受了。

    “这里头是我从掌门真人那求的一些香兰药草,佩在身上有安神清心的功效,能为接下来数月的诸门大比求个平安。”喻清轮撚着一枚绣工精湛的平安符,口中这么着,心里想的却是,勾结魔道未遂,以柳掌门的性子,最多就是判他入思过崖,终身不得出,到时一剂封喉毒药下去,一了百了,再也不必蹉跎。

    可是,终究事与愿违。

    叶长青出身黄泉海下,魔血精纯无人可匹,一破了恶灵蛊阵,河洛殿东方烽火就燃起来了。相比之下,喻清轮本就是受南君点化成魔,魔血不纯,境界有限,且到底是废了二十多年,剑招和术法生疏不少,又了百来招,颓势渐渐清晰。

    唔!他胸口一痛,被一掌拍了个正着,幽蓝色的冥火扑上来,势如春风烈焰,烧得他护体魔气支离破碎,喻清轮拄着剑在地上滑出十几丈,轰一声和山岩撞了个结实。

    不远处,叶长青挽了个漂亮的剑花,手中拎着个东西,款款走来:“这里面装的,是惊春剑碎片吧?”

    什么?!喻清轮蓦地慌了,第一时间没有去看他到底拿着什么,却是到自己怀中摸索,未几,咬着牙抬起头来:“叶长青,把东西还给我!”

    “不还。”叶长青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既然你把杨玄作了弃子,怎么还留恋人家的佩剑,难不成……”他很欠地将那盒子撬开一条缝,瞄了一眼,“这佩剑上有他的残魂。”

    喻清轮闻言,肩头一抖,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他腹中了一剑,血流成河,脸色如厉鬼一样惨白,此时勉强靠着山岩,闭目喘息:“杨玄……他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这辈子,哪也别想去。”

    叶长青:“纳川药引是什么?”

    “不知道。”喻清轮阖着眼,拒绝得干脆。

    “真不知道?”

    “……”他摇了摇头,一声不吭。

    咔一声,黑匣子的锁扣开了,叶长青微微倾斜了一个角度,冷淡道:“再不,我就毁了它。”

    “你敢!”喻清轮倏地睁眼,秀丽的凤眸中写满了血腥。

    “我为什么不敢?”叶长青残忍地勾了勾唇,掌心幽蓝火焰蹭地一下窜上去,将那黑色匣子层层包裹,“我数三声,一、二——”

    “叶长青!”喻清轮颤抖着踉跄两步,支撑不住摔到地上,嗓子几乎破音,“你别以为你为正道卖命,他们就会当你是同类!魔就是魔,迟早有一天,你要被千夫所指!”

    “三。”叶长青无心与他辩驳,手一扬,将那装着惊春剑残片的匣子扔出一丈之外,幽冥之火紧跟其后,在破败的善恶山间燃成了一片火海。

    “不——”喻清轮惨叫出声,中了魔似的狂奔过去,不顾自己伤重难行,就那么冲进了火海,双膝跪在地上,摸索找寻。

    可早在五年前处刑之时,惊春剑就已被碎成了近百枚碎片,散落在砂砾和碎石中,根本无法分辨,他坐在自己淹出来的血泊中,不遗余力地找着,衣衫燎了,头发焦了,唯有眼角下那颗鲜红的泪痣,温柔如初。

    “钰鹤,钰鹤,别怕,师兄在这,师兄在这……”

    看着那个疯子一样的人,叶长青心情没来由地烦,不想亲手染血,转头对旁边战战兢兢的万锋弟子道:“还等什么,上。”

    “……呃呃呃,是!”

    白衣四起,凌厉的剑光照彻了整个夜空,只听一片唰唰声后,清光散去,跪在中间的喻清轮,被扎成了个刺猬。

    万剑穿身,死不足惜。

    叶长青收了冥火,大踏步朝那濒死之人走去,到了近前,果然见其双唇微微地翕动——

    “人面蝶,生骨草,箬竹叶……”喻清轮吊着最后一口气,重伤的手指动了动,想再往前却已是不能,一双眼睛大张着,目光巴巴望着的方向,是一枚指甲盖大的残剑。

    年少时,曾听老人,许多人一生看不透,多烦忧,自以为心如铁石,不可更改,却不知再冷硬的心,到了真正死去的那一刻,都会冰消雪融。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了许多光怪陆离的画面,像上元佳节在街头看过的皮影戏一样,五颜六色,帧帧明晰。

    “漂亮哥哥别生气,我姓杨,你叫我钰鹤就好,对了,我是幽姿峰莫长老新收的弟子。”院子里的哭包,自来熟地抓着他的袖口,脸脏兮兮的,笑起来却比太阳花还要明媚。

    “坏人,你有什么冲我来,别凶我师兄!”还是这个家伙,抱着床柱对师尊大逆不道,当被问及为什么这么的时候,他一扬脸,大大方方道,“因为他长得好看!”

    乖乖,折梅山喻公子心高气傲,可不喜欢被过分看重相貌。可偏生这鬼就不懂,十几年来一直追在他屁股后头,两只眼睛望过来的时候,里面都闪着星星。

    “清轮,你把你那性子收一收,跟师弟学学,没坏处。”莫长老端了一杯黄酒,映着中秋团圆的月亮,笑容满面,十八岁的喻清轮朝旁边瞥了一眼,见师弟正不亦乐乎地忙着架火烤肉串,心里不爽,别过脸去用后者听不见的声音嘟囔道,“学他什么,没出息,缺心短肺么?”

    喻清轮性子别扭,嘴上看不惯师弟,心里其实惦念得紧,面对化神境的大妖修,想都不想就一头扎进去:“杨玄!你别管我,你留下没用!去附近找帮呃——三十里外扬州城,万锋云逸师兄在那……”

    花开花落,幽姿峰上寒梅谢了三茬,再一睁眼,一切都变了——灵根毁去,“雪鸿”蒙尘,连妙手回春的折梅圣手都下了定论,能活着已经是奇迹,可惜你这辈子,都离不开轮椅了。

    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喻清轮一把翻了递过来的药碗,冷声道:“杨钰鹤,你若是真的敬重于我,就该一刀给我个痛快。”对方一言不发,重又熬了一碗,再一次被翻,如此折腾了七八回,喻清轮终于不忍心了,接过来,仰头灌进了嗓子里。

    师尊已经不在了,怎么能让他生前最宠爱的弟子,一天天憔悴得不成样子?喻清轮身体是废了,但心里没忘了自己为人师兄的身份。

    “哎,钰鹤,你看那个叫董萌的孩子不错,灵根虽然只是中上,但模样聪明伶俐,年纪也才不到十岁,收入门来好好培养,再以仙灵丹药辅助,未来可堪大用。”入门测试大会上,喻清轮盯着底下一众萝卜头,跟捡着宝似的,高兴地个不停,幽姿真正的峰主却没什么兴趣,在那低着头剥石榴,攒够了一碗推到他面前,笑道,“好好,我这就去要来他,师兄,你眼眶子高,入你法眼不容易,还有哪个?待会儿我一并去和掌门真人了。”

    ……

    一出戏太长,长得他分不清今夕何夕,蓦然回首,才发觉自己能想起来的,全都是那个人的好。

    晚了。

    姗姗来迟的悔意,被一把火烧成了灰。

    “织锦霜莲……茹蕙叶……”喻清轮趴在地上,执拗地不愿阖眼,一尺外那枚冰冷的剑刃碎片,像傀儡毒一样吊着他求死不得。

    “楚昭萍……见……月草。”

    喻清轮硬是背完了七种药草,最后一个音节落地的瞬间,断气了。

    慧极必伤,情深不寿。

    幽姿峰二位峰主,但凡其中的一个没有那么执着和疯狂,今日也不会是这般光景。

    叶长青俯下身,伸手为他阖了双眼,二话没,和随行的万锋弟子重复了一遍:“这是纳川药引的七种魔草,速速告知折梅山柳掌门或陈扬真,火速配制解药。”

    那弟子瞪着眼,一脸茫然:“他,他一个魔修,的话能信吗?”

    叶长青淡淡道:“随便。”完,转身欲走。

    “哎等等!”

    “怎么了?”他微微一侧脸,深紫色的眼眸在夜色下瑰丽如宝石。

    那弟子咽了口口水,为难地问:“叶长老,您,您是站在正道这边的吗?”

    叶长青唇角微勾,似笑非笑,低低地了两个字——

    “暂时。”

    *

    作者有话要:

    玄喻彻底下线了,讲真的,副CP里可能最戳我的就是这一对了,纯悲剧be,没有那种虽然死了但以另一种方式在一起的伪he,二百多章杨玄狼人自爆护队友那个情节,当时写完了我就感觉自己情感有点枯竭,那天就写不下去了……他可能是最让我难受的一个攻了,有空的话可以回去看看,杨的那些话,其实大部分都是喻的视角,对了,这文理论上不会写渣攻,也不会写弱受,但也……不准之后有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