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重生] > 第293章 梦蝶(八)【修】 钥匙
    叶长青摇摇头,想不明白。

    当年那个清风霁月的温真人,何时变成了这副模样?就算曾被天下人围攻,也从来游刃有余,这心魔印,又是从哪来的?

    他愣愣地站着,不清自己此刻内心里的感受究竟是怎样,震惊、麻木、疼惜,种种交融在一起,一时竟有点神游天外。

    见如此,温辰了然了,眼睫低垂遮住了失望的痛色,沉默少倾,自嘲:“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么清正无尘,我是魔,从身到心、不折不扣的魔,杀起人来比你狠多了,你没想到吧。”

    他的声音很冷,像浸在深海中的冰,一字一字,扎得人生疼,叶长青剑眉一蹙,本能觉得哪里有问题,却一下没想到反驳的话。

    “怎么,”温辰眼眸微眯,“害怕了?”

    对面,叶长青眉峰敛着,看不出真实内心。

    实话,久别重逢,恍如隔世,他本来是有很多话想的,可偏偏什么都还没问,对方就摆出这么副咄咄逼人的态度,让他十分不喜。

    看他不话,温辰没再挑衅,霜降一般的眉眼清清楚楚地写着“果然如此”,从容地起身来,走到几尺外,凌空画了道符文,手一挥,在灵光漫流的冰墙上,很快,三个黑漆漆的洞浮现出来——

    “方才我也告诉你了,逃出饮冰洞的唯一方法,就是这里,这是锁——”

    “等等。”叶长青伸手扣住他的腕子,却意外被狂暴的护体剑气袭击,擦一声,鲜血刺破了皮肤。

    “温辰你做什么!”他忍不住抬高声调,恼火道,捂着自己血流不止的手背,心乱如麻。

    温辰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眸光触及到殷红色的瞬间,似有一缕难言的不忍掠过,可一转头,就又换上了一张拒人千里的脸,指着那冰墙,平静道:“锁在这里,钥匙是三个字,从这满山洞的金色字符中挑出三个放进去,若是对了,自然就破局了。”

    然而,叶长青根本听不进去,拨开对方酷冷的剑气,一把拽住衣襟往自己身前拖去,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对面仿佛压了一座泰山,纹丝不动。

    他错愕地抬起眼,和那双散发着冷月般寒意的视线对上。

    果然,纵使自己境界已是登峰造极,但碰到前世这为战而生的兵人,还是无法碾压。

    若是换个寻常人,八成不会去碰这个硬钉子,可偏偏叶长青是从来不知“知难而退”怎么写的主,遇强更强,飞扬的眉梢上晕染着盛气凌人的颜色,他看着眼前这张清隽明俊的脸,下意识就把对方当成了不久前还在一起的那个人,心这子忒不像话,从前自己什么是什么,让他往东就不会往西,翅膀硬了就不听话了?

    叶长青拽着衣襟的手紧了紧,力道不由得又加大了些,可尴尬的是,他没到极限,对方也还很远,那轻薄雪白的一片料子,像定海神针一样怎么扯都扯不动,如此反复拉锯了几次不成,终于给他惹毛了。

    “温辰。”叶长青双眉一掀,压着火低声吼,“见一次不容易,你好好话不行吗?心魔印到底怎么弄的,清楚!不清楚,我今天是不会离开的!”

    “是么。”温辰懒懒地不甚在意,目光往下一瞟,潦草地笑了,颇有些嘲讽的意味,“你舍得抛下你那心尖儿上的徒弟,和我耽搁在这苦寒的冰洞里?”

    “?”叶长青懵了一刹,不知他忽然提这个做什么,视线跟着他向下移去,最终落在了自己手腕上那道清光闪闪的灵环——那是进入“梦蝶”之前,现实中的徒弟温辰怕自己受心魔影响,特意系上的“桃代李僵”之术。

    叶长青脑海先是一片空白,然后轰的一声炸开!

    “这,这个是……”他巧舌诡辩的本事飞了,对着那温柔缱绻如同溪水的灵环,竟然莫名其妙地生出点心虚,“辰,你们分明就是同一个人,不过是一个身处‘梦蝶’,一个待在现实,难道还能有假?”

    温辰望过来,目色深沉,有一种将人整个吞噬进去的魔力,良久,他认命似的低叹一声,有气无力地阖上了眼。

    “哥,你知不知道我恨死你了,恨死你这个心比天还大,一点都不懂得体谅人的家伙,你来这是做什么的,不就是破开迷障,拯救现实吗?我们好好地该怎样就怎样不行吗?非得逼着我……逼着我承认自己嫉妒他,嫉妒得快要发狂,恨不得不管外面那些人的死活,把你永远扣在这里再也不分离?”

    温辰这些的时候,大概是真的累了,整个人憔悴得像一缕烟,只消一阵二月初的柔风吹来,就会散得无影无踪,与半刻钟前的冷漠判若两人。

    这给叶长青整不会了,原本就岌岌可危的三观全线崩塌,哗啦啦碎成了渣。

    不,不是吧,他们,他们难道真的不是一个人?一直以来难道真是自己想错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猜想,白衣人上前一步,单手撑住他身后的冰墙,微微侧着脸,以半尺之隔与他四目相对,瞳孔里冰消雪融,露出了清溪白石一般的纯粹。

    猜测着他接下来可能要做的事,叶长青微微睁大了眼。

    “哥,我吃醋了,你算怎么赔我?我把我最最心爱的人,让给了那个没骨气的废物,还手把手地教他怎么才能配得上你,可现在见着你对他那么在意,我不甘心……”

    不知是不是叶长青的错觉,他分明就看到温辰眉间的那道心魔印,正在一点一点地变深,变亮,初见时只是浅淡轻红的一寸,如今,竟有了如血一般酷烈的色彩,仿佛内心里的执念跃跃欲试,下一刻就要破体而出!

    “辰,你停一下,你现在情绪不稳定,需要——”

    “静一静”三个字被堵在嘴里,再没机会出来,桃花眸倏地瞪到了极致。

    白衣兵人浑身都是冷的,连唇也不例外,像一片冰似的贴了上来,激得人浑身发凉。

    他并没有更深入的动作,只是停留在心上人的唇瓣上,浅尝辄止,地老天荒。

    这个吻,不太像是情人间的温存,倒更像是穷途末路的诀别,那种隐忍经年的珍藏与爱慕,不需要任何话语,已然倾诉得淋漓尽致。

    与他的沉迷不同,叶长青张着眼,清醒而沉默地注视着此间,亲眼看到随着心跳的流逝,那寸灼灼欲燃的心魔印,正一点一点趋于黯淡,仿佛这一缕漂泊半生的荒魂,终于落叶归根,寻到了它的心安之处。

    温辰牵起他的手,掌心中水木灵力荡漾着,温润地抹平了不久前划下的创伤。

    “……”他静立在原地,倦怠地低着眉,好像做错了事的孩子,“哥,对不起,我……又弄伤你了。”

    “没关系。”叶长青笑了笑,双眼狐狸一样弯起来,“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皮厚,你再怎么伤我也没所谓。”

    “……”温辰垂在身侧的手微微一颤。

    叶长青瞥了一眼,故意道:“好久不见,你都不想我的吗?莫非真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哥上辈子对你的好都了水漂了?”

    “我不……”温辰张了张嘴,却徒劳无功,太多年一个人的孤苦伶仃,让他不大会表达自己内心的感情,只这么愣愣地瞧着对方,欲言又止。

    可笑,他冷血兵人的名号天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霜刃一出便可平定山海,可居然,只敢借着心魔作祟时冲上来的那一点勇气,待邪念褪去了,竟不敢在喜欢的人面前吐露一星半点,这……

    “快、点。”叶长青慢悠悠地拖了个长调,歪斜地靠在冰壁上,整一个混不吝的欠揍样,提起根手指在他胸口点了一点,“再不,我可真走了。”

    一听这个,温辰神色立马就变了,掌惯了剑的双手颤抖着,抬起来,心翼翼地搭上了对面窄瘦的腰,手指与腰线相贴的一瞬,像被火灼了似的,甚至有点想退缩,他慌张地一抬眼,正好对上了那双笑眼里轻佻勾魂的光泽,心猛地一震!

    “哥……”温辰沙哑地唤了一声,音色低沉,带着分抹不去的沉溺,他心一横眼一闭,牢牢将人圈在怀里,脸埋入那梅香幽然的鬓发中,贴着耳廓声,“哥,我喜欢你,非常非常喜欢你,从十几岁的时候,我就想……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憋了十几年的话,就这么给出口了,轻松得有点不真实。

    他长长地舒了口气,莫名地感觉到一阵解脱——这一刻,连梦蝶一旦被销毁,前世的一切灰飞烟灭,好像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叶长青提着的手一抖,缴械投降。

    这子,太让人心疼了。

    他低低地叹一声:“辰,心魔印到底怎么弄的,我上次见你的时候还没有呢。”

    辰,是只属于他的辰,不是死对头温真人。

    温辰心里一动,身上的不自然渐渐柔缓下来。

    他轻声:“一直都有,不想让你知道。”

    “额,不是,这有什么的……”叶长青讶异,但转瞬,就明白了对方究竟在顾虑什么——原来上辈子宁可死撑着,也要在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好看的样子?

    叶长青越想越没招,心里头又爱又恨,爱的时候随他怎么作都可以,恨的时候又忍不住想用力敲一下,要他好好清醒清醒。

    不过思来想去,终究还是爱占了上风,毕竟人这种事,自己向来下不去手。

    叶长青轻咳一声,拍拍身边人的脊背:“好了,正事吧,你刚才提到过的,挑三个字做钥匙,对了就能破局,那若是不对呢?”

    温辰已经从那种僵硬的自持里挣脱出来,整个人轻快不少,偎在他怀里,轻声问:“不对?”

    他扬起脸来,眼角微弯,浅浅淡淡地绽开一笑:“那你我就永远被困在这‘梦蝶’之中,做一辈子的快活神仙,管那现实世界什么样,与己无关。”

    好家伙,白衣人这话时,神情看似平静无波,实则眉梢眼角都偷藏着点春色。

    叶长青没话接,心这子学得太快了吧,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当真是入魔不浅,上辈子……竟是自己轻敌了。

    他抖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推开了人,往前走几步,环视这满冰洞不计其数的金色字符,大感头疼:“三个字,这让我上哪去找?”

    温辰亦步亦趋地跟着他,似乎很怕被扔下,一开口就石破天惊:“开‘梦蝶’禁制的钥匙,在折梅山柳掌门那。”

    “啊?什么?”叶长青惊得一激灵,猝然回头,“辰,你是真的?掌门师兄知道?!”

    “嗯。”温辰点了点头,目光认真。

    这一次,叶长青不信也得信了,在冰洞里来回踱步,曲着指节费解地敲了敲额角:“可是他也从来没提过呀,我还以为他压根没掺和着‘梦蝶’这事呢……”

    “不会,他一定告诉过你,但因为某些缘由不能直截了当,就用了一些隐晦的法子。”温辰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他走哪,目光就跟到哪。

    “哥,你再好好想想。”

    “行,我想想。”叶长青叹了口气。

    其实,重生一事,他一向讳莫如深,除了温辰,没与任何人提起过,柳明岸这个属实……折梅山柳掌门,看着以和为贵,与世无争,其实就是个笑里藏刀的白切黑,叶长青个混世魔王谁都不怕,独独怕他,和他的药。

    叶长青心想:掌门师兄啊掌门师兄,你可真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惊喜,没有之一——除了“沉舟”禁药炼得有点莫名,其他都表现得那么自然,毫无破绽,就像是从来不知道我内里换了个魂似的。

    所以,你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传递“梦蝶”的钥匙呢?

    叶长青抱着双手站在冰壁前,任凭那些蝌蚪似的的字在眼前唰唰地过,心思集中到不能再集中,整个人仿佛落入了一个浩如烟海的文字旋涡,浮浮沉沉,没个着落,忽然,一卷平平无奇的波浪翻涌出来,水波中谈笑甚欢的一双人影,霎时勾去了他的注意力——

    折梅山藏经塔最高层,古木沉香,卷帙浩繁,柳明岸身着一袭淡雅青衣,在一排排书架间挑挑拣拣,抽出一本古籍,漫不经心地问:“对了,我送你的那副画,喜欢吗?”

    叶长青自己站在对角的书架旁,闻言笑眯眯地回:“啊,那个呀,挺好的,当然喜欢……师兄送的,别是梅花和画眉,就是一副女鬼的肖像,长青也不敢不喜欢呀。”

    听他这油嘴滑舌,柳明岸忍不住啐道:“你这子,一张嘴跟蜜罐里泡出来似的,违心话得我都要信了……不是什么珍贵东西,就是昨天看着窗外头的景色,兴致来了,提笔画了一副,想着你那书房里肃杀气太重,缺点这些文墨,就叫清霜给你拿去了。”

    ……

    肃杀气太重,缺点文墨?

    多年前在藏经塔初见的那一夜,暗夜电闪一样蓦然映亮了灵台,叶长青抓着这一晃即过的灵犀,死命地钻研,企图从中钻研出点什么。

    柳明岸了解他不爱书画,不是那闲情雅致的人,除了时而唠叨些“字如其人,见字如晤面”什么的,从没强迫过他去熏陶丹青,这画早不送晚不送,偏偏在他重生的当天——

    “梅花,画眉,画眉,梅花?难道和这些有关……”叶长青狠狠掐着眉心,俯首沉思,琢磨了半晌没明白到底应该是哪三个字,温辰在旁边看着,替他心焦。

    “哥,既然是暗示,一般不会只暗示一次吧?”

    “什么意思?”叶长青猛然抬头。

    温辰缓缓道:“柳掌门是个仔细人,他若真的想提点你什么,一定做得十分顺畅自然,绝不会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这个地方值得注意,不要放过……你想想,这些年你和柳掌门之间,有没有意外发生过?”

    “意外?”叶长青思索之余,模样有点懵懂,目光落在他脸上,清澈得令人动容,他整个人赖在一面价值连城的聚灵玄冰上,仰着脖子,喃喃道,“他和我之间的意外……”

    其实,很简单,当年折梅山上传得最沸沸扬扬的笑话,就是炸丹炉的事儿。

    柳掌门号称折梅圣手,好多灵药闭着眼睛都能炼出来,会弄混烈火灵兽和木灵兽的骨粉?

    叶长青双眸空泛,已经陷入了一种沉浸式的回忆,在那白茫茫一片中,他轻手轻脚,抽丝剥茧,只须最后一根带火的引线,前世今生的迷雾就会彻底炸开——

    “白术,白术——哎呀真是的,好好的干嘛这个时候开差,刚才就不应该让他出去的!”被烧得明红锃亮的炼丹炉旁,柳明岸急得一筹莫展。

    叶长青好心地问:“师兄,什么事,我能行吗?”

    对方想也没想:“能行,就拿个木灵兽骨粉,在进门左数第七个架子上,第三排,第……”

    “就是那个瓶口上画着一圈红色的瓶子。”

    ……

    瓶口上画着一圈红色的瓶子,叶长青敢用性命保证,当时除了烈火灵兽骨粉所在的位置,前后上下好几排,绝没有外形类似的瓶子了。

    在那么精确的时间,那么精确的位置,放着一只形貌惹眼,却足以毁掉整个炼丹炉的药瓶,要它没鬼,鬼大概都不信。

    所以,可能性或许真的只有一个——柳明岸是故意的。

    “呼。”叶长青轻轻地吐了口气,揉着眉心,念念有词,“七星剑阵,三枝梅花,四只画眉;第七个架子,第三排,第四个瓶子……”

    “七剑,三花,四鸟;七架,三排,第四。”

    “——七,三,四。”

    机会只有一次,错了就满盘皆输。

    事到如今,非赌一把不可了。

    *

    作者有话要:

    这文写到现在,可真真是硬着头皮,咬着牙,跪着往出码啊!害,当年挖下的坑,含着泪也得填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