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耽美同人 > 我成了死对头的师尊[重生] > 第322章 决战(四) 往生
    九霄,雷鸣不息;四野,人潮涌动。

    黄泉海上方圆十里,全被超度大阵所覆盖,灵光漫流,曜如星月,不断盘旋着的阴阳两仪阵眼,悬浮在朱雀和玄武位上,叶长青端坐于象征大火的南方,阵宗宗主凌韬则在他的对面,守住了寒水的北地。

    一切开始得叛逆而从容。

    云层间,天道雄浑的声音铮然洒落:“凡人,你们当真要逆天而为,劫走六界囚徒?”

    叶长青十指法决不断,一边操控着偌大的法阵,一边游刃有余地答:“天道在上,长青以为,解铃还须系铃人,从前夜良国因人族叛乱而获罪,今日,就该由人族亲手为他们撤去枷锁,重入轮回。”

    天道当即大怒:“不妥!我为六界之主,赏罚须得分明,那日亲自降下的罪责,如何能出尔反尔地收回?这般失了信义,日后怎么让六界众生臣服?”

    “呵。”叶长青懒散地勾了勾唇,对答的话语间,颇有些无所畏惧的狂傲,“一族事,一族断,我泱泱人族千秋万代,何必一直仰你鼻息,任你胡来?今日若非我们毁去时间之源,掣肘夜良国复仇计划,恐怕此时你那归一殿,早已被夷为平地了吧?老天爷,我希望你明白一点——”

    “败军之将,不足言勇!”

    “放、肆——”

    与天之震怒一道来的,是无数电闪雷鸣,风刀霜剑,那恐怖的自然伟力在守护结界上,令人惶恐的震颤如水波一般,越散越大。

    若先前巫族伐天,天道只是高高在上的姿态,那如今,就已算得不顾颜面了。

    温辰撑起来的那道结界,霎时有了危急之态。

    叶长青眉梢一扬,高声道:“万锋剑派花掌门何在?”

    话音未落,一袭如雪白衣已踏剑而来,花辞镜神色冷肃,眉宇间像是落满了霜:“叶真人有何吩咐?”

    叶长青:“劳驾亲自带三千名弟子,协助徒温辰,以七星剑阵共御天劫。”

    “明白,定不辱使命。”

    花辞镜淡一颔首,凌空画了几招御剑诀,灵剑“如一”穿云直上,仿佛一道贯日白虹,与九天中独木而支的“寒宵”神武相对悬立。

    他身后,是浩浩汤汤的白衣剑修,千来把上好的灵剑出鞘,映出一片璀璨雪浪。

    七星剑阵,转瞬即成,自天裂而降的动荡,肉眼可见地被压制住了。

    “干得好!”

    叶长青赞了一声,左手食中二指一横,一道明黄色的符箓刀刃似的甩出,灵流呼啸,目标直指大阵中央。

    与他同步的,凌韬枯木杖飞旋,亦是祭出一道符箓,二者如双龙交汇一般,在两仪阵眼的中间纠缠萦绕。

    不到半盏茶功夫,那个位置上,就有一个淡金色的光团隐隐浮现,像长夜将近时遥远东方绽放着的启明星,刹那间照亮了沟通阴阳的道路——

    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中,一扇越扩越大的金色门扉映入眼帘,以其为界,一边是黑沉如墨的夜色,另一边则是阳光灿烂的明昼。

    “啊,那真是传中让灵魂往生的轮回之门?!”

    骚动顿起,在场的各门修道者,有多少是见过真正超度大典的?极少,所以他们在看到轮回之门的时候,心中豪情激扬澎湃,蠢动不休,襄助结阵的力道都更加汹涌了起来。

    这般就在眼皮子底下明目张胆的劫狱,天道如何能忍?

    轰!

    只见星斗摇落,山川震颤,有滚滚的洪流从天裂中倒灌而下,直有不破楼兰终不还的气势!

    原本坚如磐石的守护结界,又被磕出数条裂缝,不少修为稍差的万锋弟子,已经承受不住巨力,折剑坠落而下了。

    “稳住了,不许退!”

    花辞镜厉喝一声,极力修补着剑阵残缺之处,可奈何,人力终究不敌天力,守护结界缓慢而又执着地瓦解着。

    忽然,温辰插了一句:“花师伯,你若是信得过,可否把剑阵天枢主位让给我?”

    什么?花辞镜张了张唇,一惊不浅。

    七星剑阵与归一剑法,是万锋剑派赖以扬名的两门绝学,其中归一剑法自是人人可学,学到什么地步因人而异,而这七星剑阵却不同。

    以剑结阵,阵中之人多于七自不必赘述,更重要也是最关键的一点,则是七星中天枢主位的压阵者,直接决定了此阵威力的大,按花辞镜化神修为来讲,在人间行走本已是独一号,可谁让今天的对手是天呢?

    然而他却犹豫了,并非是因为自负不愿意交出主阵位,而是七星剑阵排布复杂,尤其对天枢主位要求极高,平时几十上百人布的阵都万绪千端,都非得是万锋剑派长老及以上的修士,才能很好地带动整个剑阵,今日三千人的空前规模,又该如何?

    花辞镜修习此阵多年,此时依旧十分吃力,便更无法信任外人,道:“温公子,此阵关窍错综,不单是修为深浅能够左右,我知你境界高深,战力强横,可是……”

    “花师伯,放心吧,我做得到。”温辰一抬眸,淡淡地断了他,目光中那份渊渟岳峙的沉着,让人很难不信服。

    花辞镜默了一瞬,足下一踏,利落地飞身旋起,温辰与其心有灵犀,同一时刻身影轻掠,几乎是严丝合缝地就换了过去。

    很快,剑阵收拾残局,重新周转起来,那蕴藏着永恒星宿之力的灵力源流,如春风野火,转眼间就烧遍了整片长空。

    万锋镇派绝学本就精妙,一遇上上界武神压阵,直接迸发出了无法想象的威力,群山间,无千无万的剑影绚烂辉煌,腾空而起,耀于九天,直化作一条开天辟地的真命天龙,逆着雷劫平步青云,只听一声亘古未有的巨响,那原本黑云密布的天裂,竟生生被撞烂了一个大洞,洞中长剑如虹,雄赳赳地攻入了上界!

    老天!

    这一刻,不管是布阵的万锋弟子,还是底下超度的别派修士,都被这蔚为壮观的一幕震惊了,想不到那所谓的伐天,竟真不只是一句空言!

    “杀——”

    所有人士气大振,万锋的白衣剑修们也顾不得管一个外人,为何精通本门绝学,在这人定胜天的鼓舞下,每个人心头的那一滴英雄血,倏地燃遍了全身。

    “就是现在!”叶长青神色一凛,修长的五指勾作爪,撕扯着虚空中浮现的轮回之门,将其越扯越大,半刻钟未到,那里隐隐已能过得一个成年人。

    他因功德成神,拼的自然是比凡人更高一筹的神灵之力,可他强大归强大,要为这六界囚徒开门,也决然没有那么简单。

    心口处,那淡金色的天神刻印,抖动如一汪春水,摇摇欲碎,看得坐在北方玄武之位的道友心惊肉跳。

    “叶长青,你量力而行,别太蛮干!把自己耗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凌韬白着脸,好心出言提点。

    结果,人家却不领情。

    “凌宗主,叶某没爹没妈,野人一个,比不得你十代单传的独苗苗,没那么金贵,不用怕,你照常带手下弟子结阵,天劫什么的,我来扛。”

    那人话音轻浮,语调懒散,不用看都能想象得出脸上欠揍的表情。

    “……”凌韬一口银牙险些咬碎,两边腮帮子都疼麻了,心脑袋都挂裤腰上了,姓叶的还有功夫消遣他,看来是没什么大事。

    “行,算你有种,但是丑话前头,如果你再上赶着把自个儿作死,害我家辰儿守活寡,本宗主非削平了你那凌寒峰!”

    也算是因祸得福,凌韬脾气刁钻火爆,气性一上来,人就有干劲了,呵斥着一群根正苗红的阵修弟子,不多时就把超度大阵搞出了个七八。

    见君如此,徘徊于天际的巫族人焉能不动容?

    元子夜心力交瘁,重伤难行,在大巫风行水的搀扶下勉强站住,望着那超度大阵雏形已现,阵中的金色大门也越来越清晰,他却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宇间喜忧参半。

    轮回之门,凡是走入这神奇之处的魂魄,身上的罪孽就会被全部洗去,一如来到这世界的时候,纤尘不染,清净明了。

    可通向它的往生桥,却是寸土寸金,必须以超度者的境界修为甚至神魂之力作为交换,银货两讫,一分都不能少。

    当年,凌寒剑圣叶岚为了送雪原上那一千多个普通地缚灵入轮回,险些把命搭进去,他拥有飞升仙身尚且如此,那现在结阵的凡人修士们呢?

    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元子夜面色苍白,袖子下的左手轻颤着攥了起来。

    他不怕天,不怕地,但怕人心,怕那阴晴不定的东西,会不会又在关键的时刻临阵脱逃,反戈一击。

    他承受不起更多的背叛了。

    数里外,一座高耸玉立的雪峰上,红衣姑娘一动不动地站着,腰间十方棍色泽沉郁,一如她现在的神情。

    实话,最初的最初,陆苒苒并未对巫族一脉抱有同情,因她的父兄师父,还有许多同门道友,全都直接或间接地死在了明王子夜的手中,这样不共戴天的仇人,如何能一笑泯恩仇?

    放眼望去,黄泉海上数以几万计的修士,有奔忙的,有观战的,也有犹疑不决的,形形色色,不一而同。

    陆苒苒巡了一圈,终于将视线停在了那风烛残年的巫王身上,目光灼热,几能烧出个洞。

    记得上一次见他,是在昆仑山以东的一个镇,元子夜化作她心爱之人的样子,将她的父亲毒倒在地。

    当时就是这个人,授意手下魔修,将父亲一刀一刀凌迟,他坐在那血气弥漫的桌子前,一杯接一杯地抿着粗茶。

    目无波澜。

    陆苒苒从前娇生惯养,不晓得恶魔到底长什么样子,自那一夜,她明白了。

    临海之战后,她痛定思痛,与过去引以为傲的一切作别,裁掉三千青丝,脱下锦绣华服,捡起从被疏漏了的偃术家学,疯了一样钻研修炼,那么多的日日夜夜,支撑她走下来的,除了肩上这份责任,就是心中那份仇恨。

    陆苒苒发过誓,今生非手刃梦先生不可,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在所不辞。

    可谁知结局竟会是这样。

    西域腊月的寒风似刀子,扎得人脸皮生疼,她仅披着一件单薄的枫红衣裳,立在风口,纹丝不动。

    身后数千流花谷弟子,都在沉默地等她命令。

    诚然,今日若是不出手,就这么看着巫族灰飞烟灭,流花谷大仇得报,她是该欣喜的,可捉摸不透的是,另一丝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让她时刻不得心安。

    陆苒苒抬头看了看天,看那震古烁今的七星剑阵,将永远不可一世的苍穹,搅和地像个破筛子,她握着十方棍的手一紧,不由自主地呢喃:“人族先辈,就那么被无情的天道欺凌,我们这些后人站在这里,袖手旁观,难道真的不会觉得汗颜……”

    不知怎么的,猛然间一种名叫大义的东西,就彻底填满了她的胸臆,执着了七年之久的血仇,一瞬间竟没那么坚硬了。

    “众流花谷弟子听令!”

    陆苒苒闪电一般转身,右手将象征着机关奇巧的十方棍高举过头顶,神色肃穆:“记不记得临海之战中,我派镇守烽火令不利,为人族带来多大的伤亡?这些年来我们在世上行走,受过的白眼还少吗?哪里都有人戳着脊梁骨指摘,又是那帮胆如鼠,贪生怕死之徒,忝列烽火四门之一!”

    “今日人族与天争命,处处险阻,若我们还躲在暗地,畏葸不前,那么往后十年百年甚至千年,流花谷都要背着懦夫的罪名苟存于世,这是我们想要看到的吗?!”

    清亮的嗓音响彻云霄,如钟暮鼓,当头棒喝,震得每一个流花谷弟子狠狠激灵,那一腔被昆仑山风雪冻住的热血,突然就沸腾了。

    山巅,陆苒苒凌空将棍子转了个花,咔咔咔几声脆响,那沉淀了偃术大派百代心血的十方棍,已蜕变为了一张神弓,须臾之间,一根凝聚着元婴灵力的破魔矢裂空而上,正正地扎在了巫族人脚下的虚空!

    由深渊通向白昼的桥梁,终于搭起了第一寸——

    “各位,解救六界囚徒的往生桥,拜托你们了!”

    话音一落,无数流花谷修士铮然冲上,如雨后春笋一般,带去了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一时间,空中灵芒大涨!

    烽火四门全都上了,其他修真门派也都按捺不住,一阵隐隐的骚动之后,霸刀门的徐铁头一个站出来,挥舞着他那把标志性的长刀,仰天道:“父债子偿,天经地义,既然咱们祖上亏欠了夜良国,那咱们就得长点良心,有人的出人,有力的出力,不就是损几年阳寿,跌几阶修为么?怕他娘的!苦练一阵子,出关又是一条好汉!霸刀门的兄弟们,跟我上!”

    雪山上哗啦啦又空了一片,一颗颗观望的心再也无法冷静了。

    “走走走,不为别的,就为我身上这条灵根!虽然是下品,下品也认了!当回英雄不容易,过了这村没这店……”

    “什么,跟巫族人有仇?那你看看,那流花谷,万锋剑派,折梅山,哪个是仇的?没有这帮关在黄泉海底下的囚徒,现在这世上有没有人都不一定呢,仇又算得什么!冤冤相报何时了,这一仗到现在死了多少人,都是有目共睹的,再下去也不过是个两败俱伤,如果能在这放下,就放下吧!”

    “不错,叶真人那句话得对,解铃还须系铃人,当初杀了人家多少,今天就得原原本本地还回去,这不是做人做基本的道德么?这事要解决不好,我下半辈子都睡不着觉!”

    穹顶上,天道之怒只剩下了徒劳,狂风骤雨已歇,惊雷电闪不再,方圆数十里天朗气清,月色如银,一道自九天垂落的往生桥,像莹莹的白虹,分外美丽。

    巫族人三两为伴,默默地行走在桥上,旁侧林立着专心超度的人族修士,前头顶着一批,后头候着一批,待道友坚持不下去了,立马换上去,绝不让那往生桥断开一寸。

    元子夜碰了碰风行水的胳膊:“去吧,一万年,终于等来了。”

    后者却没挪动,看着他灰白如雪的脸色,急切道:“陛下,我扶您过去。”

    元子夜摇头,低声道:“我不成了,开启天柱极耗精力,这会儿三魂七魄已经散得差不多了,轮回不轮回的,我也不在意。”

    他话时,嗓音飘飘忽忽的,像烟囱里散出的一缕炊烟,风一吹,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风行水狠狠地哽咽了一下。

    元子夜摆摆手,催促道:“快去,超度六界囚徒不易,你们多耽搁一分,他们就多受苦一分,都是些孩子,别难为了。”

    他身为上古始神,寿数漫长,故而看世间一切生灵,都当是孩子,那双微微下垂的柳叶眼里,终于露出了一丝久违的温柔。

    多少年前,人族之王就是以这样的一种眼神,注视着九州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他想让这里的河流重新丰盈,让这里的土地再生春草,为那些枉死的人们,讨一个公道。

    巫族一千多位遗民,全都下到超度大阵中央,卸去了枷锁,等待新生。

    他们到了轮回门前,没有一个进去的,而是整整齐齐地站成一片,像极了国土陆沉那日,于玄都城下,三万多城民转过身,朝那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君王,献上了至高无上的敬意。

    这一刻,属于夜良国的传,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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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完结倒计时,1.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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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这个剧情我又没写完,后头还有一章,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