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承珏短短一句话完,两个人皆是一阵静默。
阮瑶像是没怎么听明白，眼睛眨了又眨，迟疑道：“你方才……什么？”
话已经出口,封承珏自然不可能否认或是收回，他直直望向她,再次道：“嫁给我,若你成为皇后,自然能够光明正大地留在这坤宁宫中。”
阮瑶一懵，下意识地摇头：“你在开玩笑吗，姐姐才过世多久……”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你姐姐会理解的。”封承珏断她的话，目光坦诚直接。
阮瑶反应了一会儿，道：“你的意思是？”
“等你查清阮柔的事，你若想离开，便可以立刻离开，这场婚事不会束缚你的自由。”封承珏实在太了解阮瑶，他完这话，对面人的神情便随即一松。
但阮瑶显然不止顾虑一点，她蹙眉道：“这样会不会动静太大,册封继后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不朝堂众臣会如何上表劝阻,太后那边定然不会应承此事。”
“大臣这边我自有应对之策，至于母后……”封承珏垂眸微微一顿,而后才道,“我有一个大胆的提议。”
“是什么？”
封承珏眼睛一抬，缓缓开口：“直接将此事告知与她，让她不要阻挠。”
阮瑶一听便想拒绝：“不行,你如何能肯定她会同意，你要知道当初她就不同意我嫁给你，我们若是与她明缘由，她恐怕还会从中干预。”
“瑶儿，你听我。”
封承珏倒是一脸淡定，“查阮柔的事并不只是为她一人，这后宫之中若真的有人敢害皇后害皇嗣，如此毒瘤，母后定不可能会放过。你相信我，在这件事上我比你更了解她，她一定会以大局为重。”
“姐姐这件事的疑点是我同你的，你信任我所以让我去查，但太后呢？她不可能信任我。”
封承珏沉默了一瞬，又道：“我会同她这是我的想法，再则，母后其实一直清楚阮柔的性格，她自怀孕后便一直谨慎心，我想只要经我一提点母后一定也能察觉这次‘意外’的背后并不对劲。”
阮瑶听完这番话，心里对牧明珠的抵触确实消散了一些，抛开二人前嫌不谈，牧明珠久居后宫，她对这皇宫中的阴暗之面定比他们要清楚。甚至，她自己本就是善用心计手段的人，若有她相助，揭开姐姐“意外”真相的那天或许真的能早点到来。
“你真的有把握能劝服太后？”她再次问道。
封承珏目光定定地看着她，：“瑶儿，你相信我，在母后心里什么事都比不过朝堂后宫的稳固。”
阮瑶抿了抿唇，脑海里闪过什么，突然又问：“那若是那个害姐姐的人就是太后至亲之人呢？”
这几乎是一句明话，封承珏显然也想到什么，他面色一沉，道：“如果真的是她，恐怕母后的解决手段会比我们更狠。”
阮瑶心里瞬间明了，正如他刚才所，牧明珠心里最重要的就是大褚的稳定，朝堂后宫皆包含与此，更不用这次的事还牵扯到了皇嗣。
“好，我同意你的办法。”
封承珏并不算意外，他点点头道：“明日我就会和母后商议此事，但婚事恐怕没这么快，至少也得等你姐姐丧期过完一个月，也就是下个月初。”
眼下其实已经到月末，严格来并不算久，阮瑶嗯了一声，但临时又想起什么，“对了，我怀孕的事你一定要瞒着太后。”
封承珏的目光往她腹稍稍一瞥，没有犹豫：“好。”
“你也一定要与她清楚，一旦事情查清，我会离开，所以希望她不要担心一些莫须有的事。”
封承珏本来下意识要应声，但听到最后他还是不免心下一沉，“你的莫须有……”
阮瑶抬眼看向他，并不算哑谜，道：“你明白我的意思的。太后对我的排斥从始至终一直存在，哪怕我们这次只是做戏，但难保她不会多想，所以有些话你一定要提前与她明，免得之后生出意外。”
封承珏静静听完，眼里情绪起伏波动，半晌后才定下神回看向她：“好，你放心，我会与她清楚。”
阮瑶道：“我会承诺等事情查清即刻离开皇宫，甚至……离开燕安。”
“离开燕安？”封承珏一怔，方才还有些涣散的目光一下凝聚，“你要去哪儿？”
阮瑶显然是一早便下过决定，看起来很是平静，她道：“阿娘近年来身子一直不好，我算带她去南边静养身子。”
“南边哪里？”
封承珏问得很快，阮瑶一时没能答上来。
“你在撒谎。”他语气难得低沉。
阮瑶微微错开眼，叹口气道：“我并非撒谎，只不过确实没有想好到底会去哪里，但我要离开燕安是一定的。”
“镇北侯府也待不下去了吗？”封承珏问。
阮瑶并不避讳，回道：“你知道我和我爹的关系，况且那个地方有人并不欢迎我，我也不想阿娘继续待在那儿受苦。”
“……你既下了决定，那我再多什么也没用了。”
封承珏闭了闭眼，又想到什么，：“四弟知道你会离开吗？”
突然提到封承瑾，阮瑶不由愣了愣，道：“他不知道，你怎么突然提起他？”
“自你进宫来，他一直变着法想要见你，我在想若你突然离开皇宫，他会不会以为是我把你私藏起来？”
阮瑶面无表情地回道：“你想多了，况且我去哪里也与他无关，离不离开更不需要通知他。”
封承珏不置可否地笑笑：“但愿是我想多了，希望他倒是可别来纠缠我，不过比起你以后离开，眼下我们的婚事，他恐怕更难接受吧。”
“……”
阮瑶渐渐皱起眉头，语气有些不耐烦：“你做什么一直提他，我们成婚与否关他何事，他与我没有瓜葛，又怎么会难接受。”
她完，就见对面的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哪怕她心里坦荡，可也被这莫名的笑意扰得心烦。她心里有气，忍不住道：“皇上还是不要这样几次三番地试探我与肃王之间的关系了，我的事与他无关，以后他如何，你也无需让我知晓。”
话落，她直接站起身，淡淡抛下一句“夜已深，皇上也请尽快回乾清宫”后，便转身往内殿走去。
封承珏默默看着她落下中间的串珠隔帘，无奈一笑，也只能起身离开偏殿。
次日，封承珏将事情原委以及他与阮瑶的计划告知牧明珠，正如他所料，牧明珠即使再怎么不愿阮瑶成为继后，可为了后宫今后的安宁、皇嗣能够延绵还是咬牙应了下来。
牧明珠这边通过气后，封承珏又立刻让身边的内侍将他即将册封阮瑶为后的消息传了出去，一时间朝堂内外皆知晓了此事。
自然，封承瑾也很快收到消息。
“啪！”
一摞书册被狠狠从书案掼落在地，整个书房一时静得可怕。
詹越目露不安，但还是挺着脊背走上前，垂头禀道：“王爷，这件事并非空穴来风，属下在坤宁宫和乾清宫的探子均有所耳闻，甚至王……”
话忽然一顿，这一声“王妃”显然已经喊不出口，但他太清楚自家王爷的脾气，只能生硬地略过：“那芙蕖还直接给那些值守宫门的侍卫听，道是下月初先后丧期一过便下旨册封。”
话音落下，屋里又陷入一阵寂静，他忍不住偷偷抬眸看去，就见书案前的人一脸铁青地僵硬在椅子上，案上的一片凌乱仿佛就像是这屋子主人此刻的心情。
“王爷……”他不忍看下去，想要试着去劝解什么，可话刚到嘴边，面前的人却忽然抬起了头。
“！”詹越慌忙低下头。
封承瑾眼眸愈发得浓黑，开口语气很是阴沉：“备马，本王要进宫。”
“王爷不可！”詹越赶忙回道，“这件事虽然八九不离十，但目前毕竟只是传言，若进宫质问，皇上不承认，王爷又能如……”
“何”字还未出口，封承瑾猛地一脚踢开面前的书案，冷声吼道：“备马！”
詹越急急避开倒下的书案，知道此刻再什么面前的人都已经听不进去，无奈之下只能应道：“是，属下这就去准备。”
他一跑出书房，外头向福和向辛均是一脸震惊地看着他。
“向叔，怎么办？”他问道。
向福没有回答，反而问：“你的事都是真的？”
“应该……芙蕖是阮姑娘身边的人，她都这么了，那么事情应当是定了。”
向福重重叹口气：“眼下绝非是进宫的好时机，但王爷既然决定这么做，我们还是不要拦着了。”
“向叔？！”詹越一惊，他本以为向福会帮忙劝阻封承瑾。
向福没有解释，转头看向向辛：“去，快去备马车。”
“是！”
马车一路疾驰到皇宫大门，还没等马车稳稳停下，车帘已经被人一把掀开，封承瑾直接跨步从车上跃下。
“你们都在此候着。”
他冷冷地丢下这么一句，自己则快步朝乾清宫而去。
眼下已经是午后，按照以往，外廷来往的人应该已经不多，但一路走去，封承瑾却时不时能遇见几个眼熟的大臣，而他之所以注意到这些，更是因为这些大臣在走过他身边时都不约而同地朝他投来或长或短的视线。
“哎，这不是肃王吗……”
一道浑厚的男声从前头传来。
封承瑾抬眼看去，仔细盯了一会儿才认出这是一个什么官。他没话，只冷冷扫了一眼便要从他身侧走过，然而那人却像是浑然不觉他周身的冷气，竟直接伸手将他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