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窃君欢 > 第61章 .封承瑾,你怎么在这里?……
    芙蕖一看阮瑶的表情大致就猜到了什么,她将匣子往回收了一些,道:“姑娘要是不想看,我就将它收起来吧。”

    一直沉默的阮瑶听到这话,目光从聚焦在那匣子上到最后渐渐涣散,不知过了多久,就在芙蕖以为她会改变主意选择开时,她点下头:“嗯,收起来吧。”

    不管里头是什么,如今都与她无关,从她写下和离书,离开王府的那一刻开始,她就不该再和那个人有任何牵扯。

    现在的那个人是肃王封承瑾,而非疼她爱她满心满眼只有她一人的阿瑾,她早已经想清楚。

    芙蕖刚将匣子一并收进回侯府时要带的行李中,封承珏便突然到来。

    “东西都收拾妥当了?”

    阮瑶朝殿内轻轻一扫,点头道:“差不多,我来时本就没带什么,所以收拾得很快。”

    封承珏淡笑:“左右你很快就又要回来,按我,什么都不带也无妨。”

    阮瑶不置可否,她只是习惯将贴身的东西带上。

    “对了,吉日已经选定,就在冬月初八。”封承珏忽然道。

    “初八……”阮瑶一顿,想了想,“那天好像是大雪。”

    “是,虽然会冷一些,但日子确实不错,宜嫁娶,宜谒庙,与大婚有关所有事宜皆呈吉象。”

    虽然这场婚事不过是一个掩盖住阮瑶查案的手段,但讨个吉祥,多少也能让人安心。

    封承珏看着阮瑶清澈明亮的眸子,一直记着的叮嘱便自然地脱口而出:“初三便是你回府的日子,到时册封正副使会与你一同前往,所有册立事宜他们都会与你清,我也会多派几位女官过去,有什么不懂的,问她们便好。”

    “嗯,我记着了。”

    阮瑶仔细地听着,只可惜那认真的模样里没有半点的欣然喜悦之意,她的认真与专注仅仅是把这次的大婚当作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

    封承珏看得明白,但也正是因此,心底的失意渐渐泛出,他假装不经意地别开眼,淡淡道:“这两日你要多加休息,最近看你瘦了一些,册封那日诸礼繁琐,怕是会累着。”

    阮瑶没注意到他的异样,倒是因他的话垂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腹,如今她已有两个多月的身孕,虽还不明显,但孕吐逐渐加重后,太医已经不止一次盯住她万事心,切莫劳累。

    皇后册封礼她是有所了解的,隆重且繁缛,她必须要有足够支撑她走完全程的体力。

    “你放心吧,这两日我一定会好好休息。”

    为了大婚顺利,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子。

    对于这个孩子她起初确实有些抵触,甚至还曾毫不犹豫地用药将其掉,但面对姐姐离世,孩子失而复得,她对生死的敬畏早已超过了男女爱恨。

    从排斥到珍惜,有时候不过是一念之间。

    冬月初三,阮瑶离宫,镇北侯与其妻金氏出门相迎。

    阮奉羲在看见她时,眼里情绪十分复杂,有不解有无奈有不满,独独没有欣慰之色。他显然不认同这次的册封,与朝中大部分臣子一样。

    但阮瑶并不在意,且不这场婚事本就不纯粹,就算她这次是真心要嫁给封承珏,阮奉羲的态度也早与她无关。从她知晓阿娘多年的委屈后,她对阮奉羲仅存的一点有关父爱的期待已经荡然无存。

    至于他身边的金氏,倒是难得挂上了一副敬惧之色,虽然那双精明的眼里带着明显的虚伪。

    这次回府,阮瑶还是选择住在了碧园,这个她从长大的地方。

    “真的不用接你阿娘回来?”

    夜里,阮奉羲将阮瑶叫到了主院。

    “不用,阿娘身子不好,来回一趟很麻烦。”她语气淡淡,眼睛微垂着并没有看向对面的人。

    阮奉羲隐约察觉到有什么不同,但此刻他已无暇过问这些,“你真的选择嫁进皇宫?”

    阮瑶听了,心里突然觉得好笑,道:“圣旨已出,册立制文也已下,父亲这问题似乎有些多余。”

    “阮瑶!”阮奉羲声线一扬,双目严肃地瞪着她,“就算你和皇上相爱,你难道不想想你的姐姐吗,她才去世多久你就嫁给她的丈夫,你让她九泉之下怎么想,而且你自己也是才和肃……”

    “父亲。”

    和阮奉羲的激动不同,阮瑶语气很是平静地断他的话,“我想不想姐姐不需要通过这件事来证明,同样的,您对我这些话难道真的只是为了姐姐,还是……您听了外面一些言论,觉得我给阮家丢了脸?”

    话音一落,刚刚还对她怒目而视的阮奉羲一下僵在了那儿,他怔愣地看着她,似乎没想到自己最心底的想法就这么被自己的女儿当面揭穿。

    “父亲不必多虑,其实从我第一次出嫁起,我就已经不算阮家的人了,大夫人不是常一句话吗,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到这里,阮瑶终于抬起眼,露出了回镇北侯府后第一个笑容,“这次我二嫁进皇宫,您就当我这个女儿也死了吧。”

    阮奉羲似是没能反应过来,他直愣愣地盯着她,嘴唇抖了半天,竟一个字也没能出。

    “时辰也不早了,父亲早些休息,阮瑶就先告退了。”

    没有要继续等他话的意思,阮瑶重新垂下眸,虚虚施了个礼,转身退出房中。

    秋色不知何时悄然退去,此刻的夜晚已经有了冬时的寒峭,阮瑶来得匆忙,并没有戴上芙蕖备好的斗篷,一阵冷风吹过,她不由缩起身子,搓着手捂了捂嘴。

    主院距离碧园还有好长一段路,早知道就让芙蕖跟着了。

    她一边后悔地想着,一边脚下一跺,准备快步往回走。

    “姑娘!”

    就当阮瑶迎着风往院子口走去时,一道熟悉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一愣抬头看去。

    院子口的梅树边,芙蕖正抱着靛蓝斗篷朝她这头望来。

    “芙蕖。”

    夜色浓黑,阮瑶赶紧应声,快步走过去。

    芙蕖听到声音,这才敢确定是她,见她瑟缩着身子,忙将手里的斗篷展开披到她身上。

    “姑娘你怎么可以把斗篷给落下,若不是玉兰偶然瞧见,等你回碧园,怕是整个人都要冻僵了。”

    丫头话里不满,但手上动作却十分利落,等最后将系带系上,她低着头自责道:“都是我不好,早知道我就跟来了。”

    阮瑶身子总算回暖,她拉着芙蕖的手搓了搓,发现这丫头的手也很是僵冷,不由问道:“你在这儿等多久了?”

    “……就一会儿。”

    阮瑶知道她有所隐瞒,心里不免歉疚,“册封在即,你和玉兰都忙,不让你跟来也是我的意思,你莫要自责。你放心,下次我一定记着戴好斗篷。”

    芙蕖默默点头,两个人这才互相挽着手一起往回走。

    自头一夜阮奉羲找过她后,阮瑶就一直待在碧园没有离开,除了养身子外,她也开始跟着女官学习一些宫中礼仪,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册封礼俗。

    这次册封虽因阮柔丧期刚过有所简化,但到底是帝后婚礼,一些必要的仪制无法更改。

    冬月初五这天,阮瑶开始斋戒,一直到册封前一日,所有事情都在按着她所设想的慢慢进行着。

    初七入夜,屋外的寒意比前两日更重了些,因着第二天需要天未亮便起身,女官早早就让她熄灯休息。包括芙蕖和玉兰,也都是提早回屋为明日养足精力。

    不知是不是习惯使然,亦或是对即将到来的大典的紧张,阮瑶躺在床上足足两刻钟都未能成功睡去,她下意识抚着腹,像是在寻找什么令人安心的力量。

    不知不觉,就当她以为自己快要睡着时,一道极淡但又格外明显的香味幽幽飘进鼻间。她睁开眼望着床顶,心里忽然不安起来。

    她蹙着眉想要起身喊芙蕖,想让她陪着自己度过这一夜,然而正当她想要使劲坐起时,她才发觉自己浑身没了力气。

    怎么回事?

    她想要开口问,但意识却突然也开始涣散,而后彻底消失……

    *

    “瑶瑶,瑶瑶……”

    一道熟悉的,但又让人下意识抵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阮瑶难受地蹙起眉,却怎么也睁不开眼。

    床榻边的人看出了她的痛苦,目光一沉当即便朝外喊道:“向辛。”

    向辛听到声音立刻冲进了屋中,“王爷,怎么了?”

    “去叫月凤过来,就阮瑶到现在还未醒。”

    向辛明白事情严重,应了声赶紧转身往外跑,不多时,一个还穿着里衣,睡眼惺忪的男人就被他拉着带进了屋里。

    “喂,你们想干嘛啊,先是把我困在王府不让我回家,问我拿了香又将我绑到了这莫名其妙的宅子里,现在还二话不把我从梦里喊醒,你们到底想干嘛!”

    月凤困得苦不堪言,爽快地抱怨一番后他才终于将眼睛睁开。

    “你的香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封承瑾直接将那些苦水略过,头也没回地冷声问道。

    月凤还没看清床榻上躺着的人是谁,听到这话就先不满起来:“问题?你这是在侮辱我的医术!我给你的可是上好的安神香,一闻即睡,绝无害处。”

    封承瑾的眉头一下拧得更深,哑声道:“那怎么她到现在还未醒,我只给她用了一点药。”

    “嗯?”

    月凤听见了“她”字,总算能撇开向辛正大光明走上前探看。

    床榻上的女人乌发披散,厚实的衾被直接盖到她的下巴下,连一点缝隙都没露出,也正是因为这夸张的盖法,她那张脸显得格外突出。

    虽是双目紧闭,可细长的眉、卷翘的睫仍旧生动地将她精致的眉眼显露出来,她的鼻梁并不算特别挺翘,但十分契合她的鹅蛋脸与五官。尤其是与她那自带朱色的含珠唇遥相呼应,让她整张脸看起来可纯然亦可娇媚。

    明明是两种最极端的感觉,却十分自然且美妙地融合在了这么一张面容上。

    月凤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阮瑶脸上已经很久,这长久的沉默终于让封承瑾发现不对,他侧抬起头,一下就瞧见了月凤紧盯着阮瑶的目光。

    他目光一暗,当即便起身挡住了月凤的视线。

    “……”

    月凤愣了愣,似是没反应过来。

    “她到底为何还没醒?”封承瑾语气里已经有些不耐。

    月凤从他眼中看出了隐约的敌意,又结合床榻上的女人以及这一晚他反常的举动,心里已然有了个猜测。

    “你安心吧,她不会有事,大概是她对香气比较敏感,所以药效会久一些,你若是着急,我可以用药将她唤醒,但这次用的药就不是完全无害了。”

    封承瑾闻言,紧绷着的脸总算放松了一些,他摇摇头:“不必用药。”

    月凤眉头一挑,笑道:“如此在乎,想来这就是那位让王爷魂牵梦萦的姑娘了吧,前王妃阮瑶?”

    身前的男人没有反驳,他朝他淡淡看了眼,回身又坐回到床沿。

    “据在下这几日在城中听到的消息,这位阮姑娘明日似乎就要嫁进皇宫了,王爷这么把她掳来,怕是不妥吧。”

    正所谓看热闹不嫌事大,月凤懒懒地靠在床柱上,侧头调笑道。

    “向辛,把月神医带出去。”

    冰冷冷的语调响起,月凤立刻站直了身子,道:“哎哎,要不要这么绝情,好歹也给我一身外衣吧,我要再这么回去,明日指定伤风发热。”

    封承瑾顿了下,抬头看他一眼,见他确实一身单薄里衣后才转而看向向辛,:“把我的斗篷给他。”

    向辛点点头:“是。”

    “这还差不多。”月凤轻哼一声,也不等向辛动手,自己眼睛一转,就朝着架子上挂着的斗篷而去,嘴里还道,“要是想让她尽快醒来,可以多喊喊她,唔……再多一点话,她就会不耐烦地醒过来了。”

    年轻不羁的声音最终在门合上后消失,封承瑾重新看向床榻上的人,目光柔和下来。

    “瑶瑶,快点醒来吧。”

    “瑶瑶,我有很多话想和你……”

    “瑶瑶……”

    阮瑶似乎做了一个梦,梦里出现了很多很多人,有时候疼爱她的阮奉羲,有耐着性子陪她玩泥人的姐姐和芙蕖,还有夜夜在她床头替她读诗哄她入眠的阿娘……

    所有过往中的人一一走过,包括那个青涩温润的少年,那个会在先生休沐日偷溜出宫带她买冰糖葫芦和纸鸢的封承珏。

    梦还在继续往前,最后只剩下一条道。

    那条道上,疼爱她的爹背过了身子,姐姐朝着一个四处黑暗的地方走去,阿娘躺在床榻上不停地咳嗽,而少年温柔的笑最终也缓缓隐去。

    “瑶瑶,瑶瑶……”

    是谁在喊她?

    “瑶瑶……”

    这般喊她的人似乎只有一个,是……封承瑾!

    阮瑶蓦地睁开了眼,她不停地喘着气,直到看清视线中的人是谁。

    “封……封承瑾,你怎么会在这里?”

    语调不自觉地发颤,也不知是梦境余韵使然,还是面对眼前这个人时心底无法自抑的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