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姑的出现让冉清漪仿佛再次看见了希望,她红着眼，面颊上还有残留的泪水的痕迹，既是委屈又满是不甘地望向封承瑾。
床榻上的男人像是全然没注意到她的目光,神情认真地看着芸姑，嗓音低沉道：“这是她自食恶果,咎由自取,芸姑,若我什么也不做，那我和阮瑶就真的再无可能了。”
“承瑾，芸姑知道你在乎阮瑶,我也不会再劝你放弃她，但你也过漪儿是你的妹妹，她只是犯了一次错，你就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她吗？”芸姑伸手拉住封承瑾的衣袖，语气哀求。
封承瑾重重闭了下眼，面上神色也浮现出几丝痛苦，他哑声道：“芸姑，若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她现在根本不可能毫发无损地留在肃王府。”
一句话顿时让床边的两个人愣住,冉清漪眼中涌出隐隐的恨与惧，她从没想过对她从无苛责,连一句重话也不会的封承瑾会如此狠绝。
芸姑无力地坐在地上，拉着衣袖的手缓缓滑下,“芸姑明白你的意思了,漪儿会离开燕安……”
冉清漪脸色一变，一把抓住身边人的胳膊，“娘！”
芸姑一下摁住她的手,继续道：“但我要跟漪儿一起离开，这么多年过来，我照顾你母妃，照顾你，唯独没有照顾好她。她如今犯的错，也有我的责任，我会和她一起离开，就当是我替她给阮瑶赔罪吧。”
冉清漪摇着头，哭道：“娘，我不要离……”
“漪儿！”芸姑直直地看向她，“走吧，和娘一起走吧，好吗？”
封承瑾看出了芸姑眼中对他的失望，她主动要求离开，甚至提到母妃，无一不是在提醒他，她曾经为他们母子所做的一切。然而对于这些恩情，他可以用任何方式偿还，唯独不能在与阮瑶有关的事上。
“芸姑，”他语气低缓，“你若真的想跟着离开，我不会阻拦，甚至我会给你足够的盘缠，又或者你想从王府带走什么也都可以。但是，从今以后，冉清漪决不可再在燕安出现，只要她不在燕安，我可以当她死了，所有过错既往不咎，但若是她再出现在我面前，芸姑，就算是你也无法保她了。”
一番话落，冉清漪终于明白就算芸姑替她求情，结果也无法再改变，她颓然地坐在地上，连哭也哭不出了。
向福走进来，喊人将芸姑和冉清漪暂时先送回到惠风院。
“王爷，您还是快躺下歇着吧。”他一回头，就见封承瑾的脸色十分苍白，拧起的眉心就像是刻在那里一般，“伤口肯定开始疼了吧。”
“……”
封承瑾没话，任由着向福扶自己躺下，待到他掖好被角，准备出声告退，他才忽然开口叫住：“向叔，你母妃在天上会不会责怪我对芸姑如此？”
向福微微一愣，叹道：“这是芸姑自己的选择，娘娘不会怪你的。”
“可我知道她是希望我开口留她的。”
“王爷，这次的事是清漪姑娘自己造成的，这个结果也本该她来承担。芸姑前来求情，但心里也明白清漪姑娘的确做错了，否则她不会提出跟着离开，而她希望你能开口留她，无非是人之本能罢了，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待日后想起，芸姑定是能够理解王爷你的。”
封承瑾闭上眼，眉心拧得更深了，“但愿吧。”
三日后，阮瑶从封承珏口中得知了冉清漪离开燕安的消息，她面上虽没有太大反应，但心里多少还是有些意外。
封承瑾对冉清漪或许真的从没有男女之爱，但兄妹情谊还有多年相伴长大的情分是切实存在的，她从一开始就没想过他能责骂她什么，对于冉清漪而言，封承瑾受伤已经是一种惩罚。
可这一次，封承瑾竟直接将冉清漪赶出了燕安，甚至没有回来的可能，要知道便是范喆思，也有等待大赦回燕安的机会。
“皇后，方才肃王府的侍从又过来了，是给皇后娘娘带个口信，肃王他伤势已经好了很多，让娘娘你莫要担心。”
芙蕖一字不落地背下侍从的话，而后便笑了起来。
阮瑶侧眸看向她，问道：“你笑什么？”
“我不是故意笑的，只不过肃王这样托人传话与皇后你交流的方式实在新鲜，若是在半个月前，我是绝对想不到肃王会是做这些事的人。”
阮瑶微微一愣，目光不自觉地落下，这几天来，封承瑾又送过几次东西到坤宁宫，虽然她都有过拒绝，但那派来的侍从实在难缠，诸如他的命就在她手上之类的话信口拈来，就算她不信封承瑾真的会怎么样他，也不得不为了那极的可能收下所有东西。
“芙蕖，将这几日送来的那些物件都收拾在一起，等我们离开时，交给皇上，让他替我还给封承瑾。”
芙蕖顿了顿，回道：“好。”
芙蕖才转身去收拾东西，玉兰便端着安胎的汤药走进殿中，“皇后娘娘，傅太医喝完这一碗，明天开始就改新的方子了。”
阮瑶记得这事，点着头皱眉看向瓷碗中黑黢黢的药，：“也不知何时才不用喝这些药。”
玉兰笑道：“安胎药本也是要喝的，只是之前围场受惊，娘娘又开始有些腹痛，太医才又加了几剂药。”
话虽这么，可一想到那药发苦得难以下咽的味道，阮瑶仍是面露难色，“这药的味道真的好重，就是这么闻着都……”
她着，手不由一抬反掩起唇。
“娘娘！”玉兰赶紧给她倒了杯温水，“娘娘再忍一忍吧，一口气喝完，也好过这样一直闻着。”
阮瑶苦着一张脸，正要一鼓作气直接端碗喝下时，外头内侍突然进来通传，是淑妃在外求见。
“淑妃？”
阮瑶重新将碗放下，自围场回来，她与淑妃还没有见过面，这几日她正发愁之后的计划，没成想对方倒是先上门了。
“请她进来。”
“是。”
“皇后娘娘。”淑妃一进门就盈盈屈膝施了个礼。
阮瑶朝玉兰看了眼，示意她去倒茶，而后才勾唇开口让淑妃坐下，“你才崴过脚，莫要站着了。”
“多谢皇后。”
淑妃坐到一侧椅子上，面上隐隐愧疚，“到崴脚，臣妾还应该与皇后道个谢，那日若不是有皇后在，只怕那日我的宫女根本不能将我这么早带出来。”
“那也是林玉的功劳，我不过是嘴上吩咐一句罢了。”
“林玉本是皇上身边的人，如今在坤宁宫自是只听从娘娘吩咐，若没有娘娘，林玉应是不会帮我。”
淑妃摇摇头，淡淡的语气里似是有着别的意味。
阮瑶敛眉将思绪隐下，目光却恰好在黑浓的汤药上划过。她心念一动，又将瓷碗重新端了起来，“淑妃来得正巧，我此刻正要喝药，哎。”
她面露苦色，嘴下轻轻吹着碗中热气。
药味四散，淑妃的目光微变，她嘴角不自觉一抿，问道：“皇后是哪里不舒服吗？”
阮瑶闻言，抬眸淡笑：“还不是老毛病了，对了，我这药就是你给的那方子煎的。”
“……是吗，那皇后可得养好身子，肠胃的毛病可也可大。”淑妃唇瓣微微勾起，视线一直在那碗汤药上游转。
阮瑶垂下眸，像是没瞧见她的目光，憋着鼓气，一口气将药喝了下去。
淑妃看着她，一瞬不瞬道：“姐姐既然身子不适，那臣妾也就不搅了，等下次再来看望。”
阮瑶紧皱着眉，匆忙将放在一边的一块冰糖含进嘴里，点点头：“好。”
淑妃告辞离开，玉兰便立刻不解问道：“娘娘，咱们喝的明明不是淑妃给的方子啊，这是安胎药，不是胃肠的药。”
阮瑶感觉到唇舌间冰糖的甜味化开，眉头缓缓舒展开，“我知道，我是故意这么的。”
“故意？这是为何？”
“淑妃太过谨慎，她早在很久前就怀疑我有了身孕，但却一直没有动作，因为她还没有真正确定。我今日故意撒一个漏洞百出的谎言，就是要让她以为我因为怀孕太过心虚。”
阮瑶到这里稍稍一顿，“对了，之后几日让林玉多关注淑妃那边的情况，她今天急匆匆地离开，显然是有些坐不住了。”
“是。”玉兰有些紧张，她看着阮瑶道，“不过娘娘，若淑妃真的要做什么，我们要不要和皇上先通个气，我怕……”
“玉兰，我这段时间哪里都不会去，吃的用的穿的都会先查验一遍，与淑妃有关的事也一定会多加留意后再做决定，你放心吧。”
玉兰的担心，阮瑶很是理解，姐姐的事在前，这让她不得不心生警惕。
之后几天，宫里很是平静，淑妃甚至也没有任何举动，可也正因为如此，阮瑶心里反而渐渐不安起来。但就在她以为淑妃这次仍不会有任何动作时，她忽然约了王昭仪一起来到坤宁宫。
“听淑妃姐姐皇后娘娘前段时间身子不适，这几日可有好些？”王昭仪一坐下便细声问道。
阮瑶叹出口气：“老毛病罢了，没什么的，就是要耐心养养，倒是让昭仪费心惦念了。”
“皇后娘娘哪里的话，这是臣妾本该关心的。”王昭仪着，又想到什么，忙道，“对了，前段时间娘娘跟着皇上去冬狩，臣妾几个留在宫里的姐妹一起绣了幅雪树银花图，想着等娘娘回来赠给娘娘。”
淑妃看向阮瑶，笑道：“本来臣妾是空手来的，见昭仪带着绣图便也带了一套茶具给皇后，不过这茶具也是有些来历，是臣妾的兄长从边塞带回来的。”
阮瑶对什么绣图并没有太大兴趣，但听到淑妃这么一，心里却一顿，勾唇道：“淑妃和昭仪如此，倒是让本宫有些羞愧，不过前些时日皇上赏了本宫两套翡翠钗环，今日正好一人一套回赠给妹妹们。”
“玉兰，将那两套首饰拿来吧。”
三个人互换礼物，看上去一派和谐，但阮瑶知道这里头大抵也就只有王昭仪是带着纯粹的心意的。
王昭仪好奇冬狩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阮瑶也没有避讳，挑了些重点的给她听。大概闲谈了快半个时辰，淑妃和王昭仪才开口告辞。
等人离开，芙蕖和玉兰立刻拿起了那套茶具查看。
“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芙蕖看了半天也没摸出有什么异样。
玉兰有些迟疑地点头，回头看向阮瑶，道：“也没有什么奇怪的气味。”
阮瑶扫了眼那白瓷茶壶，：“让傅太医过来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