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咬月光 > 第6章 六口 长得干净。
    季翔其实是被这帮人生拉硬拽带过来的。

    前几天也就在校联运动会上冒了个头,之后回家躺了几天没出门,此时的精气神儿看起来要比那时候好,也不再穿得一身黑。

    纯棉的白色卫衣搭着条灰色长裤,整个人看着高挑清爽又干净。只是眉梢浸着夜色显得凉凉的,不太好话。

    察觉到男生身上的寒气,张鸣远立马滚开,用手拍了拍塑料椅,“季少爷您请。”

    季翔这才含着一丝吊儿郎当的笑意骂了句:“滚。”

    一侧头,正好对上安越直白又坦然的视线。

    季翔微微扬眉,似乎这才看到她坐在自己身旁。

    张鸣远看这两人对上眼了,立马嗷嗷叫:“老季你干嘛呢,一直盯着人家看。”

    季翔乐了,也不算是避开视线,而是刚刚了个电话回来有点儿口渴,倒了杯温开水给自己,慢条斯理地开口:“什么呢,你没看见是人自己在看我?”

    “人是有点脸盲,你他妈少自恋。”隔着两个人的距离,张鸣远还伸着脖子特热情地帮忙介绍,“安越妹妹你别理他,他叫季翔,季节的季,吃翔的翔。名字虽然脏了点儿,但人长得干净。介绍一遍就够了,不用特意记住。”

    “你脸盲?”季翔像是习惯了被张鸣远这么介绍,倒是没在意他的那些,反倒是抓了另外一个点儿问。

    上次见他的时候戴着一顶鸭舌帽,人又高,隔着安全距离只知道这人五官长得不错,皮肤又好。

    这会儿两把塑料椅挨在一起,男生话时微微侧过身子压向她这边,距离拉近不少。安越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人的眼珠是真的黑,又黑又亮,眼皮薄薄的,眼尾勾着眼线往上扬着,英俊中平添了几分狐狸似的媚气。眼角还有颗颜色很淡的泪痣,不凑近看都看不出来。

    问的时候,他还捏着塑料杯喝了口水,吞咽时喉结滑动,锋利地凸起两颗。

    安越莫名地跟着有点儿口干,茫然地点头,又:“不算吧。只是人和名字很难对上,记得没其他人那么牢。”

    什么脸盲症,也都是沈梨胡。她这毛病还没严重到真成一种病的程度,普通人要记住一个人都需要见上好几次,记忆力好到对每个人都过目不忘的人少之又少。

    “哦。”季翔嗓音淡淡,似笑非笑,“我还以为不用赔衣服了,你就把我忘了呢。”

    “那倒不至于。”安越也不示弱,语气温温和和地反击,“我还比较担心,是因为我弄脏了你衣服,所以你都不愿意加我微信。”

    这两人暗搓搓地一来一回,夹枪带棒的连带有“傻白甜”外号的刘皓都听出了不对劲。

    张鸣远当下就扯着嗓子吼:“怎么回事啊老季,漂亮妹妹加你微信你都没同意?我靠你真是狗啊。”

    转头又安慰安越,“没事,他不加我加。”着就开始掏自己的手机。

    季翔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懒洋洋的笑骂着的腔调都透着一丝散漫劲儿:“有你什么事儿。”

    安越倒了今晚的第三杯酒,着商量的语气:“那咱们一笑泯恩仇?”

    季翔这才又扭过头来看她,眼神和她对视,那透亮的黑眼珠中带着一丝探究,从上往下视线滑到她葱白的手指以及捏在手中的那杯酒。

    啤酒颜色在灯光下是透亮的金褐色,冰镇过还冒着点儿寒气,透明水珠从杯身溢出来,沾在女孩的指尖,然后滑落。

    她像是察觉不到冷,身上穿着一件粗毛线的针织外套,纤纤玉手从花苞似的袖口伸出来,皮肤牛奶般细腻柔白。

    季翔没反应,倒是一旁聒噪的张鸣远又替他开口解释:“老季前两天发高烧,今儿才退下来点儿,喝不了酒。”

    安越:“发烧了?”

    张鸣远依旧大大咧咧:“是啊,这人不怕死的把湿漉漉的衣服裤子穿了大半天,在宜北那不冻死了?当天就开始发烧,都烧了两三天——”话锋一转,张鸣远又开始吐槽,“诶不是我,老季你这身体素质越来越不行了啊。”

    张鸣远就是个话唠,坐他旁边的刘皓实在受不了他隔着老远距离还要把头伸过来唾沫横飞地讲话,直接在桌上捡了根不知道谁啃了一半没啃完的鸡翅塞他嘴里,“你他妈消停点儿吧 。”

    耳根终于清净。

    安越又转头看着身边的人,季翔抬眸,两人视线又对上。那直白而又无畏的目光澄澈干净,坦荡得不掺杂任何欲念。

    季翔扬扬眉毛,“这么喜欢看我?”

    “……”安越欲言又止。

    “别问,跟你没关系。”季翔重新拿了个新塑料杯,一只手捞了瓶开过的啤酒过来,瓶身凉凉的,有水珠渗出来沾在手心。

    他倒酒到杯中,然后举到她面前,“不是要和我一笑泯恩仇?”

    笑了笑,不知道是衣服颜色的加成还是其他,安越居然觉得他今天脾气好到离谱。

    但下一秒,季翔把那杯酒放到她面前,和她的那杯整整齐齐地挨在一起放着。男生笑容被夜色浸染得清冷又寡情,“不如两杯一起喝了,我就加你微信。”

    “……”

    -

    季翔这几天是真没怎么看手机,微信都没开过,此时点开消息那一栏密密麻麻的红点挤爆成99+。通讯录那儿点开往下拉,确实有个自报家门叫“安越”的好友申请。抬起手指,季翔点了点,很快就通过了。

    季玉两家全员博士,玉尚礼在Z大是副书记,作为舅舅他是唯一一个支持季翔当运动员的人。但因为前几年被禁赛的事儿,他也开始有点儿动摇了,合着全家人劝他退役钻研学业。季翔只冷冷淡淡地开口:“个冷知识,拿奥运会冠军能保研。”

    玉溪芳女士当即一巴掌拍他脑袋上:“那你倒是去拿啊!”

    拿奥运会冠军,得轻巧,入场券都难拿。想保研还不如好好念书。

    其实沈梨看错了一点,平时季翔其实挺好话的,就是对认准的事儿特别轴。游泳他没放弃,但因为被禁赛,他也一直看着恹恹的。没人知道他这到底是仍然在坚持还是已经放弃。

    平时也不再和一起训练的那帮人混在一块儿,还走得比较近的也就只剩张鸣远和刘皓这俩发。

    那两杯季翔没真的让她喝,就觉得这女孩儿还挺较劲好玩的,一件破衣服也能愧疚这么久,不如顺了她的意让她释怀。

    但宜北到底是冷,冰啤光是掐着瓶身都透心凉。他自己都烧了两天了,可不想再让人感冒。

    季翔靠在路边的树下抽烟,但没真抽,就掐着一根烟玩。身后是张鸣远他们在那儿喝酒吹牛,他冷冷清清的一个人站在这儿,背影看着和身后的人间暖色格格不入。

    安越走过来,伸手抽掉了他指尖捏着的那根烟。男生的视线上移,又看到了她那双如同缀着清冷月色的眸子。

    “听你被禁赛了。”安越把那根烟叼在嘴里,饱满红润的唇片含着,话有点儿软,“三年前?”

    “你老师没跟你别听我?”季翔手中空了,便双手都插进裤袋里。身子往边上的树干懒懒一靠,低着头看她。

    安越没理他,又把烟拿下,问:“有火吗?”

    “没有。”

    “啧。”

    她大抵是不信的,有烟的人怎么还能不带火。不过她也没想再碰烟,正想还给他,就听到他解释:“刚从朋友那儿要的。”

    季翔:“没要火,我不抽烟。”

    就是手痒,看到老白那帮人在吞云吐雾,他路过就顺手抽了根捏在指腹里玩。

    “所以是因为禁赛才连训练都不愿意去了吗?”安越又挑起这个话题。

    啧。

    季翔有些烦躁地扬起眉毛又觉得好笑。校运会第一天回去,张鸣远就在他耳旁念叨了一路,这漂亮妹妹简直仙女下凡,你有没有看到那气质——那气质真是绝了啊!是天上的月亮都不为过,清冷干净得不染世俗般,特别勾人心窝子,笑起来又带些清甜,如同月光触手可得却又握不住,把男人那点儿征服欲给拿捏得死死的。

    季翔不得不承认她身上的这股清冷气质确实勾人,话也不拐弯抹角,直球得人措手不及。

    如果不是这张脸好看,话总是这么直估计被人出门就要被人。

    “你话一直都是这样吗?”季翔饶有兴趣地看着她。

    安越摇头,“不是,是跟你话才这样。”

    季翔:“?”

    “咱俩是同类,所以有很多东西不必遮遮掩掩,直接一点对我们都好。”安越,“如果不接受拍摄的话,给我一个理由,到时我也好交差。”

    她的时间本来也不多,不想这么和他耗着。

    “那没有理由呢?”季翔问。

    “没有的话,我建议还是尽快决定拍摄的时间。”

    安越一米六七的身高,在北方的女生堆中算不上高,但身材比例绝佳,配得上张鸣远张口闭口就那个“漂亮妹妹”四个字。因此在季翔面前,他想话还是得弯着腰低头下去。

    这会儿,季翔微微压下背脊,安越也没躲,看着他矮身下来,流畅干净的下颌线顺着往下是修长的脖颈,奶白色的卫衣料子看着很柔软,有根黑色的绳串着一块玉随着他的动作从中滑了出来。在安越的眼前晃了晃。

    没来得及细看雕的是什么东西,季翔的唇角便扯了抹笑。

    “怎么,你就这么想拍我的裸.体?”散漫的腔调像是跟柔软的羽毛,挠着人耳蜗有点儿酥麻的。

    安越咳了咳:“还行吧。主要是收了钱了,得办事儿。”指腹碾着那根烟,磨着某种欲.望和残余的耐性。

    “你还真是…”

    季翔忽然笑了。眼眸中映着美食城的烟火灯光,影影绰绰的收在眼底,周身的嘈杂似乎都被驱赶在身后。他没可以也没不行,重新站直身子的时候,季翔只下巴抬了抬,“先去喝点儿?”

    -

    沈梨和人拼酒拼得正上头,她酒量极好,先前安越摸过她的酒量,但还没探到底就先把自己给喝晕了。现在,几个人都已经被她喝趴下了,一转头她还神采奕奕的,问坐在边上牌的张鸣远:“我姐们呢?”

    输得满脸贴着纸条的张鸣远抬头:“谁?”

    “安越,我姐妹。”沈梨一扫,发现人已经不在。

    张鸣远后知后觉:“……啊,刚才还在的。靠,怎么走了?——还有季老狗呢?”

    两人是一起消失的。

    季翔和安越的包都还在椅子上,人估计只是出去转转了。

    -

    附近有家便利店,从美食城出来拐个弯就能到。老板娘坐在前台,顶上的灯光焦黄,照在里面一片暖色。周围是学区,这个点还能看见有一些中学生出来买零食。

    季翔熟门熟路地进去,买了瓶果汁在结账的时候又和老板娘闲聊了几句。而安越就在门外的路边等着。

    她抬眼看过去,见男生穿得干干净净的,黑色碎发松软,像只柔软的大型犬。两条腿很长,隔着布料也能感觉到属于少年的那股韧劲儿。等到他转身出来时,可以看到嘴角还带着浅淡得尚未褪去的笑意。

    安越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走过来,目光落在了他手中抓着的那把糖上。

    “只知道你是个少女杀手,没想到连阿姨这个级别的都折你手里。”她刚才没看见他付钱,就连手中这把糖都是白嫖的。

    季翔一块没给自己留的全部给了她,是时候常吃的泡泡糖,什锦味的。

    “那是我朋友的妈妈,我得叫人一声姨的。”

    安越这会儿烟瘾被勾了出来,又不能抽,正难耐着,于是也没矫情,接过来直接剥了糖纸放嘴里嚼。

    “谢了。”安越。

    “戒烟又碰烟的话,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季翔拧开瓶盖喝了几口,也没要走。

    泡泡糖甜腻,安越剥了两颗吃,刚好吹出一颗泡泡破在空中,舌头灵巧地卷回来继续慢慢嚼。

    “那你呢?如果重新回到泳池的话,会是什么感觉。”她还真是一点儿都不让自己吃亏。

    季翔扯着嘴角笑了笑,整个人懒洋洋地靠着路灯杆上,“这就没意思了啊。”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应该是他订的闹钟。季翔拿出来看了眼,随后便解锁划拉着屏幕。

    他没抬头,又从口袋里拿了另外一台出来,“喂,帮个忙呗。”

    “什么?”安越凑过去看了眼。

    光凭长相的话,季翔确实还挺受女孩子欢迎的。平时拿着手机划拉又字,安越还以为有回不完的消息,却不想这人是在看。低头看过去,还能看到他在备忘录耐心地做了很多笔记。

    这形象…有点儿反差啊。

    “《头号甜妻:狂拽霸总心尖宠》《黑化BOSS的替身娇妻》《糟糕!妈咪又带球跑了》…”安越接过他的手机,波澜不惊地念出他书架里的那些书名,意味深长地叹道,“你还挺博学的。”

    季翔拿着另外一台手机要记笔记,“还行,里面有大半都是张鸣远看的。”

    季翔:“主要是有人想看又没时间,只能帮忙测评一下再推给她,后面再自己挑着看。”

    想不到还能这样,安越问:“赚钱吗?”

    季翔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翩飞。

    “还行吧,赚得不多。”屏幕上修长的手指顿了顿,似想到了什么,季翔意味不明地补了句,“比你接的那活儿,应该还差点。”

    安越试探着:“那确实,你长这么帅,如果我私心多些拿你的照片或录像出去卖,估计还能再赚一笔。”

    季翔表情淡淡,不置可否。

    安越问:“现在看哪本?”一眼扫过去,好像哪本都挺羞耻的。

    “先婚后爱那本吧?张鸣远这本好看,嫁的保安老公原来是公司总裁,特别刺激,他都春心萌动了,一直等着他掉马脸众人。”

    “……”

    安越看书很快,尤其是这种白文,几乎是一目十行地看过去。这种无线流霸总卡V卡得千篇一律和流水线似的,一百本里有九十九本都是卡假车,偏偏读者还欲罢不能。

    谁叫大家都是lsp呢。

    之前的阅读进度就在二十章这样,所以安越很快就看到了收费章节。

    这一条街都比较老,路灯晦暗地照在两个人身上。一个高大清俊,一个气质清冷,注意力都集中在各自的手机屏幕上,没有注意到地上的影子已经亲密得要交缠在一起,在凉意浓郁的秋夜蔓延出至死方休的热烈。

    季翔的读者账号余额不足,点到入V章节时显示不出正文内容。于是安越的脑袋凑得更近些:“不买下一章吗?”

    季翔给看过的每一本评分又写了些亮点和槽点,“嗯?什么下一章?”

    安越老实地汇报内容:“男主不是被下药了?孤男寡女被关在一起,女主应该想办法救他,不然第二天男主会死的。”

    “哦…那确实挺可怜的。”季翔应该是站累了,干脆蹲在地上,果汁也随手放在旁边,“不点下一章,他就不会死了。”

    安越看不到新章,于是跟着俯身,但没蹲下,撑着膝盖弯腰看他写评,“…你得很有道理。”

    但这样估计会憋死。

    “怎么?你好奇下面——”季季忽然抬头,两人视线相撞,安越散落下来的碎发擦过鼻尖,痒痒的,闻得到对方发梢洗发水的味道。

    有点儿清甜,像是被冷水泡过的栀子香。

    声音被硬生生地夹断,夜间冷空气浮动此时却被一股莫名的热火烤着,树影和心一样软趴趴的被风撩动,有些荡荡然。

    安越睫毛像把刷子似的轻眨了下,瞥到他白嫩的耳尖忽然泛红,只是眼神依旧淡淡:“下面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