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咬月光 > 第22章 二十二口 心猿意马。
    晚上, 苏元夫、姜菀菀和童茜三人跟着冬婶出门了。安越留下来收拾餐桌和照顾宝。哄完宝睡觉,夜里又是刚洗完澡的时候,房间的窗户一声轻响, 高大的身影立在那。

    安越走过去,开窗户。季翔手里似乎拿了什么东西, 抬眸时有些眼神闪过一丝慌乱。

    “怎么?”安越问。

    这两天, 季翔和其他人差不多属于失联状态。要不是他每天回来都会敲一敲她的窗户, 安越还真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但两天下来,季翔除了吃不惯这边的食物,看着瘦了点儿之外几乎没什么变化。

    他逛遍了整个村落, 包括附近的几个。安越也不是没有碰见过他,就今天上午还和苏元夫他们看见季翔和一群孩子在田野里玩,下午又和村里的大爷大妈坐着晒太阳,走到哪儿都特扎眼。

    “来交作业的?”隔着一扇窗,两人一里一外地站着。季翔看到里头的人发稍还氤氲着水汽,眼睛也在湿漉漉地看着他。

    勾着唇片笑了下,“没呢,先等一等。”

    现在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昼夜温差大, 夜间寒风阵阵。安越正想出去和他聊,却被季翔一句话又摁了回去, “你别出来,外面风大。”

    风确实大, 他的碎发都被吹乱了。晚上换了身黑色的冲锋衣, 拉链直接拉到顶,倒也挡风,不算太冷。安越盯着他的眼睛笑:“那你还站外面?”

    也不知道这喜欢敲人窗户找人聊天的毛病是从哪儿学的。

    “嗯。我听有个地方的风俗很浪漫, 是晚上要去找姑娘的话,得敲人窗户。”

    安越无语到想笑:“那不是敲人窗户,是爬窗探妹。”

    “是吗?”他不是很懂民间的风俗习惯。

    一楼的窗户有些低,季翔干脆将身子撑在窗台上,身高往下压,身后夜色如水荡漾而开。

    季翔随意问道:“什么爬窗探妹。”

    他很喜欢用这种漫不经心的语气,勾着人把什么话都给他听。听的时候眼睛又总是温和地注视着你,认真又专注,倾诉欲像野兽,被人温柔地驯服,也很满足。

    安越不紧不慢地开口:“一种男女自由恋爱的风俗。但他们不能公开进行,所以当地青年只能在晚上的时候走街串寨,看到有哪家有姑娘在窗前探望,就扛着木梯来到吊脚楼的屋檐下,用牛腿琴和琵琶琴唱歌表达爱意。”

    “假设两个人情投意合,青年就将梯子架到窗前爬上去,两人贴着窗子对歌。只有青年的歌声动人,姑娘才会把窗户开。”

    季翔闻言,若有所思了一会儿,忽地了然点头。安越没看懂他其中的深意,下一秒就见他神情严肃地把窗户合上了。

    “……”

    过了几秒,季翔问:“这样可以?”

    这里也没吊脚楼啊,一楼平房,也用不着梯子。他能做的只有把窗户合上。再开的时候,看到安越一脸又气又想笑的表情。

    安越忍着笑:“这是侗族的风俗,不是壮族。”

    季翔看着她,唇角也往上扬了扬。他皮肤白,这几天晒匀了不少,看着倒是更顺眼了点儿。眼角那块皮肤薄薄的,眼尾依旧勾出一丝媚气来。原先看到他那里还有颗淡淡的泪痣,但这会儿看不太真切了。

    像是找不到了一样。

    安越盯了一会儿,才问:“那句话现在听懂了吗?”

    Duzbit angqu raemx。鸭子喜水。

    很简单的一句壮话。

    安越也能看出来他确确实实是费了些功夫。村里大都是中老年人,能流利普通话的人不多。唯一好点儿的就是乡镇里有学,村里的孩儿基本上都会讲普通话。所以季翔第一天找的就是这些群体。他的切入点还不错,不知道收效如何。

    壮话肯定是学了几句的,虽然那一句不能作弊,但现在的季翔词汇量估计也够了。

    鸭子,喜欢,水。

    三个词。

    很简单。

    季翔却眉心微拢,声线淡淡地开口:“不知道。”很轻,夹在风里稍微一荡就被吹走了。

    像是怎么都抓不住的东西。他抬起清亮的黑眸,又答了句:“我还不知道,怎么样才算听懂。”

    他的眼神深沉,底下藏着某种隐忍克制的情绪。风一阵一阵地荡过来,叩击着人心里的那扇门,想要得到一个回应。

    寂静的夜里,无数人已经入眠。安静的村庄在黑夜的掩护下藏着躁动的灵魂,在距离他们几公里的地方,有人正挑着东西上山。蜿蜒曲折的山路间,队伍一个接一个。有人烧香、有人呢喃,有人对着山洞里的神明叩拜祈愿。

    也有人夜里无眠,敲开了姑娘的窗户。两颗心隔着一堵墙的距离,热烈而又滚烫地跳动着。

    在这一晚,每个人都虔诚如信徒。

    他们看懂了彼此互相试探的眼神,却又彼此掩藏。安越静了静,在这气氛中率先冷却下来,:“语言本来就是比较难学的,尤其是这种少数民族语言。等你能加入村里的情报站了,估计就是真的懂了。”

    季翔眼底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直起身子将手插回裤袋里,扯着嘴皮笑了下:“行吧。”准备走时又回头,“对了,这个给你。”

    季翔扔下一个东西。

    安越低头,看到窗台上的是个鸭子似的药包。村里有不少老人都会做些玩意儿,往里加些中草药随身携带。但眼前这个却不如往常见的精致,看着像是临时加工赶出来的。鸭嘴歪歪扭扭的,看着特别傻。

    扔在床上的手机同时震了一声——

    【X:今晚睡个好觉。】

    -

    次日,那坡的人几乎全员出动赶往麦岭镇。歌圩节上午七点就开始,早上六点多的时候就能听到各种摩托车和拖拉机的声音。苏元夫站在院子里刷牙,睡眼惺忪的,看着村口那条马路上还有不少轿车开过。

    冬婶在房间里挑衣服穿,换了一套又一套。最后还是安越给她选了一条裙子,冬婶才心满意足地夸还是干女儿的眼光好。

    季翔从房间里出来,看到姜菀菀和童茜也都挤在冬婶他们那屋,热闹非凡。他揉了揉睡眼,哑着声儿开腔问坐在椅子上喝粥的宝,“你姑姑她们在做什么?”

    宝晃着两条短腿:“在换漂亮衣服。她们不让宝进去。”

    南方的天气一如既往的好。十一月底都不见降温,清阳光大片大片地洒在田野上。季翔和苏元夫两个糙汉子都是起来捧了把冷水洗漱就完事儿,但那几个姑娘是要去镇上赶歌圩,都挤在一屋换衣服。

    苏元夫搞不懂这些女生,挨着季翔肩膀话。他觉得还是男生好,尤其是季翔,简直就是男神一样的存在。倒不是完全因为人外形好,而是他看着做什么都太稳太正了。苏元夫一看到人就觉得亲近,安全感爆棚,叭叭的什么话都想对他。

    这两天没见——晚上也基本上算没见着,季翔回来时他都睡下了。这会儿他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跟倒豆子似的倒了个痛快。

    身后突然传来姜菀菀大嗓门的喊声,苏元夫一回头,才发现她们换的是壮服。姜菀菀穿得是红底,童茜蓝底,都是连衣长裙,颜色特别正,裙摆很大,上面缀着繁复的花纹格外艳丽。

    苏元夫瞬间就看呆了,舌头都捋不直,用胳膊肘戳季翔:“翔……翔哥,回头。”

    安越正好这会儿走出来,身上穿的是大红色的那套,那饱和度很高的颜色衬得人娇艳又明丽。

    这套衣服和当时校联运动会上的那套完全不同,但少女明艳的面容却渐渐重合。

    安越这套衣袖偏短,露出的一截胳膊细白,腿也露了半截,细细的脚踝精致莹白。这时季翔才发现她脚踝上系了条红绳,上面缀了颗桃核似的玩意儿和一颗白色的犬牙。

    姜菀菀叉着腰走过来笑他们:“怎么样!是不是看呆了!”

    滤镜瞬间粉碎,但也不妨碍苏元夫大夸特夸:“哇!哇!这些衣服哪来的,也太好看了吧!”

    为了避免误会,苏元夫纠正:“当然我是在夸安越姐和童茜学姐,和你没什么关系。”

    “去你的!女孩子要一起夸的知不知道!”

    “喂喂喂,别这么暴力。你看安越姐也是穿的红色,人家就很文静端庄。”

    “苏元夫我看你是又想被狗咬了。”

    两人在门口折腾出鸡飞狗跳的架势,安越莫名地觉得这两人的相处方式还挺像郭霖和许弯弯的。但郭霖就没这么勇了,哪儿还敢拿扫把和人上下追逐,只会缩在角落里然后劝许弯弯君子动口不动手。

    冬婶被这两人转得头晕,催着他们赶紧出发。今天歌圩节热闹,十里八乡的人都会赶过来,还有一些慕名而来的游客和民俗学者也会来。现在路上已经堵了不少车,再晚的话只有摩托车能开进去。

    苏元夫起初还不信,乡下还能堵车?但一个时之后,许多人都不得不下车徒步而行,望着眼前的那人山人海,他才算见识到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比宜北更堵的地儿。

    简直寸步难行。

    好在等路堵起来的时候,他们已经快到镇上了。往常的歌圩擂台都搭在山间,近几年政府出资造文化品牌,才将舞台移到了镇上。此时整个镇都被装饰过,节庆气息浓郁,望着这人海,苏元夫开始相信歌海这一词也不是虚的了。

    一路上,大家都被节庆的气氛感染着,笑容洋溢。姜菀菀看到路边还搭了美食街,看到有辆拖拉机的车头竟然哐哐哐地能炸出米花。新奇得不得了,立马去掰了几节,插在五指上和童茜两人互扮“九阴白骨爪”。

    大家都很开心。

    只有季翔和安越两个人一路无话。镇被耸起的青山包裹着,底下街道行走的全是人。车辆已经卡在外面进不去。

    季翔和安越两人原本分开走的,但人太多,左右前后都被推搡一下,又将两个渐行渐远的人重新推到一起。在拥挤的人群中,手背时不时擦碰到。皮肤柔软,像是故意拿了把羽毛轻刷着。

    有几次对方的指尖都蹭到了她的手心,活像擦枪走火般。安越头皮微微炸得发麻,心跳到了嗓子眼。这种浅尝即止的触碰令人心猿意马。

    好似下一秒身侧的人就要伸手牵住她的,十指温柔缠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