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咬月光 > 第28章 二十八口 觉得自己像个贼。
    第二天醒来时, 季翔已经走了。床头放着一堆东西,日用品、洗漱用具、暖宝宝贴,还有一份早餐, 红豆花生粥。

    他走时把苏元夫叫了过来,顺便把行李也带上。时间刚好是早上七点, 天还不算亮。从那坡到镇上并不怎么方便, 所以也只是苏元夫一个人来了而已, 到时还得想办法把那辆摩托车还回去。

    苏元夫当时很想问问季翔,他们两人到怎么回事,但是不知前因后果的, 感觉又有些唐突。别看季翔人好话,碰到这种感情私事,他未必会开腔理你。现在看到安越知道季翔真的掐点走了后,一下子变得疏远冷淡,谁都近不了她身的样子,他更不敢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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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中旬,宜北迎来了初雪,比起往年来,要迟了十多天。体育馆内几乎没多少人, 只有几个男生在场上篮球。球鞋磨擦地板上的响声刺耳,不知道是谁又投了一个三分球, 篮球落地发出咚咚的闷响,几个大男孩发出兴奋的叫声。

    座位席中, 坐着一个黑衣黑裤的男生。冷白皮, 长相优越,整个人闲散地靠在椅背上,低头玩着手机看都没看场上一眼。

    “不是, 我,老季你这可就没意思了啊。”中场休息,张鸣远拿着毛巾擦汗。单脚踩在台阶上,抬头看着座位席上的人。

    这人都回来好几天了。持续一个星期都是这样一副状态,约他喝酒他又滴酒不沾,约他球他又天天在这儿当替补,跟没长骨头似地赖在座椅上玩手机。

    季翔没话,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搭理。张鸣远磨着腮帮子,把手中的毛巾拧成一股绳,上去就是套住他脖子逼问:“到底咋回事啊,回来连个屁都不放?”

    另外一个人走过来,拧开一瓶矿泉水,“你能别烦他?看我翔哥现在这个样子多帅,你永远不知道怎么欣赏一个男人忧郁的气质。”

    “卧槽,老白你是暗恋我翔是不是?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白贺祎笑着骂了句:“傻逼。”

    几个人又扯着张鸣远回到了球场,刘皓休息,坐在他身边开了一瓶矿泉水。递过去:“这状态怎么回事啊?”

    “没怎么回事。”季翔把手机揣回兜里。接过他的水喝了几口,拧回瓶盖后将手抵在膝盖上。

    刘皓:“张鸣远那家伙听你跟安越在那坡,哭天抢地了好几个晚上。但是现在看你回来,也没讨着什么便宜。”

    季翔又靠回椅子上,眼睫垂下来,压着一片晦暗不明的情绪:“是吗。”

    球场上的张鸣远似乎长了顺风耳,隔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话声,在传球的间隙冲着座位席上的人喊了一嗓子。

    “老季,你这狗东西魅力不行啊!别整天烂泥似的瘫着了,下来!”张鸣远疯狂嘲笑。

    季翔没理他,只对刘皓:“明天我回游泳队。”

    “嗯?”刘皓惊呆了,看着他从座位上站起来,“什么?”

    “罗梦龙明天有组赛,顺便测一测我现在的水平。”季翔捡起外套,又对着球场那边扬了扬下巴,“球你们慢慢,我走了。”

    体育馆门口,正好走来一个女生。扎着高马尾,穿着一身颜色鲜艳的运动装,眉飞色舞地笑着。见到季翔要走,沈梨吹了记口哨。

    “晚上有空?”季翔忽然在她身后停下脚步。

    沈梨闻言立马后退几步,倒回人面前,“你约我啊?”

    季翔:“如果没有也没事。”

    “那必须有啊。”沈梨笑得一脸灿烂,“近了我姐们身儿又被踹回来的男人,这颓废的模样,总是这么迷人。我时常百看不厌。”

    季翔单手揣在裤袋里,歪着脑袋有些吊儿郎当地笑:“我不是第一个?”

    “NONONO。”沈梨竖起食指摇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是我希望,你能终结她的这场无谓的游戏。”

    季翔扯了扯嘴角,拿着外套走了。

    沈梨回过头去看。这男人,光是背影都勾人啊。她开始感叹自己那姐们真是越来越狠了,这么帅的男人都敢踹。

    等人差不多消失在体育馆门口,沈梨恶作剧地大喊了一声:“你倒是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啊!要是安越不泡你,姐姐我也可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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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沈梨回到公寓,厨房那边已经飘出了饭菜香。她抛起桌上的苹果啃了一口,走到厨房。

    “真是贤妻良母啊,你我要是个男人多好。”沈梨撑在流理台上感叹。

    安越在炒最后一个菜,头也不回地答:“现在变.性手术很成熟,你有这个想法的话,我可以资助。”

    沈梨继续笑,盯着她:“不过呢,我今天在体育馆见到你男人了。”

    “哪个?”

    “啧啧啧,瞧你这语气,还哪个?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海后。”

    安越把菜端出去,回厨房洗手然后摘了围裙。把她手中的苹果拿掉,“少点八卦能让你活得更长久。”

    这毫无威慑力的威胁。沈梨望着她的背影会心一笑,跟着坐到餐桌上。捏着筷子问:“你这都回来好几天了,一回来就住我这儿,连宿舍都不回。难道不是想在A大偶遇你男人的吗?”

    安越夹了块糖醋里脊堵住她的嘴,“张允琪回来了,她现在住在我那里。”顿了顿,又,“张松菁也在。”

    沈梨嚼着那块肉香四溢的里脊,愣了,“她们回来了?”

    “嗯。”

    “靠…”沈梨警惕地问,“回来抢你爸那房子的?”

    “你觉得可能吗?”

    “那确实不太可能。你们家张女士是什么人啊,都在国外下半边天了,还稀罕你爸在宜北的这几套房子?”

    安越的手艺确实没得。沈梨尝了一口后就停不下来,大半碗饭就着菜吃下,肚子垫了个半饱,她才继续问:“你那男人今晚约我,你我要不要去?毕竟我对我姐们还是无敌忠诚的,你一声令下,我绝对服从。”

    安越闻言,心颤抖了一下。忍了片刻,才忍不住问:“他怎么样?”

    沈梨就知道这两人不简单,咬着筷子吊儿郎当地答:“啧,这怎么呢?比之前长得要更帅一点了,身材也很好。听回游泳队了,那腹肌和人鱼线简直——我靠好好好,我不瞎了。”

    安越把筷子从人嘴里扯出来,眼神淡漠得有些吓人。

    沈梨老实交代:“就那样啊。我怎么知道怎么样,你想知道的话,还不如自己去见他。实话,你到底做了什么亏心事这么畏畏缩缩的?”

    安越放下筷子,忽然沉默。她的事情一向不会和别人,因为身边也没有几个算得上朋友的朋友。只有沈梨是例外。

    旁人看她总觉得这人挺傲挺冷的,甚至有点恃美行凶的意思,那么难相处。安越不想去辩解什么,甚至她都觉得自己难相处。她可以忽视外界所有人的恶意,因为那些人和她都没什么关系。可是她却没有办法跟自己和解。

    安越突然问:“沈梨,你自己一个人住,叔叔阿姨他们会过来看你吗?”

    “废话。我妈知道我自己出来租了套公寓,当天晚上就想包过来和我住了。要不是我爸拦住给闺女一点空间,她得扎根在这儿。”

    起这个,沈梨就脑壳疼,“虽然我自己住生活质量不怎么样吧,但精神质量那可是满星的。不过周末还是会来,拦都拦不住,这几天她知道你在,就没过来了。”

    “你妈虽然唠叨,但她是真的爱你。”安越低头吃米饭。

    沈梨从中觉出味来,情绪稍低。安越家的事,沈梨是知道的,但有的时候也是不太敢问。

    “她没给你电话吗?”

    “在那坡的时候,过两次。”安越,“一次是通知我她回来了,一次是让我回宜北,准备准备,然后出国。”

    “我靠,她这干嘛啊?她一回来你就要走?”

    安越扯着嘴角笑,“这不是很正常的吗?我得躲着她才好。”

    沈梨忽然觉得很难受,心疼地抱着她的肩膀。

    安越:“刚你错了一点。周末你妈也来过,我做饭的时候,看到冰箱里她买的菜了。”

    她微微吸了一口气,继续:“其实我挺羡慕你的。因为你的妈妈,就真的只是你一个人的妈妈。我们家不是独生子女的家庭,所以当张允琪一生下来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不会是我一个人的妈妈了。她还有个标签,叫张允琪的妈妈。你那么多二胎家庭里,也有人是把一碗水端平的,但是我们家就不太一样——”

    “她把所有水都端给了张允琪。”

    沈梨的心都沉了下来。

    假设现在安远照还活着的话,可能还会觉得即便张松菁不偏爱她,也有一个爸爸疼着。可是安越知道,安远照也是个以事业为重的男人,就算他不像张松菁那样忌讳那些东西,但是也会因为各种忙碌的社交、数不清的应酬,而一而再再而三地忽视她。

    “当年我爸走的时候,她把我接到纽约,我以为我可以和她一起生活了。可是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把我送到了洛杉矶。我还记得出发前的那天早上,我和张允琪一起吃早餐。我看到冰箱里有块草莓蛋糕,很想吃,就跟她:我们偷偷吃掉它吧。张允琪觉得我很奇怪,:为什么要偷偷呢?这本来就是妈妈买给我吃的啊。”

    “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个贼。张允琪能理所当然地把那块草莓蛋糕当成是妈妈全部的爱,而我却连碰一碰都不敢。”

    沈梨的鼻子酸得发堵,把眼泪蹭到她肩膀上,嚎得像个鬼,“难怪我当年在洛杉矶请你吃了块草莓蛋糕,你就哭成那个样子。早知道我就把整个蛋糕店都买下来给你了。”

    安越嫌弃地拍开她,突然笑了。想到季翔,嘴角又往下压了压,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轻声:“所以当时在那坡,我没忍住,也尝了一口……”

    那没有蛋糕的草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