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残疾纸片人治愈日记 > 第21章 他听到了一道嗓音,带着……
    轮椅被狠狠踹翻,世界天旋地转。

    刚化雪不久,马路边的土地中湿漉漉的雪水与乌黑脏泥混在一起。岑寒倒在泥泞地里,那件崭新的米白色冬衣蹭上泥污。

    “你什么?瘸子,你是故意在和我们作对吗?”

    “瞧瞧你这副死皮赖脸的样子,真是让人作呕。一个叛国贼的儿子,居然还好意思去见路堤少将。”

    “穿得人模人样的,去,把他的衣服扒下来。”

    ——这是它送给我的衣服。

    一双手粗暴地在自己身上摸索,少年冷淡的面容终于染上阴鸷暴怒:“滚开!”

    然而半个身子被轮椅死死压着,再激烈的反抗都成了笑话。一群人高马大的学生围着他,他挥出去的拳头被人笑嘻嘻地挡住,那人还哼笑着扯了把他的手臂,轻蔑开口:“这家伙可真是半点力气都没有啊。”

    “一个成天坐在轮椅上的残废,能有什么力气。我之前看到过他的腿,萎缩得橡根竹竿,丑死了。”

    岑寒眼底猩红一片,像是走投无路的野狼崽子,猛地咬住那只试图扒掉他衣服的手。

    视野本该是一片黑暗,他却看到了几分刺目血色。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在作痛,铁锈般的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被他死死咬住的黄毛疼到眼泪狂流,脚死命往他胸口踹。那是便于雪天出行的长靴,靴底沉重厚重,每一脚踹过来,他的喉口都会溢出压抑到极致的、几不可闻的闷哼。

    一个念头忽地冒出来。

    跟一只疯狗一样,咬住人不放。

    太狼狈了,他想。

    那人已经疼到面容扭曲,连声哀嚎。

    谁都没能想到这残废一上来就盯上了他一个人,任凭别人怎样拳脚踢都不松口,简直像个疯子。

    “你们倒是把他从我身上拽开啊!”一种真的要被活生生扯掉一块肉的恐惧涌上来,那人忍不住痛呼着骂道:“一群废物,嘶——这家伙是狗吗?!”

    “不就是不让他去典礼吗,一副疯了的模样,这残废前几年也没去过啊!”

    他的脸被人揍了好几拳,头皮撕扯着疼痛,喉口一阵泛腥。

    一道劲风从后方猛地袭来,岑寒下意识往旁边一偏。砖块在地面上碎成两截,那人看准时机,仓惶滚爬着逃开,靴底重重蹬了他好几下。犹不解气,想要再踹他一脚,却在看到他的表情时下意识地顿了顿。

    岑寒急促地粗喘,头发凌乱,唇边淌着鲜血,眼底一片诡异的血红,带着终于无法掩饰的惊人恨意。

    那模样阴冷又疯癫,像是要吃人的魔鬼。

    下一秒,其他人一窝蜂涌上去。

    有人翻身骑在他身上,有人冲上来揍他,有人将他的脸摁进泥里。他抱住头,上半身蜷缩在一起,嘴唇被自己咬得出血。

    一人大声:“把他的轮椅推走!让他等下一个人爬回家!”他话还没完,只觉得背后一阵剧痛,脱口而出:“谁老子?!”

    “——靠,好痛!哪个傻逼手下没准头!”

    “……等等,你们看、看那边——”

    空气寂静了一瞬间。

    岑寒挣扎着偏过脸,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他的耳朵像是被湿泞的潮水堵住,什么都听不清,眼前也什么都看不见。

    于是也不知道,那些方才还围着他的施暴者们看着半空中漂浮着的弹弓,露出了惊恐至极的神色。

    路灯灯泡被碎,这一处角落刹那陷入昏暗里。

    的钢珠掉落在地,骨碌碌滚落到岑寒的手指边。

    气急败坏的怒骂与疼痛的叫声在耳边接二连三地响起,眼前的血色渐淡,他慢慢平息喘息。

    纷杂慌乱的脚步声渐远。

    怨恨如火山爆发骤然喷涌,又逐渐冷却,形成暗黑沉默的熔岩。

    岑寒用手臂撑着,支起上半身,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他抬起手,拭去唇角的血迹,无措地垂头,想要遮掩自己青紫狼狈的脸颊。

    发出的声音干涩沙哑。

    “……是你吗?”

    视野一片漆黑,一股力道扶起他,让他在轮椅上重新坐下。

    温凉的指尖抚上他的下颌,轻轻抬起他的脸。

    ——这么狼狈丑陋的模样,被它看到了。岑寒想。

    鼻青脸肿的模样,脸上或许还沾了地面的泥泞雪水。

    岑寒有些难堪,沉默地别开眼。

    下一秒,他听到了一道嗓音。

    清脆温柔,带着令人心颤的怜惜。

    “……啊,崽崽的脸都花了。”

    那声音隐隐含着怒气,“怎么到处都有这种人……我刚刚就应该多射几弹,给他们一点教训。”

    ……?

    少年眼睫一颤,倏然抬眸,泛着血色的眼牢牢盯住声音传来的方向。

    眼前的浓重黑幕分明永无止境,却隐隐有光明划破幽冥。

    开裂的唇角隐隐作痛,他舔了舔下唇,刚要开口,就听见身前再度出声。

    -

    团子白嫩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像个翻了的调色盘。额角破了一块,唇边高高肿起,腮帮子红肿,还有明显的指印。

    偏生他表情冷冰冰的,只是紧紧地盯着她,像是根本没有发觉自己的伤势有多么触目惊心。

    千愿心疼死了,吸了吸鼻子,心翼翼地观察他脸上的伤口。

    她不敢去摸,怕崽崽疼,开功能列表,搜了老半天。

    “咦?”她疑惑道,“怎么没有字框。”

    【……】

    千愿点击任务列表,再次确认自己的上一项主线任务已经完成了,也解锁了沟通功能。

    难道是内测的BUG?

    她困惑地在光屏里划来划去,又想要早点和此时一定很脆弱难过的崽话,急得团团转。

    一个的字框突然在她的身前冒了出来,旁边还伴随着提示。

    【叮,您已解锁字框。】

    提示文字十分敷衍,貌似没有什么激情。

    千愿却无暇关注系统的语调。

    这是她第一次和崽崽聊天,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崽崽现在心中不知道有多难受,一定要严肃对待。

    千愿慎重地下几行字。

    【我来晚了。】

    【崽崽乖,忍一忍,我带你回家喷药。】

    她把视线从字框上挪开,发现崽崽转开眼,凝视着虚空,表情复杂奇异。

    咦,这是什么反应?

    恋爱游戏屡屡出BE的对话废选手千愿不由得紧张起来,连忙开日记本,企图作弊。

    【岑寒:……】

    【岑寒心情复杂。】

    【岑寒很是疑惑。】

    虽然不知道崽崽那脑瓜里在想些什么,但幸好心情值还是在缓慢上升的。千愿闭上嘴,把前不久抽到的弹弓放回崽崽轮椅旁的袋子里,老老实实地推着他往不远处的校园大门走。

    她只能传送回家,但崽崽这副模样,她实在不放心让他一个人回去。

    想起上次的一块钱纸条,千愿慢吞吞地开口。

    “那个一路陪伴礼包真的好令人心动啊。可惜真的太贵了。”

    她叹了口气,:“如果出一个类似功能的消耗品礼包就好了。价格便宜一些,我也能买得起。”

    顿了顿,又连忙补充道:“唉,像我这种贫穷人家,一百块的礼包都舍不得买,更何况两千块钱的东西呢。”

    轮椅上的人似乎动了动,千愿没有注意,两眼亮晶晶地等待系统反应。

    【…………】

    【叮~!短暂陪伴限时礼包上架商城啦,拥有了它之后,您就可以短暂地陪伴您的崽崽走到指定目的地(仍会消耗体力值哟)!超优惠售价50元,快去购买吧!】

    千愿的心情终于好了一点。

    ——这个在线游戏客服好像很好忽悠嘛!

    爸爸今天刚给她转了五千块钱,千愿暂时不用为生计发愁,花钱也略微慷慨了点儿。她购买了礼包,推着崽崽走出校园。

    系统很贴心地在路上标出了发着光的箭头路标,她顺着路标一路走,眼睁睁看着周边的景色渐渐变化。

    平整的马路突兀地消失,道路两边出现了破旧的房屋,走上一长段路才能看见一盏忽闪忽灭的路灯。

    那些灯滋滋作响,时不时地就暗上几秒,颇有种鬼片里的诡异感觉。千愿有些发毛,空出一只手来字,企图让崽崽多点话。

    然而崽崽今晚话真的很少。

    这是正常的,被那样欺负,是个人都会难过低落。千愿想起刚到时看到的那一幕,忍不住磨了磨牙。

    箭头终于消失,她收回思绪,抬起头,终于看见了崽崽住所的全貌,不由得沉默。

    那是一栋低矮的屋,大片大片的墙漆褪色脱落,裸露的墙面上泛着湿潮引起的暗渍。

    ……虽然从屋子里就能看出崽崽的贫穷,但从外部过去,不但简陋,还有点儿阴森森的。

    这个游戏之后应该可以搬家吧,不知道要花多少钱才能买一套新房子呢,她想。

    大门前面有一块木板搭成的斜坡,千愿把崽崽推上去,字。

    【崽,我们到家啦!我去给你拿药。】

    人像是从沉思中惊醒,终于有了动作。

    他拿出钥匙,开铁门。千愿推着他进屋,刚准备去找上次看见的那一瓶医疗喷雾,忽然听见他开口。

    崽崽声音有些哑:“衣服脏了。”

    顿了顿,又:“对不起。”

    千愿回头望去。

    崽崽身上穿着她刚给他买的那一件长款冬装外套。那件冬装本是漂亮干净的米白色,此时却染上了突兀显眼的泥污——甚至还有好几处灰扑扑的脚印,刺眼极了。

    他垂着眼,表情淡淡,眼睛却红红的。是哭过吗?

    千愿只觉得更心疼了。

    她去卫生间的柜子下面找出医疗喷雾,跑到崽崽身边,揉了揉他的头发。

    【没关系,不要难过。】

    想了想,又许诺。

    【以后给你买更多新衣服!】

    “……”

    一板一眼的机械声音在耳边平铺直叙地对他许下承诺。

    岑寒眼底波澜再起,下颌绷紧了些。

    她之前的话虽然有些难懂,但他仍旧提取了几个关键信息,得以多了解她一些。

    她很贫穷,有想要买的东西,却因为价格昂贵,只能放弃。

    ……自己分明没有多少钱,还一直给他买东西。

    清凉的雾气扫过脸颊,疼痛稍缓,他忽然有种想要问些什么的冲动。

    之前的那道女声,是你自己的声音吗?

    你那时在和谁话?

    为什么和我话的时候,就换成了机械音?是想要隐藏真实的身份吗?

    你到底是什么人?

    困惑不安如沸腾的热水,咕噜噜冒着泡,却又被克制的坚冰覆盖。

    他的眼底归于沉寂。

    不能多问。

    脸上的刺痛淡去了些,他吐出一口气,低声开口。

    “不用。”他迟疑片刻,又道:“只要你——”

    那念头太过矫情,岑寒不自在地顿了顿,有些难以将接下来的话出口。而就在细微的犹豫停顿之间,一只手摸上他的胸口,将他身上的冬衣拉链拉下。

    不同于先前的粗暴恶意,她的动作轻柔心,像是动作稍大一些都会碰伤他。

    岑寒有些怔神,下一秒,那只手继续动作,解开了衬衫上的第一粒扣子。

    “你——”

    他脑海中轰的一声,下意识地伸手阻挡,指尖却碰了个空。无暇多想,少年摁住自己的衣领,脖颈到耳尖红了个彻彻底底:“你、你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