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城的霍乱来得来势汹汹。
在租界里死了人, 海州城警司第二天,就贴出了慈济医院给出的检验通告,租界里死的两人死因是死于肠道感染和腹泻脱水。
这几个症状, 海州城内居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在很多人的记忆里, 海州城内的霍乱就没停过, 每年夏天, 都要死很多人。
很多死去的人的症状,都是这些,所有他们一看是这个原因, 就知道,这是霍乱。
“去年夏天没什么事,没想到今年这疫病又来了,入冬前的日子恐怕难过了。”住在工厂隔壁的邻居媳妇,她是海州城本地人,对霍乱那是熟之又熟。
“你们往年有这疫病,一般都是怎么办的?”惠若南问邻居媳妇。
“病发慢的就去慈济医院,病发快的,死了就统一送去火化了, 大家都有经验了的,知道一些预防办法, 真倒霉碰上了,就靠命硬了。”
“就算了疫苗针, 也还是有感染的风险, 慈济医院的武医生,尽量不要去接触病人,外出也要戴口罩。”
“所以海州城内的人, 每年夏天,都是会备着大量口罩的,你们有备着吗?”邻居媳妇问惠若南。
“备了两个。”
惠若南和岳芝芝对视一眼,心难怪呢,他们前两日疫苗针的时候,医生也嘱咐他们买些口罩备着,完针的时候,还每人给了一副口罩,从医院出来后,去西药店,想多买一些,药店却没那么多存货。
岳芝芝和惠若南几人确实也买了口罩,但也只买到两个,就这样,他们工厂里,还有人在外面一个都没买到呢。
口罩这么紧凑,是岳芝芝没想到的。
这位媳妇也大概能猜出情况,她,“如果你们没有,那就只能去慈济医院领口罩了,不过每天就供应百来个,很难领得到。”
“而且还是优先那些没疫苗针的。”
岳芝芝不明白,既然有可以抵抗时疫的疫苗,为什么不,“有很多人没疫苗针吗?”
媳妇点点头,“那可不,大家都怕死,这东西刚弄出来没多久的,怕了闭上眼睛就睁不开了,武医生也了,这疫苗的效果他也不准,不过是聊胜于无的。”
惠若南抓住了重点,“那冬玲,你了吗?”
媳妇就是冬玲,她摇摇头,“没,其实我是想的,跟我一起工作的同事,前年就去了,到现在都没什么事,我家婆婆不让,怕我死在家里晦气,我还没嫌弃她呢。”
“……”
“……”
惠若南搬着凳子离冬麦远了点,还拉着岳芝芝一道,她解释给冬麦听,“冬玲啊,你别介意,我女儿也才4岁多,孩子身体弱,经不起折腾。”
冬玲笑笑,丝毫不介意,“我懂的,看样子你们是了是吧,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岳芝芝和惠若南两人摇头,“了没副作用。”
她们身边的人了也没有什么副作用,一切正常。
甚至岳芝芝还以为,这疫苗针是每个人都要的呢,毕竟她去医院的时候,也没多少人。
哪想到很多人都选择不。
“改天我也叫上我家那位也去。”
岳芝芝几人接下来又在工厂里猫了几天,没什么事发生,就是有些无聊,她为了解闷,让赵货郎和齐凌云等一众男士,弄了三副麻将出来。
赵货郎手艺还在,其他人就是手艺差的如齐凌云,但熟练了也能捣鼓出来。
闲下来的众人,还是保持着上工时的作息规律,该早起还是早起,天气热也睡不着哇。
吃了早饭就在宽敞的工厂里四人一桌,围了三桌一起麻将。
但这天,还一大早呢,很多人也才是刚从床上坐起来醒神呢,就听见外面有人吼着大嗓子。
“不好了!茭河上游的水浊了!快要到下游了,大家伙快去蓄水啊!快去蓄水啊!”
得亏这人嗓门大,住在工厂这边的岳芝芝等人也听得见,已经醒了的几个男人,呼啦啦提上水桶,就跑出去。
不知道是不是得益于工厂里住着十几号人的缘故,工厂里的锅碗瓢盆桶很多。
公用的水缸也是比常人家的大。
海州城里的居民用水,都是靠这茭河,海州城地势低平,茭河都是顺着地势淌下来的,最后汇入大海。
岳芝芝工厂附近的河道,已经是茭河众多支流中的一条了,算是一个河沟,黄沙沟。
可能是以前的人为了用水方便,所以临水而居,慢慢的就形成了村落。
附近的人用下游的水洗衣服,上游的水用来吃用。
岳芝芝工厂的用水,就是去这条河沟的,每天要跑好几趟才能装满大水缸。
岳芝芝拿着水桶,也跟着其他人一起去黄沙沟水。
去到的时候,河沟旁已经围满了人,都提着水桶不动,隐隐以中间的老大爷为首。
“这水不用喝了,喝了会死人的,大家都别动!”
岳芝芝看向黄沙沟,水面清澈平静,也正是因为这分清澈,所以大家伙都能看见沟底下有什么。
烂衣服烂鞋碎玻璃糖纸,还有一些黑乎乎的,她也看不懂是什么。
从周围众人声的讨论声中,岳芝芝知道这是从上游飘过来的。
上游飘过来的,而为什么飘过来?那肯定是因为他们排放了这些垃圾,才飘到黄沙沟的。
黄沙沟上游是哪里?
绿枫区。
那一片都是租界区。
想到可能排放的东西,岳芝芝有点犯呕,可能屎尿屁都往这沟里排。
“……yue!”
越想越糟糕,岳芝芝扔下水桶就跑到一旁干呕去了。
“yue……”
“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干呕起来了?”
“这是芝芝吧?”人群里还是有人认识岳芝芝的。
赵货郎敏锐地听到“芝芝”两个字,他从河沟岸边转头,就看见了捂着胸口在干呕的岳芝芝。
赵货郎跑过去来到她身边时,才看见她难受地泛红的眼眶。
他无措地帮她拍着背,“哪里不舒服?”
岳芝芝一个劲地摇头,她想点什么,但是一想到她平时吃喝洗澡用的水里,可能有别人的屎和尿,她刚压住的恶心,又急匆匆从胃里涌上来了。
岸边不乏有经验老道的大爷大娘,岳芝芝在这附近住了这么久,是探出一些事的,尽管没问到岳芝芝面前,她和赵货郎什么关系,但不问她也会问别人。
所以就有人猜测。
“货郎兄弟,她这不会是怀上了吧?”
“看样子应该是的。”
“错不了,和我方面怀我家老时一样一样的!”
就连人群中的冬玲,也出声嘱咐赵货郎,她也是怀过孩子的人,“赵大哥,你快带芝芝回去找个大夫看看,没准是真怀了!”
赵货郎:“……………”这都什么话?!
岳芝芝埋头干呕着,白眼一翻一翻的,连带着摇头,她和赵货郎清白着呢,这些人可别造她的谣!
可能是因为心理暗示,岳芝芝还真吐出来了。
她这一番动静,别唬住了其他人,就连赵货郎都怕她出什么事,不清楚她因为什么反应这么激烈。
他一下子焦急起来,忍住手臂上的痛,半扶半抱着岳芝芝起来,连桶都不顾,就抱着人回去了。
其他人也都体谅,“看来他们应该快有喜事了。”他们是真觉得岳芝芝这是怀孕了。
赵货郎抱着岳芝芝回来,吓了惠若南一跳,“她这是怎么了?”
“麻烦你去请个大……”赵货郎一脸急色。
“我没事,”岳芝芝和赵货郎几乎是同时出声。
惠若南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的操作。
“你们到底怎么了?芝芝你!”惠若南直接问岳芝芝。
后者还被男人抱着,她离开那黄沙沟,就不想吐了,在路上她就想让赵货郎把她放下了,不过他一个往前冲,10分钟的路程,生生被他缩短了一半时间。
抱着人跑回来,额头都冒汗了。
在人面前,岳芝芝还是害羞的,她拍拍男人的肩膀,让他放自己下来。
“我没事了,你放我下来吧。”
“真没事?”赵货郎着急中他本能地扭头询问,突然放大的五官,让岳芝芝紧张的抓了抓掌心下的衣服,抿了抿唇,脸上闪过慌张愕然还有点害怕的神色。
“……”
这时候赵货郎才发觉自己在做什么,这时候他的厚脸皮起作用了,他面色不变的摆正脸,弯腰把人放下,还不放心地询问,“真没事?”
岳芝芝嗯哼一声,踢踢腿,“真没事,我就是看见黄沙沟里的水,想到这水里面可能有屎尿,所以才恶心想吐的。”
赵货郎:“…………”
“不用想那么多。”赵货郎大大地喘了一口气,这时候他才感觉后背一阵发凉。
惠若南在旁边看明白了,“所以这是赵货郎误会了?”她看着赵货郎点点头,再看他脸上仿佛“劫后余生”的表情,顿时一脸牙疼,趣地看了一眼岳芝芝,“用这么紧张吗?”
赵货郎颔首,出去前留下一句,“很紧张!”
他得去换身衣服,黏糊糊的不舒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