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问题!”
赵思危走到一个早就选好的、靠窗的位置旁,对李汇道,
“还希望李汇师兄您,届时愿赌服输。”
“那是当然!”李汇根本就不担心自己会输,对着周围其他的航游社成员道,
“大家伙儿也都帮忙做个见证,别到时候有人反悔了,忘了自己过什么。”
他虽是话里有话,却也在赵思危选定的位置对面坐了下来。
一位成员及时地抬上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航模。而所谓航模,不过是由金属制成的航天模型,每一处对应的位置都有卡扣,考验的是拼航模之人对于航天发射器的熟悉程度,以及动手能力。
赵思危注意到,这种款式的航模对比起后世的n层甚至多卡扣的来,实在是可以称得上简陋。
于她而言,简单至极。
拼航模,有一套属于自己的比赛规则,这其中最基础的就是既定时间规则。
即在规定时间内,谁先拼好一套航模模型,谁就是赢家,反之,另一方则是输家。
“师妹,你先检查一下,看看这两套航模模型是不是一样的,免得到时候又给我安个作弊的罪名。”
李汇贱兮兮地看了杨佳一眼,“这样的话,师兄我可担待不起。”
大有讽刺意味。
赵思危只当做没听到这话中含义,在将两个航模模型拿在手中细细比对过后,便将其放了回去。
“嗯,没有问题。”
“那行,那我们就此开始?”胜券在握,李汇表现得十分绅士。
“可以。”赵思危点头。
一位成员拿着秒表走到桌旁,赵思危与李汇则面对面的坐着,二人身前的桌台上,分别放着两个一模一样的火箭航模。
“计时——开始!”
随着秒表“滴答”的一声,李汇带着笑意,头也不抬地开始拼起了航模模型。
大一到大四所有拼航模的成就,都在此刻化为对应的荣誉证书,在他眼前无形地飘过,他的心中悠然自得,丝毫不担心对面这个不成气候的师妹会超过自己。
敢在他一个拼航模高手面前用这个赌?这脑残程度不亚于跟游泳运动员比游泳,跟猴子比谁更会爬树……
额……等等,这个比喻好像不太形象。
不过都一样,这个赵思危太过自大,年少轻狂也不是这么个轻狂法儿,他一会儿就让这姑娘体会一下,到底什么叫碾压。
给她上开学第一课!
“我拼好了。”
李汇的手忽然停在了半空中,只因为——
只因为,这话的不是他。
只一瞬,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个方才看起来毫无胜算的赵思危看去。
刚才所有人都在盯着绝对赢家李汇,却从没想过,赢的会是这个新生!!
“什么?!这……这怎么可能!”
李汇瞪着眼睛,慌慌张张地去取赵思危的航模模型。
他不信,他不信这个连专业课都还没开始上的新生,拼航模的速度会比他快!
“师兄不要急,你慢慢检查,看看我有没有拼错。”赵思危依旧是那副从容不迫的模样,这让李汇更是手忙脚乱。
他将赵思危拼出来的航模放在手中反复检查,就为了找出她的一丝纰漏,只要找出来了……找出来了就能证明她输了!
可是……可是根本找不到!!
“不!这不可能!”他将赵思危的航模重重地放回了原地,满脸都写着不可置信。
自入学北航,他还从来没有在拼航模这一块儿输过!
他感觉自己的自尊心在胸腔中燃烧,烧的他满天通红!烧的他喘不过气!
“你肯定作弊了!”他思来想去,只能找到这一个赵思危赢他的理由。
赵思危伸出手抖了抖,“师兄你真好笑,你我作弊,那你不妨告诉我,拼航模怎么作弊?”
是啊,拼航模怎么作弊。
就像两个人比赛还原魔方,魔方不过就那几个公式,谁还没背过啊,无非就是比谁用的快而已。
他赵思危作弊,摆明了就是自负心作祟,不肯认输罢了。
赵思危见他久不话,便颇为善解人意地道,“师兄,你要是觉得这局你没发挥好,那咱们重比就是了,没必要这么紧张。”
李汇抓了她的话头,连忙接过跟班递过来的水一口饮尽,直道,“是……对……我是没有发挥好!”
“那师妹咱们这样,咱们再……再比一局,这局权当热身,下一局才当做正式比赛,你好不好?”
“好。”赵思危乖巧应下。
航模又恢复成初始时的一堆碎片,下一场战役一触即发。
“那师兄,那我开始了?”计时的成员有些害怕地询问着李汇,后者吞了口口水,点点头示意可以。
成员得到李汇的应准,这才敢开始计时,“计时……”他看了李汇一眼,继续道,“开始!”
秒针“滴答滴答”的转着,李汇从未如此清晰地听到过时间流逝的声音。
他就像草原上的狮子王,一直被自己和他人,默认为最强的存在。
可这一切的荣誉,都因为一个比他更强的存在的出现,而变得岌岌可危。
因为紧张,他的额间流下了豆大的汗珠,桌子底下的双腿也抑制不住地抖动着。
于是他把腿往里收了些,试图用桌布掩盖。
直到——
“我拼完了。”
至此,再无需多。
他,李汇,自认为北航拼航模第一人,彻底的输了。
可他仍然挣扎着,设想着对方一切赢自己的可能。
“不可能!不可能!你一定,一定作弊了!!”
李汇愤怒地将他和赵思危的航模模型一股脑儿全给扔出了窗外。
这一刻,他没有再选择去检查赵思危有没有拼错部件,更没有想到自己高空抛物会不会砸到人。
他心头唯一存着的念头,就是这个人用了不光彩手段去赢他!
“砰!”
“哐啷!”
两道金属碰撞的声音自楼下传来,尤其是在他这个窗口,听的尤为明显。
不过片刻,就有一个航游社的成员匆匆忙忙地跑上前来,对着李汇着急忙慌地大喊,
“师兄!完蛋了师兄!我刚刚去车上取东西,看到你的车……不知道哪个醉鬼喝多了酒,从顶楼高空抛物,把你的车给砸了!”
“你的车顶都给砸凹进去了!挡风玻璃都碎完了!”
顶楼,就是十楼。
高空抛物,舍李汇,其谁。
“车……车给砸了?!”
他猛的将头探出窗外一看,果不其然,那挡风玻璃早已被砸的稀碎,车顶处还有个极深的凹陷。
见此情景,他仿佛都能透过那一块块玻璃碎片,幻想到金属制成的航模模型与之亲密接触的一瞬间。
一个是他练了四年的金属航模,一个是他磨破了嘴皮子他爸才答应借给他开的新车。
而这些,都在一夕之间被眼前的新生毁于一旦!
“是你!”他收回脑袋,再次看向赵思危的眼神中怒火雄雄。
“是你早就算好的对不对?!”
过度的气愤让他幡然醒悟,这个新生一手导演出来的这场请君入瓮的把戏,也随之浮出水面。
从踏入京城大饭店开始,到航模比赛对赌,再到她选定的窗户……
李汇越想越发觉这是一个圈套!
“你刚刚走在最后,跟柯副总话!你一定是那时候就看到我的车被车童停在那里了!你一定是精心算计过的!!”
他的语气已经近乎癫狂,这可是他爸爸花了十几万买的车啊!!
就这么被这个新生给毁了!!
“是,就算是我精心算计过的,那又如何?”赵思危坐在椅子上,身子端坐的笔直。
“如果你没有好面子答应这场对赌,没有发脾气把航模模型扔到楼下,你也不会中我的圈套。”
她的眼神娴静而淡然,周身的气质是超脱年龄的压迫,就像是一位久居高位、于宁静中释放无声力量的女强人。
“师兄,你刚刚一直在跟我讲道理,那我今天不妨也告诉你你一个道理。”
“请君入瓮请进来的,从来都是水鱼和王八。”
“真正的聪明人,不会将自己的心中所想暴露在外面分毫。”
她的话里含义,无非是李汇这人过于浅薄。
又想装逼,又没有多少本事。这样的人,最终只会落得一个名声扫地的下场。
一旁,以杨佳为首的成员,看向李汇的眼中早已没了最初的崇拜,甚至还夹杂着些许的鄙夷。
他们过去以为李汇这人是持才傲物,想不到直至今日才发觉,他就是个人得志的暴发户。
见李汇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杨佳忍不住娇滴滴地开口,“师兄。”
她其实不想再这么叫他,但是毕竟,她们参加世界航模比赛的参赛资格还在李汇的手里。
他此时此刻,还是航游社的负责人。
“师兄,那你之前答应她的事……”
很明显,杨佳在提醒他赌约。
她知道李汇的性子,比起愿赌服输,她更想看这两个人争个你死我活。
李汇本就烦躁,被杨佳这么一提醒,更是火上心头。
“你他妈的给我闭嘴!”他拿了个杯子就朝杨佳扔了过去,玻璃碎了一地,吓得杨佳再不敢话。
赵思危见状,眼眸微垂,“李师兄刚刚,可是了愿赌服输的,现在别不是想赖账吧。”
“是!我就是想赖账!”他脱下西装外套,露出了里面的白色衬衫,模样看上去有些滑稽。
“我赖账你又能拿我怎样?!你个贫困家庭出生的穷鬼!”
他想起了赵思危的学籍档案,更知道那个老城区的破大院儿住的都是些什么人。
无非都是一些老人、穷人。
他话语一出,空气忽地静默,所有人都没想到,李汇会拿别人的家庭情况来讽刺人。
不料赵思危却笑出了声。
“是啊,我是穷,我缺钱。”她对于李汇的法,不置可否。
“可是师兄啊,我虽然缺钱,可你缺的却是德呀。”她嗤笑出声。
岂有此理,这人居然骂她缺德!
李汇气急,拿起一个杯子又想朝着赵思危扔过去,却见人群中,忽然走出了几个穿军装的男子。
他们个个都长得人高马大,看上去一拳能死十个他,为首的那个还走到了赵思危的面前,将她紧紧护在身后,不明觉厉的眼神直直地扫向了李汇。
“你今天敢动她一下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