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上九天揽月[航天] > 第55章 赵丰年的身份十二年弹指一挥间。
    甘默伸出去的手为之一顿,愣愣地、将头偏到了赵思危的方向。

    “没……没办法参加?”

    她的语气夹杂着复杂的情绪,听起来反而有种心翼翼地沉重。

    赵思危为了这场考试准备了多久,外人或许无从得知,但她作为赵思危的师姐,时常与之作伴,这个中酸楚,她又怎会不知?

    外界都赵思危是十年难出一个的天才、是抱负远大的后浪、是航空航天领域一颗尚处于预备役的新星……

    他们只看得到她大一在世航赛上的初露锋芒,在大二单挑超脑礼仪社群雄的轻而易举,在大三坐拥多篇顶级期刊却仍然保持低调的难能可贵……

    可甘默却知道,赵思危这不敢有丝毫松懈的四年,都是在为自己的梦想奠基。

    可是现在,她却,她要放弃这个梦想,放弃一条通往这个梦想的道路。

    “师姐……”赵思危送来了她的手,余光瞥见手术室传来的灯光,她忍不住将头埋进了双膝。

    儿时的记忆略微泛黄,却在此刻惊醒着她:引导她走上这条路的人、为她埋下一颗航空航天种子的人,都不是别人,而是她那位瘸了腿的父亲。

    “师姐,你知道的,我只有我爸爸这么一个亲人,如果连他……连他都……”

    不忍再下去,赵思危的声音有些哽咽。

    “我的没办法,只是暂时的,我还年轻,我还有很多的时间。可我爸爸他……他不一样……”

    上一世,赵丰年在她的事业有起色前离去,而这一世,她不想重复这个轨迹。

    如果可以逆天改命,她最想改的,还是自己父亲的命。

    甘默的嘴巴微张,似乎是想要些什么,可最终还是什么都没。

    她只是轻轻地、缓慢地,将手搭在了赵思危削瘦的肩膀上,手心处随之传来了轻轻地颤抖。

    ……

    向传军从甘默那儿听了赵思危的事情,原本就兴致缺缺的情绪,愈发显得低落。

    甘默见自家导师愁眉不展,眉宇间阴云密布,便询问道:“老师,您心里还有别的事吗?”

    在赵思危决定不参加今年研究生考试之前,甘默就已经察觉到了向传军的情绪在趋于低落,只是老师没,她也自觉不问。

    但如此情景,再不问,她怕向传军把事情积压在心里太久,生生憋出病来。

    “哎……”向传军闻言,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思虑逐渐飘远,他答道:“不知道是不是年纪大了,身边的同辈人接二连三地往医院跑,也不知道我这幅老身子骨,还能坚持多久……”

    他摘下眼镜,发间的银丝被实验室窗外闯进来的风吹的微微摆动,他想起了一位老友,李逐星。

    前不久李逐星来北京找他,阔别十几年再重逢,他的激动之情难以言表。

    彼时正值暑假,赵思危带来了她爸爸做的饭菜,来实验室跟他商讨下一期《揽月周刊》的采访事宜,正事商讨完毕,恰巧李逐星也在,三人边吃边聊,相谈甚欢。

    那一顿饭向传军吃的十分开心,友人与爱徒皆在身旁。

    谁知这快乐转瞬即逝,如今友人心脏突发疾病,尚在医院静静疗养,爱徒的父亲因病住院,她也因此退出了考研的考试,暂时性的无法成为他正式的学生。

    “老师……您……您别这样……”甘默抿了抿嘴,她知道向传军口中的那位“同辈人”是谁。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向传军年轻时在航天研究所的同事、与向传军一样都是载人航天事业奠基者之一的前辈——李逐星。

    甘默对他并不陌生,甚至于在伤病干部退休名单里也常常见到对方的名字,名单记载,李逐星是在与另一位同事外出进行勘测作业时,因为仪器故障爆炸,导致受伤并提前退休的。

    也是因为伤病,李逐星回到老家一休养就是十二年,直到前不久才回到北京,看望包括向传军在内的一众老同事。

    不幸的是,他在返程途中突发心脏病,幸得路人救助及时,被列车乘务员紧急送往人民医院后不久,便脱离了危险。

    但尚且处于观察期,还在普通病房住着。

    “医生也了,李前辈他早就已经脱离了危险,现在只要把身子骨养好,不久就能出院了。”甘默对向传军劝慰道。

    话虽如此,向传军心头的阴霾却笼罩依旧。

    “那……既然如此,你陪我去医院看看他们吧。”

    他站了起来,从椅背上取过那件深灰色的毛呢外套,搭在右手的手臂上,而后,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好。”甘默拿起向传军的公文包,顺势跟了上去。

    她知道,向传军口中的“他们”,指的不仅仅是李逐星,更是赵思危的父亲,赵丰年。

    ……

    人民医院的正门前,一位清洁工阿姨正在清扫着门前的积雪,这里来来往往的都是病人,亦或者是病人家属,雪天路滑,他们都禁不起任何的磕碰。

    因此,清洁工阿姨扫起雪来,是格外的认真。

    向传军从车上下来,他灰色的外套之下,是一件高领毛衣,银发被寒风吹拂,泛着蓝光的镜片之下,是一双睿智的双眸。

    他气质儒雅,看上去就像是一位学者,一位老教授。

    从大门走过时,向传军对着那位阿姨挥了挥手,“早上好!”

    那阿姨一见向传军,顿时笑开了花,“向老师,您又来体检啊?”

    她虽然不懂什么航空,什么航天,但她也知道,这位名叫向传军的老师,是他所在行业的佼佼者。

    因而她面对向传军时,总是以一种尊重的态度。

    更何况向传军为人低调亲和,从来不摆架子,遇到他们这些手工劳动者,也从来不会看轻,甚至于见了他们,还会主动招呼。

    向传军闻言摆了摆手,道:“不是不是,今儿我来,是来看望两位朋友的。”

    语罢,他便大步走了进去。

    这些年来,他来医院的次数见多,不是因为自己,大多数情况,都是来看望亲朋好友。

    年轻的时候,他把太多的时间都奉献给了自己热爱的事业,及到老时才发现,留给他陪伴身边人的时光,已然不多。

    有着这一层感同身受,所以他纵使对赵思危的选择如何痛心,也做不出让她顶住伤心来参加考试的事情。

    医院的电梯下来的很快,甘默静静地跟着他走了进去,电梯从一楼,上到二楼、三楼,最后达到了五楼。

    走廊空荡荡的,一眼望到尽头,向传军只看到一位年轻女子靠在椅子上憩的身影。

    不假思索地,他走了过去。

    “向叔叔!”

    年轻女子感受到有人的靠近,即刻惊醒,在看清来人后,她大喜过望地喊出了声。

    向传军点了点头,“琪琪,你爸爸这两天的情况怎么样?”

    眼前的年轻女子,正是李逐星唯一的女儿,李琪。

    当初老李在列车上突发心脏病晕倒时,正是李琪陪同他,那一次,把这个姑娘吓得不轻。

    李琪闻言,朝着向传军咧嘴一笑,“谢谢叔叔关心,我爸爸这两天情况很好,医生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出院回老家啦!”

    随即她又指了指病房,道:“我爸爸现在还在睡觉,昨天他跑去别的病房跟人聊天,聊到半夜才回来,今天只怕是要中午才醒了。”

    跑去别的病房,跟人聊天?

    向传军有些疑惑,正欲发问,病房里忽然传来了李逐星的声音。

    他扯着嗓子在病床上喊:“老向啊,是你不?!”

    听到熟悉的声音,向传军笑着去开门,回应对方道:“是我!”

    “老李,你这懒觉啊,醒的还真及时!”向传军一进门,便马不停蹄地对李逐星趣,甘默与李琪双双乖巧地站在向传军的身后,听着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瞧你的,我勤快了大半辈子,睡个懒觉你还不让了!”李逐星靠在床头,底下垫了个枕头。

    “没人不让你睡懒觉,但熬夜总归是不好的。”向传军对他笑笑。

    “我听你闺女儿,你昨晚去找人彻夜谈心了?咱们十二年没见面,也美聊到半夜,怎么着,你住个两天的医院,还交了个知心朋友?”他故作吃醋。

    不料李逐星却故作高深地摆了摆手,“欸,老向,这你可就误会我了。”

    “这朋友的确是知心,只是不是这两天才交的,我和他认识的年份,可不比我认识你的时间少!”

    “不是这两天新认识的?!”向传军有些疑惑。

    他跟李逐星少也认识二十多年了,比他俩的交情还久远,难不成……对方也是航天研究所的人?

    正欲开口,李逐星继续道:“老李啊,这人你也认识。”

    “你还记不记得我年轻的时候,野外工作有一位同事,一直跟我一起来着?”他对向传军问。

    向传军点点头,“记得。”

    当初野外工作,都是分组制度,因为人手不够,一个组里就两个人。

    他依稀记得,和李逐星一组的那个同事,大家都管他叫赵……

    “当时我俩一起出野外,那个仪器故障,冷不丁就炸了,他为了掩护我,自己伤了一条腿,我的手上也留下了一道疤。”

    “后来我俩都因为伤病提前退休了,我回老家,也就跟他断了联系,前阵子回北京,找了一圈儿也没人知道他在哪儿。”

    “巧就巧在,我俩都住了院,那天我闲来无事去花园溜达,正巧看见他闺女推着他在晒太阳,我才知道他瘸了这么些年,日子过得很不如意……”

    李逐星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想当初他这位同事是多么强壮、多么聪慧的一个人啊,所有人都对他寄予厚望,把他当做下一辈的领军人物。

    倘若他还待在这个领域,凭借他的本事,只怕早已身兼数职。

    李琪见到父亲情绪不佳,连忙出声趣,对着向传军和甘默道:

    “更巧的是,那位叔叔的女儿,还是我爸爸的救命恩人,听她呀,和甘默姐姐一样,也是北航出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