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瞳孔黑而幽深地看着面前冷藏袋子里的两管血。
电脑里传来一个男声:查到了, 时间是12月9号,46个活体,实验地点在西山的六号实验室
。
男人手指摩挲着唇瓣, 默了几秒, 声音低沉:“我知道了。”话落, 男人神色傲然地拿着那冷藏袋进了隐于墙后的暗室里。
漆黑的夜色里,冷冷的风卷起地上的砂砾,雨来就来。
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户上,噼里啪啦的。
程禾因为听觉灵敏, 睡眠不深,他睁开眼, 看着未拉上的窗帘,犹豫着要不要去给拉上。
突然一声细微的低喃:我不敢了…
程禾看见她抓着被子的手在微微发抖,乌黑的睫毛轻颤。
她又做噩梦了?
程禾晃了晃她的肩膀,唤她:“禾穗?”
禾穗没睁眼, 拉着被子, 把头埋进了被窝里, 整个人蜷成一团。
这是自我保护的状态。
程禾没有把她的被子拉开, 跟着她拱了进去, 他把手臂伸到她背后,轻轻抚着, 一直抚到听见她传出均匀平稳的呼吸, 他把被子掀开一点, 把她的头露出来, 犹豫许久,他才凑近,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有我在, 不要怕。”他轻声安抚着。
窗外的雨一直下到了第二天早上,淅淅沥沥,没有要停的意思。
禾穗早是被程禾咳醒的。
虽身体的病是个幌子,可样子还是要做的。
牛鬼蛇神太多,谁知道会在哪里出没呢。
十六岁那年,他就给自己的身体制造出了这么一个假象,主要目的也是为了迷惑程家那些人,让他们觉得他这个私生子对他们一点威胁都没有,所以在做肺功能检查的时候,他在支气管激发试验的结果里做了手脚。
而他活不过二十九的传闻也是他自己放出去的。
再假的传闻,传得久了就成了真。
趁她醒来之前,程禾吃了一粒药丸,是会让他嗓子里不顺畅的药,对身体没什么伤害,但是咳的很了,嗓子还是会疼,至于咳血,当然更是幌子了。
既是做戏,自然要做足。
程禾白帕掩嘴,坐电梯下了楼,桌上放着热气腾腾的三碗梨汤。
厨房里传来一男一女的笑声。他走过去,倚着厨房门。
嘴都快咧到地上的徐真突然收住了笑:“少爷。”
禾穗扭头,“你怎么下来了?”
程禾眼神瞄着她,然后似有似无地瞪了徐真一眼,好看的眸子里全是冷色调,“看看你们在聊什么。”聊的这么开心。
醋瓶又不心翻了,他的女朋友在对别人笑。
徐真心地瞥了眼脸色发沉的少爷,“我,我先出去…”完,一溜烟跑了。
再不跑,要被少爷的眼神杀死了。
禾穗关了灶上的火,走近他:“嗓子疼吗?”早上看他咳了好一阵,就下来给他煮了梨汤。
“疼!”拖着音了,还带了几分哑。
这些年,哑嗓子成了他的绝活,张嘴就能来。
禾穗上下量了他一眼,看见他棉拖里雪白的脚腕,“你怎么不穿袜子!”
程禾低头看了一眼,在楼上就听到了两人的笑声,掀了被子就下来了,哪顾得上穿袜子。
禾穗拉着他的胳膊出了厨房,“梨汤应该能喝了”,她摸了摸碗边,还那么烫,她又钻进厨房,拿了个勺子,弯着腰在那边吹边搅。
旁边的人也不生气了,眼里开满了春色里的桃花,秋波潋滟的。
禾穗捧着碗端给他:“能喝了。”
他不看碗,只看她,碗里的梨汤倒映着他的脸,碗里的人:“你喂我。”
禾穗:“……”这么大的人了还要喂啊?又不是朋友。
年龄24岁的未成年程禾抽出了椅子,坐上去,把她手里的碗放到了桌子上,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拉坐到他的腿上。
禾穗身子一僵,眼睛眨了眨,看他,不看还好,一看,心跳就快了。
砰砰砰的…
禾穗赶紧撇开眼,来也怪,只要不看他,不和他对视,她就不会心跳加速。
想到这,禾穗再次验证似的,又去看他。
砰砰砰…
又别过脸,缓了半分钟在的样子,心跳又平稳了。
程禾看着她一系列的动作,簇了眉头:“怎么了?”怎么又按着心口?刚刚她心跳快了,他听到了,平稳了十几秒之后,又快了十几秒的时间。
禾穗也眉头紧锁着,像是在思考一件很难解的事情。
她记得,她每次发病前都会心跳加速,以前都是中秋月圆的晚上,除此之外,她都不会心跳紊乱的,哪怕是执行任务,有危险,她心神也不会乱。
禾穗从他腿上站起来,顿了几秒,又主动坐回去,然后看他。
程禾懵懵地和她对视,有点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等了好一会,心跳如常!
乌黑的眼珠子转啊转,“程禾”她叫他。
程禾早就满心疑惑了,忙“嗯?”了一声。
禾穗又摸了摸心口,看他:“我刚刚心跳好快!”
程禾点头:“我知道。”他在等她,等了好一会,她又不了。
程禾用腿颠了她一下,问:“呀?”
禾穗回神:“什么?”
程禾:“……”他怎么知道她要什么。
禾穗伸手又把碗端到手里,“你快喝呀,都要凉了!”她把碗边抵到他嘴边,像是要灌他嘴里似的。
程禾憋了一肚子的问号,像个机器似的被她灌了一大口,嘴角流了点出来,禾穗直接捏着自己的袖子给他擦。
一碗梨汤喝完,禾穗的袖口都湿了一大片。
看着他发黑的脸色,禾穗眼皮一跳,他干嘛这个表情啊!
两个人眨巴着眼对视了十几秒。
突然,后颈被他按在掌心里。
两个人的唇瓣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紧紧贴着…
程禾还没尝到她唇瓣的味道,就被禾穗一把推开了,人一激动,手肘掉了桌上的碗,“啪”的一声碎成了三块,脸红的快要滴出血来的禾穗脚下一软,跌坐到了地上。
程禾又听见了她的心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几乎要跳出来。
他先是愣了几秒,然后下意识地去拉她,他没有穿袜子,脚后跟露了一点踩在地板上,碎掉的碗崩出一些碎的瓷渣,就这么扎在了他的脚后跟上。
没什么痛感,程禾压根没理会,只渗出了一丁点的血香却像是被放大了几十倍甚至上百倍的,涌进了禾穗的鼻腔。
心跳持续加速,裹挟着他的血香。
她脖颈的血管瞬间绷紧凸起,禾穗眉头紧皱,又重又沉的一声“唔”,她死死按住自己的脖颈,全身止不住地颤栗。
程禾倒吸一口气,立刻将她从地上抱起来,几乎是飞一般,跑上了二楼。
撕心裂肺般的疼痛让她的身体止不住的抽动,他手足无措,整个人都慌了。
“禾穗,禾穗!”他一边大声唤她的名字,一边用双手禁锢住她扭动的身子。
血…他的血…
她上次就是咬了他的肩膀,把他的肩膀咬出了血才晕过去的。
他把手腕伸到她嘴边,“禾穗,咬我!”
禾穗只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唇被她咬的发白,她冲他拼命摇头。
六神无主之下,他咬破了自己的舌尖,血腥在他口中蔓延,他的唇瞬间覆在她的唇上,舌尖撬开她的双齿,血香涌进去,勾魂蚀骨的,让她完全没有了抵抗力,她自发的张开嘴,吮住他的舌尖…
仅几秒的功夫,刚刚还颤栗不止的身体就平复了下来,脖颈暴起的血管也隐了下去。
见她眉心舒展,程禾慢慢欠起身,轻轻擦去她额上的汗。
中断三急之一的徐真从卫生间里冲出来,跑上了楼。
“少爷,”徐真见禾穗躺在床上,“禾穗这是怎么了?”睡着了?还是晕倒了?他看着少爷满头的汗,心中疑惑。
程禾淡淡一句:“没事。”细听,声音还有颤音,像是劫后余生一般。
程禾直起腰,看了眼徐真,“你出去吧。”
徐真“哦”了一声,往门口走,一步三回头,满腹狐疑,却又不敢问。
程禾关上门,转身,他看着床上昏睡的人,若有所思。
霖夜她一年才会发一次病,可最近短短的时间里,她的病就频繁发作了三次。
第一次她把他被花刺扎破的手指含在口中晕倒,第二次她把他的肩膀咬出血晕倒,这一次他是把自己的血送到她嘴里才晕倒…
他眸光微敛,缓缓走到床边,眼睛定在她的脸上。
他的血的确能让她平息下来,可发病的原因呢?
程禾在床边坐下,看着她宛如沉睡的脸庞…
心跳…
好像每次他都听到了她心跳加速的声音。
难道心跳加速会让她发病?
不对!似乎还需要其他的刺激,程禾眉宇一会儿蹙,一会儿松。
突然想起来,他刚刚在楼下,脚后跟似乎被地上什么东西扎到了,他脱掉左脚上的拖鞋,浅灰色的鞋后跟有一颗米粒大的血渍。
难道……
他吮了吮还有丝丝血腥的舌尖,眼底波澜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