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冬日馈赠 > 第44章
    记得上一次来墓园,还是在两年前,那是榆木第一次感受到那样的环境,冷清冰凉的让人心里重痛不已。

    她似乎从没设想过榆母会那么突然离开,那时的她还在罗马,沉浸在逃离一切的自由感,陷落进了盲目恋爱的虚情假意里。

    她却也不得不感激这场恋爱,若不是当初周清宵提前回了国,她怕是也不会关注国内的消息,也不会因此被突然告知榆母去世的噩耗。

    得到消息的一瞬间,她下意识的反应就觉得这一定是假的,不过是她妈骗她回去的噱头,她妈那么强势不服输的一个人怎么可能甘愿落得这样。

    可那时的她也像是没了脑子思考一样,谁又会使出这样的借口来,更何况是榆母那样一个性子暴躁直接的人呢。

    匆匆忙忙回国后,母女两人再次见面变成了隔着黑盒子的对望,密密麻麻的刺痛感朝着榆木的心上袭来,只觉得悲伤却又被折磨的不出来,她没有大哭,只觉得难受的就连呼吸都像是要停滞了。

    那几天她就像是被别人推着过日子,长久的孤独感和不真实感充斥着她全身,夜夜失眠都是常态,睡不着的她甚至无数次幻想榆母要是还能起来狠狠她一顿她都觉得那是难得的幸运。

    可她有时候也会在想,她应该为榆母高兴的,那算是一种解脱,毕竟那时榆母的精神状态已经差到了丝毫不能调和的状态。

    她虽痛恨榆母对她所留下的无尽阴影和伤害,却也控制不住自己地去为她开脱和辩解。

    嫁给榆父是榆母的幸福,可有那样的婆婆也是她不幸遭遇的罪魁祸首。

    榆木的奶奶是个传统僵化思想的根深蒂固的忠实遵循者,在榆母嫁进门后便让榆母辞了工厂的工作,好好留在家里忙内,把传香火的事情当成心头大事地计划着。

    榆母到底是想着好好经营家庭,便顺了意思辞掉了工作,向来强势有主见的人碰到了比她更强势的人,能做的只有妥协,而榆母便是那个妥协者。

    婚后的日子虽有吵闹可也过的还算和谐,可榆木的出生就像是个灾难,硬生生带来了尖刺的矛盾。

    因为没能生出来个男孩,老太太的不满更是爆发,将所有的过错全推到了榆母的身上,尽数的贬低和压的话毫不留情地砸在榆母的身上,仿佛她像是个犯下了滔天死罪的罪人一般,活该承受这一切。

    长期生活在这样的氛围里,榆母心理变得极端和尖锐,也不愿意再去试着生个孩子,她怕难堪的后果能给她砸的直不起身,老太太对她的怒骂她悉数奉还在了榆木的身上,从那时起,榆母心理已经开始变得与常人相异甚远。

    再后来,老太太去世了,一家子阴暗的生活似乎见了微微的亮光,可榆母却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对榆木的控制欲变得愈发可怕。

    可怕到什么地步呢,所有的事都要顺着榆母的意思,榆木记得最清的一次,那也是她最难以磨灭的阴影。

    榆木早起要去学校上课,因为提前看了天气预报知道那天不冷,她便没穿了外套,就穿了一个单薄的粉色卫衣,看起来又青春又漂亮,可刚要出门却被榆母冷声呵斥住了。

    “穿那么少你是想做什么去!”

    榆木一时被这句话给问住了,后来反应过来的时候才知道她妈估计又是犯病了,知道顶撞她没什么好果子吃,毕竟挨了那么多顿不是白挨的,便认真地解释了一句:“天气不冷,我穿这个去学校就行。”

    可下一秒,不知道是触了榆母什么逆鳞,只见她咬牙切齿地冲了过来一把抓着榆木的书包肩带把她往外拉扯。

    榆木被拖得踉踉跄跄,使出来的一点力气在发了疯的榆母面前简直不堪一击。

    像是要让所有人都来看看她家的丑事一般,榆母硬是把她从屋里拽到了楼下,最后推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地给她摔在了地上。

    “天不冷穿这么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长了副漂亮脸蛋就以为自己能行了,想干什么啊你,你你贱不贱!”

    周围练的人见状都围了上来,榆木被团团地围着,憋闷的出不来一口气。

    榆母骂过她,过她,甚至还是经常性的,可也从未过如此不堪的话,她想做什么?她能做什么?所有正常的行为在疑神疑鬼的榆母面前好像都是卑劣粗俗的行为一样。

    那是榆木第一次无比痛恨能有这样个极力贬低自己女儿的母亲,周围一群站着的人居高临下,榆母声嘶力竭地大肆宣扬着她的“贱”行为,丝毫不把她当做一个女儿去看待,就像是个情绪宣泄器,需要的时候不留情面地被狠狠利用。

    无力感、羞耻感和痛恨席卷着榆木,她不敢去看周围的眼神,逃避地低着头一声不吭。那时她多希望能有个人来拉她一把,可终究没人会站到她这一边。

    榆父追过来看见这一场景的时候,的也不过是极淡的一句话:“算了,赶紧起来吧,你多理解理解你妈。”

    理解理解,这句话她都听了多少遍了,她是去理解她妈了,可谁又能来理解她呢,她不过也没做错什么,如果出生也算是一种错的话,她要是能决定那她一定选择永远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像是有了第一次便会无所顾忌地去做下一次,自那次之后,榆母对她便愈加过分,像是掐着她的死穴一样,公开处刑是榆母之后最爱做的一件事,也是最能给她带来快意的事情。

    从自开始的骂,再到之后的各种侮辱,榆木过的不堪重负,也终于在高三毕业那年有了决定也有了能力,偷着离开了那个她不愿意再回到的家里,只身一个人远去了罗马,并自此单方面断了和家里的联系。

    榆母不喜欢她玩摄影,认为那不务正业,那她就偏偏要学,还要学的专业,学的极尽快意!

    榆木也曾以为自己也就会一辈子恨着这个母亲,恨着这个带给她皆是黑暗阴影的家,可也始终没想到有一天能释怀地安然回来,能平淡地走进榆母长息的地方。

    榆木怀里抱着一束花,那是一大束马蹄莲,寓意有一切顺利那一层的含义,是她擅自做决定买的。

    按道理看望逝去的人该是买逝人生前最喜欢的花,可榆木不知道,她不知道她妈生前喜欢什么花,记忆里她母亲总是急躁火爆,养花这种爱好不是她能培养的来的。

    榆木走到墓碑前,平静地把怀里花放在了上面,也把她早就买好带回来的核桃酥拆开摆了出来,眼神直视着照片上的人,语气带着些笑意道:“妈,核桃酥给您带来了,记得以前你能连着吃四五块呢,这次我带的足够了。”

    周围一片寂静,自然是没有人回答她,榆木的声音空荡地飘散在空中没一会儿便消了余音。

    可她却表现的像是有人与她对话一样,对着冷冰冰地照片解释。

    “不知道您恨不恨我没送您到最后,甚至去年也没来看你,不过其实我真的挺希望您能恨我的,这样我们就算是扯平了,我也确实恨过您很多年。”

    “妈,我不想再纠结以前的事了,这次过后您也别怨我了,毕竟我也始终还是您女儿。”

    榆木像是丢掉了积压的沉重负担,一时轻松了不少,和榆母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又独自站了一会儿,她看着照片出了神,像是眷念又像是要刻意记住,榆母照片上浅浅的笑意显露着,带着她也忍不住轻轻勾了勾嘴角,却未曾发出一阵笑声,也没能发觉到眼角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出来的泪滴,晶莹透亮。

    榆父没陪着她进墓园,只是在外面守着,什么也不肯进来。

    等远远看见榆木走了出来,这才快步迎了上去,眼神明明充斥着满是迫切的意味,嘴上却也抑制着什么也不。

    榆木怎么可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直接明白只是隐晦地开口问了一句:“爸,你妈她会原谅我吗?”

    榆父一听见这话,瞬间眼里涌上一阵热意,激动地手都有些颤抖,连声应答:“原谅原谅,你妈她高兴着呢!”

    榆木虽没直接告诉榆父他想知道的,可都已经问了这句话答案自然也是显而易见,既然她能问出来榆母能不能原谅她,那自然是先放下了对榆母的恨意,榆父懂这个意思,像是被了一剂强力的精心剂,安定稳妥了。

    榆父抑制不住地畅快,暗自庆幸,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榆木缓步走着,感受到身边人放松的状态,冷不丁地冒出来一句话:“爸,其实您不喜欢核桃酥的吧。”

    榆父从沉浸的喜悦中抽离出来,眼神微愣,榆儿怎么……

    “妈喜欢核桃酥,可您却不喜欢,为了让妈开心,您总是买来陪着她一起吃,可实话您每次咽下去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多开心。”

    榆木扭过头认真地解释了一句,随即又恢复了平常的神情。

    榆父心里忍不住地暗涌,铺天盖地地愧疚感再次袭来,榆儿这都能发现,可他这个当父亲的却……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样,榆木故作放松道:“爸,回去吧,我给您买了您爱吃的。”

    榆父使劲地眨了眨泛酸的眼,从嗓子里硬生生憋出来了个“好”字。

    父女俩并排走着离开了墓园,潜默中似乎一切都不用破,彼此心里都清楚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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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

    我们总要学着与过去和解,那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解脱。

    (PS:对了,我换封面啦,不知道天使们喜不喜欢,还有就是天使们不要迷路吖!么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