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如遇狼君 > 第1章 游园
    初春的阳光十分暖煦,照到人身上十分的温暖、舒适。坐在窗下,沐浴在阳光里的苏绾停手,抚了抚酸疼的脖颈,看一眼窗外的郁郁葱葱,不易察觉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脖子实在是疼,眼也有些酸,她放下针线,端起桌上的茶碗。

    茶已经冷了,她叫丫鬟林檎:“给我倒盅茶水来。”

    身穿半旧青色比甲的林檎答应一声,快手快脚的替苏绾换了茶,见她一直拧着脖颈,时不时的用手揉几揉,知道她累,便劝道:“姑娘也做了这半天的针线了,便是脖颈子不酸,眼睛也受不了。这会儿开了春,园子里的玉兰、迎春都开了,花红柳绿,好不热闹,不如姑娘去园子里逛逛?”

    苏绾犹豫了一下,看了眼桌上的针线。

    大伯母催得紧。

    她日也做,夜也做,这都做不完,再去逛园子,大伯母知晓了又有话。

    林檎不愤的劝道:“针线活年年有,月月有,便是铁的人,一朝一夕也是做不完的。可身子骨是自己的,姑娘总要为自己考虑考虑。”

    旁人几句风凉话,就呗,又不能掉块肉。

    苏绾温柔的朝林檎笑了笑。

    的确是这个道理,没的她为了讨长辈们欢心,便连自己的身子也不要了。

    她道了声“好”,起身由着林檎加了件披风,交待了山矾一声好好守着屋子,带着林檎去了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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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府是座四进院,分了三路,中路住着大房,东路住着三房,西路住着四房。二房没了人,就只剩下苏绾一个孤女,便被搬到西北的亭云阁。

    偏是偏了点儿,却挨着园子,又临近西北角门。

    这里本是赏梅的暖阁,苏大太太着人略收拾了收拾,将正房三间给苏绾住,她的丫鬟们住了倒座南房。

    按她一个姑娘家,住在这里未免太偏了点儿,可大太太着“府里爷们都长大了,这一二年眼瞅着要亲,院子很是住不下”的旗号,二房又没人给苏绾撑腰,竟是默认把她一个人发到这偏僻角落。

    苏绾倒挺喜欢这里,一大家子人住着,好的时候的确热闹,可人一多就要生事,云波诡谲的,倒不如这里清净、安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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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如林檎所,园子里的各色花都开了,远望有如花海,令人忘忧。

    苏绾看得眼花缭乱,连微有些烦乱的心绪都欢喜起来,她折了一枝娇嫩的海棠,犹嫌不足,又折了一枝嫩黄的迎春,惊叹着同林檎道:“我这才几天没出来,园子竟变化这么大。”

    她是洞中一日,世上千年,春光虽好,却像隔离在尘世之外一样,这世间的热闹和她没关系。

    林檎又心疼又好笑的附和道:“可不是,前些日子还下了最后一场雪,可话儿天就暖和了起来,这草啊,花儿啊也就按捺不住的全都长起来了。姑娘就该多出来走走。”

    苏绾没接腔。

    从父母亡故之后,大伯母便接连敲了她好几回,只家中度日,理当勤俭为要,女眷们不能出外抛头露面,就该在家里纺线织布。

    苏家到底比寻常人家稍微富裕些,倒不需要她真的纺线织布,但一家子人的针线活计便要分派到各房。

    她虽,可也该学着做,免得各房嫌弃不公,她将来也不至于让人挑眼笑话。

    苏绾那时才六岁,针线还拿不稳,苏大太太便派了个姓柳的媳妇来教她针线。上手不过一个月,她便连学再琢磨,倒缝了二十多条手帕。

    及至后来又学着绣花,裁衣、缝制、做鞋,针线女红的活计苏绾学了十成十。

    柳家媳妇同苏大太太三姑娘心灵手巧,她没什么可教的了,苏大太太便把柳家媳妇发去了别处,苏绾这里的针线活也就越来越多。

    饶是这样没日没夜的做,苏大太太派来取针线的婆子还要阴阳怪气的给苏绾话听,好像她没用全力,白吃了府里的饭食一样。

    再多往院子外头多走几趟,只怕连大伯母就要亲自数落她不知柴米贵了。

    苏绾掐了一朵迎春花,戴在林檎头上,道:“这枝迎春给你戴。好好的姑娘,别满口的唠叨抱怨,不老也让你唠叨老了。”

    林檎无声的叹了口气,道:“奴婢知道姑娘的苦处,可姑娘也该明白奴婢的苦心。人人都知道这春光无限好,可春光也太过短暂了不是?姑娘成天闷在屋里,一年到头连客也见不着几回……奴婢句越矩的话,难不成姑娘还真想赖在苏家,一辈子不嫁人了?”

    苏绾无所谓的道:“我倒想,可大伯母头一个就不会同意。”

    林檎想起苏大太太那副面上端庄、文雅,实则一肚子市侩、算计的刻薄样,忍不住道:“所以姑娘更应该为自己算,不然终身大事都要被人待价而沽,各种权衡拿捏了。”

    苏绾便是想算也没个章程。

    林檎只她不见客,所以没人知道苏府还有个待嫁的三姑娘。孰不知她便是常常出来待客又如何?终身大事终归是要由长辈做主的。

    别她待的只能是同龄的姑娘,断断没有因此和她们的兄弟就扯上联系的。就算是哪家姑娘瞧着她着实不错,对方主动来提亲,能不能同意也照样得落到大伯母身上。

    苏绾有些嘲弄的想:她总不能开了西北角门,随便拉个男人就和他私奔了吧?

    唯一值得安慰的就是,大伯母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随便她怎么权衡,她绝对不会把自己低嫁就是。

    句难听话,她养了自己十多年,不把这么多年的本钱捞回来,她是不会轻易善罢干休的。

    尽管苏绾并不觉得自己是这家里的累赘,就算父母早亡,没往公中交过进项,也不公中养她这个苏家姑娘应该应份,就这些年她做的针线,也抵得这么多年的粗茶淡饭了。

    苏绾轻笑着对林檎道:“好了,你少两句吧,这话让人听了去,回头又要挨板子,什么嫁不嫁的,离我太遥远了。”

    林檎也知道自己也白,只得作罢,也没扭捏,由着苏绾替她簪了迎春花,又要对着水面照照。她又哄着苏绾高兴,道:“姑娘,怎么也来园子一趟,不如多采几枝花回去插瓶?姑娘做针线累了,一抬头就能赏花。”

    倒是个好主意,既不辜负春光,又不必授人以柄。

    主仆两个笑笑,果然折了几枝迎春。

    正要走,抬眼看到不远处的玉兰树下站着五六个年纪和苏绾差不多的姑娘,正在那儿笑赏花呢。

    林檎看了一时,微带怨意的道:“是二姑娘、四姑娘、五姑娘和六姑娘。”

    另外一个瞧着眼生,苏绾却认得,是大姑娘苏纹夫家的继女宋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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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纹是大房长女,却是个庶出。

    苏大夫人一惯的作风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明面上对庶女亲如春风,实则凛冽寒冷,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

    苏纹嫁的是长宁侯府宋家堂枝的宋宁。

    宋宁只是个从五品的五官,借着宋家的关系,五年前才调到京城,十阶武勋从五品的飞骑尉。

    苏绾只在去年三月宋宁迎亲的时候远远望见过,是个三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人高马大的一个粗壮男人,话谈笑粗野却不放诞,只是声音洪亮,像雷一样。

    苏纹是填房,宋宁膝下有一儿一女,女孩儿就是今天来的宋大姑娘,还有个郎君才三岁。

    苏绾问林檎:“今儿府里有客来?莫不是大姐姐归宁?”

    林檎摇头,嘟囔道:“奴婢不清楚。”她又声儿抱怨道:“咱们院里安静得有些过了,府里大事情,一向都和咱们没关系。谁来谁不来的,除非特意点名要见姑娘,否则咱们一概不知。”

    她撇了撇嘴,道:“连庶女都不如,倒像姑娘不是苏府的人。”

    苏绾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无耐的道:“你这嘴也太尖刻了些,知道你是为我好,可若是让旁人听见,我也保不住你。”

    林檎自然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因此也只是当好着苏绾才轻声抱怨两句。她试探的问苏绾:“姑娘,咱们过去吗?”

    苏绾面上是个安静、温驯的姑娘,但并不自闭、内敛,有年纪相仿的姐妹,她也很愿意结识,只不过平常机会太少。

    如今她也到了嫁杏之期,可老太太、大太太压根不提这事儿,倒像完全忽略了一样,林檎难免替苏绾心焦。

    奈何不得老太太、大太太,那就把希望寄托在来客身上,虽希望微薄,可也比坐以待毙的好。

    苏绾犹豫了一瞬,还是摇头道:“算了。”

    宋大姑娘来者是客,她不清楚苏家情况,就由二姐姐、四妹妹、五妹妹、六妹妹陪着便罢,自己冒冒然闯进去,倒显得莽撞。

    被大伯母知道,又是一番敲,好像她多工于心计、急功近利一样。

    对宋大姑娘过分谄媚,除了让人厌憎,对她并无任何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