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如遇狼君 > 第65章 故技
    过了中元节,萧衡便准备出门了。

    苏绾替他收拾行李,一件件衣裳过手,一包包药材放进行囊,让她真切的体会到,这个曾让她又怕又惧的男人,真的要离开了。

    她竟然有点儿舍不得。

    但她知道,是人就得有自己应该承担的责任,男人只有比女人承担得更多。

    萧衡本就不易,没个因为娶了她,便儿女情长,什么事不做,什么险不冒,只一味的闷在家里,只顾老婆孩子热炕头的。

    他没那个儿女情长的命,也没那个资格,面对他的,还不知道是何样的刀山火海呢,纵然她不能给他助力,也不该因为妇道人家的软弱就拖他后腿。

    把所有的不舍、牵挂都压回心底,苏绾把沉甸甸的心意也都放进一件件衣裳里。

    萧衡倒没多少缠缠连连的表现,只是看了苏绾一眼,嘴毒的道:“你好自为之,别等我回来,迎接我的是府里的白事。”

    林檎和山矾听着都直皱眉。

    就算这话初衷是好意吧,就不能委婉点儿?这话也太丧气了。

    苏绾开玩笑道:“三爷在乎吗?你不是过,娶谁不是娶?走了我一个,还有赵钱孙李、周吴郑王……”

    萧衡从鼻子底下呼出一股冷气,道:“我当然不在乎。”

    苏绾也不生气,一直把他送到院门口。

    萧衡反倒一脸的“我生气了”的模样,既不开口,也不看苏绾。

    苏绾却拽住他的袖子,好言好语的道:“我知道三爷的心意,会好好的等三爷回来的。此去山遥路远,三爷合该一路保重才是。”

    萧衡这才勉为其难的看向她,仍旧一个字:“哼。”

    苏绾笑笑,又替他理了下腰间的荷包,道:“三爷把我给你求的平安符带了吗?”

    “一张破符纸而已。”他不屑一顾。

    苏绾道:“我当然知道,不过是个心安,图的是我的心安。人有时候活着,不就是靠一点儿信念撑着吗?三爷放哪儿了,我去取。”

    乌玉年纪,既是童言无忌,又是讨好邀功,一脸疑惑的道:“不是在三爷的荷包里吗?我亲眼看见三爷很宝贝的放进荷包里的,还想着要代劳,三爷都没让。”

    萧衡被戳破谎言,也不见恼怒,只抬眼瞪了乌玉一眼,磨牙般的从齿缝里道:“滚。”

    乌玉一吐舌头,撒腿跑了。

    林檎和山矾不敢笑,只垂头硬憋,憋得肚子都疼了。

    苏绾也没事人似的,并无取笑嘲弄的意思,只眼里带着满满的笑意,朝着萧衡摆了摆手:“三爷一路顺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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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衡一走,府里上下都松了口气,也都憋着一股劲,非要好好为难为难苏绾。

    原先那些吃了瘪的仆妇们各个摩拳擦掌。以前这位三奶奶仗着那个煞神在,没少给她们软钉子碰,这回老虎不在家了,她一个软脚蟹的妇人还能怎么耍横?

    真当她们是白吃干饭的?就是当家奶奶、太太们,也不敢对她们太过倨傲,就凭她一个年纪不大,才嫁进门的新媳妇就敢乍刺?真是天真。

    不只这些仆妇,就是梁王妃、世子妃等人,也都有看苏绾笑话的意思。

    谁都知道她是狐假虎威,这回萧衡不在,可真就到了见真章的时候了。这府里若能护得住苏绾的,只有王爷和世子。

    可王爷么,事务缠身,连王妃都未见得知道他人在哪儿,也未见得随时随地见就见,就更别提苏绾了。

    再则,他是一家之主,做事历来要求公平、公正,怎么会偏袒苏绾这个庶子媳妇?

    世子么……他倒是有心,至于有没有那个能力,可就两了。

    像曹氏这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巴不得有什么事能让世子再次插手。

    苏绾从萧衡的院门口一露面,阖府便沸腾起来,一传十,十传百,消息源源不断地送到各府主子跟前。

    苏绾却像没事人一样。

    她扮得中规中矩,已经换下了秾艳的红妆,但仍旧符合她的身份。既不过分素淡,那样未免显得太过低调,就像未曾开战,已经向先阖府人等示弱了一样。

    她也没扮得格外张扬,那就更是刺人心了,相当于挑衅。

    梁王妃已经起了,正半靠在榻上喝燕窝粥。

    她不大喜欢这种清淡的口味,但燕窝这东西,俗称养人,尤其适合她这种刚要上年纪,终究已经没了青春的女人。

    所以她喝得寡淡,未免神色懒懒的。

    一个穿着青色比甲的丫鬟正在回禀:“三奶奶已经快要到正院门口了,只带了两个丫鬟。”

    梁王妃嗤的一声笑起来,道:“她倒有恃无恐。”

    一旁的大丫鬟叩春接过梁王妃手里还剩了点儿燕窝的白瓷碗,陪笑道:“还不是仗着王妃仁慈。”

    梁王妃不急着答话,先接了迎夏递过来的茶水漱口,不急不慌的用帕子拭净嘴角,道:“仁慈?我倒想,可虎不死,终归要被虎伤。”

    叩春等人便都不答。

    梁王妃挥手让丫鬟退出去,半阖了眼,问:“什么时辰了?”

    叩春看了一回沙漏,道:“差两刻钟就到辰时了。”

    还早。梁王妃也就由着迎夏替她垫好隐枕,微阖了眼,道:“我略躺躺,你让人给世子妃送信儿,让她不必急着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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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绾到的时候,丫鬟便先一步迎出来,陪笑行礼:“三奶奶今儿来得早。”

    并不比平常早,但王妃正院静悄悄的,耳房里也无声无息,明不仅世子妃没来呢,就是二奶奶曹氏也还没到。

    稀奇。

    苏绾笑笑,道:“三爷出了远门,我们院里清净,所以能提早出门。母妃昨儿歇得可好?”

    丫鬟道:“婢子不清楚,回头婢子问问王妃身边的叩春姐姐。”

    她身份低微,也就只能帮着传个消息,连上夜、当值这些差事都轮不到她。

    苏绾不过是顺口一问,也没指望从她这里探听出什么消息来。当下只笑笑,道:“若王妃醒了,劳烦替我回禀一声。”

    丫鬟敷衍的应“是”,把苏绾让进耳房。

    耳房里素日是有两个丫鬟帮着准备茶水的,今日也稀奇,竟一个也不见。

    几上空空如也,并没有往日的茶水点心。

    这是摆明了要让苏绾坐冷板凳呢。

    苏绾只做不觉,如老僧入定般闭目养神。她不饿,也不渴,就算在这儿坐一整天,她也坐得住。

    整个院子,从上房到门口都静悄悄的,越发显得廊下的鸟儿们叽叽喳喳的聒噪。连丫鬟仆妇们都不大走动,就仿佛各自都没差事了一样。

    苏绾这一等就是大半个时辰,曹氏姗姗来迟,边边笑:“唉呀,我今儿来迟了,三弟妹来得早。”

    苏绾朝她笑笑,道:“二嫂来早了。”

    “王妃还没起呢?幸好幸好。”曹氏坐下,量苏绾。

    苏氏年纪虽,倒是稳当,摆明了王妃是故意要挫磨她,她倒不焦不躁,不愤不怨。

    哈,这回怕是王妃要落空了。

    梁王妃也猜度到了这层,既然这招数不管用,她便很快起身,传了苏绾和曹氏进去服侍。

    世子妃也匆匆赶了来。

    当着苏绾,世子妃进门就请罪。

    梁王妃有意要替侄女遮掩,便问她:“既是身子不舒服,发个人来回一声就是了,我这里又不缺人服侍,不必日日都得你们尽孝心。”

    徐氏道:“不过是腹痛,老毛病了,已经喝了热热的姜糖水,这会儿已经没事了。”

    丫鬟们摆好早饭,梁王妃由世子妃扶着坐下,由苏绾和曹氏布菜。

    今非昔比,梁王妃这一干人就像刻舟求剑的人,以为苏绾还是才来的模样,是以故技重施。

    苏绾全身心戒备,况且这些日子也不是白练的,压根不用去看,就猜度着有谁又在暗中使坏。

    她避过徐氏绊她的脚,又躲过曹氏的推搡,梁王妃身边的大丫鬟叩春还想在背后下手,不成想倒和曹氏撞到了一起。

    徐氏收脚不及,被一脚踩中。

    叩春手里的痰盂洒了一半,全泼到了梁王妃的裙子上。

    梁王妃怒不可遏,甩手就是一个耳光:“贱蹄子,怎么当差的?脑子没带,去赶集了?”

    曹氏倒是惊愕了一瞬。

    苏绾早就避开两步远,一副纯良、无辜的模样。

    只有自己和叩春挨得正近,叩春一倒,她脚下绊蒜,后腰撞到圆桌,碰得碗筷盘盏叮当直响。曹氏想也不想的道:“三弟妹,你怎么推我?”

    一时所有人都把视线落到苏绾脸上。

    苏绾惊讶的道:“二嫂你看错了吧?我一直站在你身前,难不成我有四只手?还能绕到你背后推你?”

    曹氏脸通红,眼看栽赃不成,只得含怨向梁王妃请罪:“母妃恕罪,不知道是谁绊了我一下,我一时没站住。”

    坐着的人只有梁王妃姑侄,梁王妃自是不屑于承认,那么罪魁祸首就成了世子妃。徐氏脑子慢了半拍,下意识的反驳道:“是你先踩的我的脚。”

    “不是我。”曹氏忙着撇清责任。

    叩春素来有脸面,这会儿却挨了梁王妃一记耳光,羞惭无及,却不能陷主子于不义,只能愤怨地自责:“是奴婢不心踩到了世子妃,世子妃恕罪,王妃恕罪。”

    一时成了轮圈糊涂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