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如遇狼君 > 第84章 推托
    萧衡给自己放了个大假,理由都是现成的:旧疾复发。

    熙景帝在某种程度上很愿意纵容他的任性,毕竟他刀霜剑雨里转,身上有伤是必然的事,他“旧疾复发”,不管真实理由是什么,那就当是“旧疾复发发”。

    因此熙景帝不仅大大方方的放了他长假,让他“几时休养好了几时回来”,还派了宫里两个太医替他诊治,又赐了无数名贵药材。

    若是换成别人,只怕要多心此后恐是要失宠。

    熙景帝未必没有这个意思。

    像萧衡这样的人,只有表面的尊荣,实则只能倚仗熙景帝寄生。他只有长年侍奉在熙景帝身边,仗着那么点儿狐假虎威的余势,才会有更多的尊崇来保证自身安全。

    否则一旦离熙景帝远了,只怕所有的魑魅魍魉都要跳出来,置他于死地而后快。

    可萧衡却全然不在乎,完全是“光棍一个,无所畏惧”的姿态,倒让熙景帝心里起疑:他当真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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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王自然也听了这个“逆子”临阵脱逃的事,气得摔了茶碗,但也无济于事。

    萧徇无言苦笑,道:“父亲不必动怒,我明日便去见三郎……”

    “不用了,他没那个往上争的野心,你见他又有什么用?真是出息……”

    以前盼着他娶了妻,会有所掣肘,可这会儿当真为了个女人,功业不要,前程不顾,怎么这么让人生气呢。

    梁王始终认为,萧衡是因为不满家里替他擅自做主要纳苏绣才会愤然离家。

    萧徇想了想劝梁王道:“三郎离家数月,回京也与三弟妹聚少离多,他想清净度日,就容他歇息几天吧。”

    梁王虽然不屑,却也是这个意思:“他在陛下跟前也没什么影响力,不在就不在吧,明日我会上折子,请求与陛下一同随军南征。”

    萧徇道:“我会和父亲一道。”

    梁王有些犹豫:“你还是留在京城,我带着六郎去。”

    虽他儿子多,但真正能上战场,陪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拨拉来拨拉去,还真不多。

    世子萧徇是他的接班人,不需要有多高的武艺,最要紧的是有处理大事情的决断能力,有聚拢人心的魅力,有号令手下的震慑力。

    这么多年,一直是按这个标准教养起来的。

    二郎醉心于文人骚客的琴棋书画,显然将来也就是个闲散王爷,虽不是世子的强敌,可也着实没甚大用。

    四郎、五郎才具平平,倒是六郎有点儿三郎的劲头,却又不像他那样狠戾。独当一面有点儿难,但带在身边,还是能指哪儿哪,为他所用的。

    按理,带着萧衡最合适,可他最狠最绝,是匹不驯的烈马,即使是亲父子,他也不是那么好笼络的。

    且他这会儿明摆着和家里闹脾气,不肯听凭自己驱使,梁王也懒得低声下气地去求他。

    再则,熙景帝也早摆明车马,不会叫萧衡去西南平叛,让他回来也没用。难不成还能抗旨,非得让他跟随自己同行?

    好在还有自己几位舅兄。

    因此梁王坚决的拒绝了萧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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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人都有自己的盘算,梁王有,熙景帝自然也有。

    梁王不想让萧徇以身犯险,除了是想给梁王留根,最重要的是为了以后的“万一”算。万一将来事成,萧徇会是个宽厚的治世明君。

    他实在不愿意因为一场微不足道的平叛,就把自己这个最信重的长子搭进去。

    可熙景帝的心思不能以常理循之,或者,他有他的恶趣味,别人越是不愿意的,他偏要这么做。是以他驳回了梁王的折子,反倒亲自点了萧徇随同御驾,一同征讨西南。

    接到这个旨意,梁王气得好悬没吐血。

    这要不是碍于熙景帝的威严,梁王真想问问他:知人善任,这是统帅最根本的素质,他到底在想什么?

    这十几年天下太平,偶尔有些战事,都无关痛痒。句难听话,大军一到,敌军瞬间碎如齑粉,就跟大人孩儿一样玩闹。

    根本历练不了人。

    萧徇不是没跟着梁王出征过,但多数是帮着理粮草,整理伤兵,做好救治护理,后方防护以及战后抚恤。

    他何曾上过战场,和敌人拼杀?何曾见过真正的血腥,有过排兵布阵的经验?

    让他去,纵然不是先锋,不是主帅,可和派个毫无防守之力的兵上战场没什么区别。

    这不是让他去送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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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王进宫面见熙景帝,再三恳求,愿意以身代劳,为熙景帝效力。

    熙景帝却哈哈冷笑两声,道:“朕知道你是做儿子的孝心,做臣子的一片忠心,可你也该体谅朕的一番苦心。你愿意替父分忧,怎么不愿意让你的儿子替你分忧?”

    梁王无奈:“思通生于太平盛世,长于太平盛世,不似儿臣是陪同父皇从尸山血海里的征战出来的,儿臣怕他误了父皇的大事。”

    熙景帝道:“人都是从时候长起来的,也都是从无知到有知,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带兵仗,他没经验,朕知道,此次朕出征,带着百万大军,一心一意要踏平西南,平定中原,岂会把重任交到思通身上,白白耽误了朕的大业?你只管放心,不过是带他们这些辈儿出去历练历练,见见鲜血,长长见识。”

    除了梁王世子,下剩的辈儿们,但凡有出息的,一个没落。

    只能,老子英雄儿子未必好汉,就像梁王府里一团污糟一样,别的王府里也同样,要么世子是纨绔的,要么只知道关门窝里斗的,但凡有那么一两个有本事的,这次全被熙景帝包带上了。

    真要把他往恶毒里想,他这是要让几个儿子断代绝后呢。假如此次出征不利,这几个辈各有损失,对于几个王府来,不啻于灭顶的击。

    老的已老,辈的再没出息,还有谁能再成为熙景帝的后患?只要他不驾崩,这江山就始终在他自己的掌控之中。

    梁王不敢再强辩,他一颗爱子之心,熙景帝也同样是爱子(他)之心。你舍不得你儿子,朕也舍不得你这个儿子嘛。

    如果再争执下去,老爷子一怒虎喝,就敢给梁王一顿庭杖。不梁王受不受得住,这种来自于父皇的羞辱和嫌恶,他就承受不起。若传到朝臣们的耳中,他积攒了多年的威望和名声可就都付诸东流了。

    饶是如此,梁还是被熙景帝严辞呵斥了一顿。字字句句骂的都是他“浅见短识,儿女情长,妇人之仁”,就差骂他不忠不孝了。

    梁王闹了个好大的没脸,回府之后,没等长随、厮们牵住马,他便从马上摔落下来。

    底下人慌得直叫“王爷”,纷纷上前去扶,就见梁王面色发青,双目紧闭,好半晌才“吭”了一声缓过来。

    长随急着让人去请太医,梁王摆了摆手,道:“不必声张。”这是想让陛下知道了,再把他叫回去指着鼻子再骂一顿吗?

    随行的人员既定,这回梁王再顾不得什么做老子的颜面,急匆匆让人去找萧衡。

    陛下旨意不能更改,但让萧徇去,他又不放心,不得哪怕乔装扮,改头换面,也得让萧衡给萧徇保驾护航。

    可偏偏萧衡这个逆子不肯乖乖听话,几拨人去了城郊的庄子,就像肉包子狗,各个有去无回。

    梁王虽不能随军出征,却落了个户部分拨粮草的事宜,从早忙到晚,全是细碎事,又繁琐又烦人,根本抽不开身。

    好容易这天推了户部尚书的邀请,自己骑马带人,去城北捉萧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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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衡这些日子过得十分畅意,简直是他这么多年里头一回这么放松。

    没有烦人的公务,也没有梁王夫妻嫌恶的目光,他和苏绾在庄子里一家独大。

    底下人怵着他的恶名,不敢不尽心服侍,吃穿住行,样样理得精致谨慎,只要没事,各个都窝在自己的地方,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字都不敢多。

    是以萧衡就像一只狼,带了只兔子,肆无忌惮的在庄子里横行,想怎么祸祸就怎么祸祸。

    他带着苏绾泡了两天温泉。

    这东西虽好,可见天地泡,容易酸软无力。过了新鲜劲,他又带着苏绾骑马驰骋,上山猎,回来就让人烤了兔子和狍子肉吃。

    有一回还猎着了一只狼一只狐。

    萧衡对苏绾道:“狼皮可以做成褥子,免得你冬天总喊冷。狐皮毛色还凑合,给你做一件披风。这山上没什么大的动物,等明年秋狝,我替你猎头老虎。”

    他什么,苏绾就“好”,因为四处跑,脸红扑扑的,眼睛越发亮晶晶的,性情又柔顺,看他时,眼神里无时不带着依赖和爱恋,萧衡十分受用。

    当真觉得,这样的日子有如神仙般快活自由,万金不换。

    只可惜,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就像他的“明年”“以后”,都只能是嘴上,能不能兑现,谁也不准。

    这不,才过了两天散光日子,梁王就亲自来逮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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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萧衡懒洋洋的靠坐在椅子上,没骨头似的道:“就我身上有伤,起不来身,劳烦父王亲自过问,替我谢过父王。等我能起身了,我再去向父王请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