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小说 > 青春言情 > 如遇狼君 > 第98章 活该
    苏绣发了好一会儿呆,听见响动,这才猛然侧头。

    到底还是受了惊吓,很有几分惊弓之鸟的意味。

    见着是苏绾,苏绣这才长长的吁了口气。

    她无从分辩现今自己的处境,但苏绾还是值得相信的。

    对,这就是好人的意义,哪怕你平日里欺负她,排挤她,谩骂她,攻击她,可只要她在,你就能相信人性本善,相信她不会对自己落井下石,相信她不会对自己下毒手。

    苏绾什么都不问,只尽职尽责的端水、端药。

    苏绣不动,苏绾也不劝,空气是里汤苦的腥苦。

    都世事无常,两姐妹怕是再也想不到还有这样平心静气,和平相处的时候。

    良久,苏绾垂眸盯着泛着热汽的药碗,对苏绣道:“我不知道萧世子是如何同你交待的,但我看他的意思,他未必还会再来,临走前他的确捐了丰厚的‘香油’钱,可坐吃山空,你所用的药、饭食,以及这屋里的炭火都造价昂贵,支撑不了多久。你要是确实不喝,那我就不再熬了,也免得浪费。”

    不只是浪费药材,还浪费她的心力。

    她肯照顾苏绣,有一大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里是整个庵里最暖和的房间。

    苏绣盯着花纹斑驳的房顶,半天没吭声。

    萧徇这么做,苏绣来前他就过了。

    他忌惮秦氏,也忌惮秦太傅,更有翻脸就无情的梁王。

    只要秦氏不高兴,梁王就不惜牺牲任何人,尤其还是她这样的妾室。

    动辄家族前程,动辄丰功伟业,明明是男人们的事,和女人有什么关系呢?

    到底,不过是男人为自己懦弱、无能找的借口罢了。

    男人,呵,男人。

    苏绣不无悲凉的想,她以前没来由的喜欢萧衡不是没有道理的,像他那样肆意嚣张的人,只要能被他划尽“自己人”的范围之内,他就能给予无尽的庇护,哪怕得罪天下人,他也绝不会轻易的叫自己人受了欺负。

    可惜,自己不入他的眼,可惜,他命不好,早早就死了。

    自己是怎么鬼迷心窍,竟觉得世子会是个好男人呢?大抵就是他的身份太容易让慕恋,也是他温润如玉的君子皮相太有欺骗性。

    可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能骗一时不能骗一世。

    偏偏他能骗的这“一时”也太短了点儿。

    真遇到为难招窄的事,他没有一点儿担当,除了流泪向自己道歉,最后还不是顺着梁王和秦家的意,把自己从梁王府撵了出来?

    昔日两人的恩爱屁都不算,他还是世子呢,他连自己的孩子都护不住,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

    他算什么男人?

    苏绣忽然开口道:“你称心了?”

    苏绾放下茶盘,淡淡的道:“关我什么事?”

    苏绣冷笑一声,道:“我知道你在心里笑话我呢,可我告诉你,苏绾,我只是输了一战而已,但我不会像你一样做缩头乌龟,早晚有一天,我一定会赢。”

    苏绾道:“我了,你的事,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荣耀时,我不指望你拉拔,你落魄时,我也没那闲心看你的笑话,至于你究竟是输是赢,关系的是你自家的生死荣辱。喝药吧?”

    “喝,当然要喝。”身体可是最根本的,她就算是想争宠也好,想和秦氏继续斗也罢,总得有个好身体才行。

    苏绾没再多废话。

    她没告诉苏绣,因为她被灌的是虎狼之药,产之后,又被萧徇连夜送出城,失血太多,她以后生育的机率不会太大。

    可何必直接把这个坏消息直接告诉她呢?就让她稀里糊涂,自以为她还有和人争竞的资本也好。人活一口气,有时候这个气,既是指呼吸那口气,也指意气之争的那个气。

    人只有劲劲儿的,有不断往上争的劲头,人生才活得有奔头。

    有时候人太通透了未必是好事,想得多,做得也多,但聪明反被聪明误,算计来算计去,未必有稀里糊涂的人过得更幸福。

    ………………

    苏绣在慈静庵略养了几天,就有些受不住这里的艰苦环境。

    她可不是苏绾,那可真是千娇百贵养起来的,长到这么大,从来没自己亲手做过任何一件事情。

    可在慈静庵,她身边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处处都不方便。

    虽有个苏绾,可到底不是真的奴婢,苏绾也只是负责给苏绣端水、端药而已。

    这里又冷,床板又硬,不能天天洗澡,衣裳也不能天天换洗。苏绣自己都能闻见身上泛着的那种血腥和汗味夹杂在一起的味道。

    她就觉得这简直不是人住的地方。

    是以一等身上干净了,苏绣立刻就让人往梁王府给萧徇送信儿:她要见他。

    苏绣没背着苏绾,但她也不敢支使苏绾,用一锭银子,好歹求了个庵里叫静心的尼姑,托她到山下找人送信。

    苏绣一直盯着苏绾。

    苏绾却全然不理。

    既瞧不出赞同,也瞧不出反对。

    苏绣最讨厌她这油盐不浸的模样。

    她反倒先按捺不住了,喂了一声,道:“你就没什么话可?”

    苏绾一边替苏绣洗着衣服,一边没好气的道:“没那闲心。”

    她真想摔了手里的衣服。

    苏绣要真有这份精气神,自己来洗衣服好了。

    “嘁。”苏绣挑眉,道:“你不我也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就好笑了,她可什么都没。苏绾没搭理她。

    苏绣自顾自的道:“你肯定在想,我怎么这么贱?明明在这个男人身上已经栽了不的跟头,吃了不的亏,为什么还要相信他?为什么还要见他?”

    苏绾不置可否的道:“我没这么想。”

    她爱怎么做都是她的事,苏绾真没那么闲管她的事。

    “你就是这么想的,我知道。”

    苏绾:“……”

    这就属于蛮不讲理了。你管天管地,还能管别人心里怎么想?

    再她确实没这么想,怎么还兴逼着人承认没做过的事?

    苏绾不屑的轻嗤了一声。

    苏绣咬牙切齿的道:“我不能白吃这个亏,那也是他的孩子。只要他还是人,就不能这么对我。”

    苏绾还是不置可否。

    苏绣不需要苏绾支持,既像诉苦,又像泄愤般的道:“我知道我斗不过她,也知道萧世子不会为了我就对秦氏怎么样,可我不甘心。他总要补偿我,哪怕是拿银子呢。”

    苏绾低头看着自己因时常用冷水洗衣服而冻得红肿的手背,脑子里忽悠了一下。

    她没资格去指责苏绣的对错,也无意去评判她是否贪得无厌,抛却亲情和法理,单就苏绣此时的心理状态来,她没错。

    谁不想活得好一点儿呢?如果能活得好一点儿,为什么非要受罪呢?

    再甚,如果她能在自己活得好的基础上,让更多的人活的好一点儿,不更顺应了佛法中的普渡万民了么?

    苏绾忽然扔下手里的衣服,起身胡乱的擦了擦手,转身往外就走。

    苏绣怔了一下:“哎,你干吗去?就算再嫌弃我,也不用表现得这么明显吧?你放心,我不会在你跟前碍眼多少时候的。”

    苏绾顿住脚,把手伸出来给苏绣看,道:“我手疼。”

    苏绣望了一眼,想的话立时就噎了回去。

    苏绾的手从前多么纤长细腻,天生就是一双让人艳羡和把玩的,可现在指节粗大,手背也又红又肿,显然是冻得。

    如果再这样下去,怕是要皴裂了。

    好好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沦落至此,还真是……

    苏绣绝不会承认苏绾是为了给自己洗衣服才这样的。

    自己才来几天?

    是苏绾自己一意要在这里剃发修行,庵里日子清苦,又不许人服侍,可不凡事都得她亲力亲为。

    平日里她就不劳作了?

    如今是冬天,哪儿有那么多充裕的热水,可不就这样了。

    苏绣悻悻的哼了一声,道:“那又怨谁呢?到底是你自己活该,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你非要在这里吃苦受罪。这才哪儿到哪儿,以后受不住的时候还长着呢。”

    苏绾笑笑,好脾气的道:“我谁也不怨,还有,这话我原样奉还给你。在你决定给萧徇做妾的那一天,理当想到了现在这种结果。”

    苏绾也不是软柿子,她看不惯苏绣许久了。平时不理她也就罢了,谁让她这会儿又嘴贱?

    苏绾忍不住要刺她几句:“不旁人,就是大伯父也有几房妾室,便是你再单蠢、天真,平日里耳濡目染,想必也见过大伯母是如何待她们的。”

    如果是以前,苏绣一定会:“她们活该,谁让她们自甘下贱,非要给人做妾的?”

    可现在,这话就再也没法脱口而出了,这是骂她们呢,还是骂自己呢?

    苏绾道:“我就不会你活该,可你也当真不值得同情。如果你和秦氏易地而处,怕你也未必容得下像你自己这样嚣张又肆意的妾。”

    苏绣被噎得张口结舌,可她几时真正通情达理过,当下恨恨的道:“苏绾,你给我滚,你和我一样姓苏,你倒偏着个外人话?!你还有没有良心?”

    苏绾耸耸肩,道:“所以咱俩是姐妹,彼此彼此,我不需要你的同情,同样,我也不会同情你。良心这东西,你自己都没有,居然还奢求别人?”